孔稚珪在《北山移文》中對周颙口誅筆伐,為什么?因為周颙起初來北山是為做隱士,研究佛學,考核道說,是那種耿介拔俗、瀟灑出塵之人,后來卻接受了朝廷之命,出山做了海鹽的縣令,而終于成了北山的叛逆。按孔稚珪的意思,周颙既來隱居,就應始終如一地做個隱士,就應在北山好好呆著,朝聽山雀,暮觀落日,獨守月夜才是,不應成為逋客,見到鳴騶入谷,就焚芰制而裂荷衣,抗塵容而走俗狀,這不是太丑惡了嗎?所以,孔稚珪認為周颙是個德行卑劣的人,是個應該世人不齒的人,是個應當為世人討伐的人。
我不同意孔稚珪的觀點,我認為周颙的做法并沒有錯。關于周颙,一般史書上沒有他事跡的記載,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跑到北山隱居,《北山移文》中也只是說他“學遁東魯,習隱南郭”。我想一個人的隱居,原因不會如此簡單,如果不是出于塵俗間種種煩惱的困迫,不是出于別人的誹謗,不是出于懷才不遇的苦悶,不是出于權力的爭斗,不是出于性命的茍全,人是走不到這一步的。例如陶淵明,如果不是督郵這鄉里小兒的狐假虎威,他是不會立刻回到只有那幾間茅屋的家鄉去種田的,介子推如果不是看不慣大家在利祿面前的邀功請賞,他是不會與他母親一道躲進綿陽山的。看來,周颙是為懷才不遇,才憤慨苦悶地去了北山的。有才學的人,卻不被世人認可,不被委以重任,誰也會苦悶彷徨的,若是讀者你,可能也會有恨不能躲進深山老林去大哭一場才痛快的想法啊!有才不用,也是社會的浪費,當哭的何只是個人!為什么說周颙是為懷才不遇而隱的呢?從他的反對者對彼出山后的一些行動來看,周颙還是有才能并有事業心的。他在海鹽縣官任上“張英風于海甸,馳妙譽于浙右”,“常綢繆于結課,每紛綸于折獄。籠張趙于往圖,架卓魯于前箓。希蹤三輔豪,馳聲九州牧”。這意思是周颙一心想著做聲譽顯赫之官。
凡人,學了知識干什么?不就是學以致用,服務社會,為民眾干點事情嗎?如果滿腹經綸,卻不將學到的知識服務于民生,知識再多又有何益?假如周颙在北山終生不出,即使日日研習佛法,探究道學,又益在何處?類似周颙這樣的人才,若堅守北山的隱居,他才能再大,也是枉然。人有了知識才能就應找個用武之地,利用自己的知識才能為社會大干一場才是。當然,社會也一定要能給予有才學之人用武之地才對,如果社會眾口都說要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可又怕人才一出丟了自己的地位,那哪能不使周颙們紛紛歸隱呢?孔稚珪反對周颙出山,自己卻在做官,這只能證明孔是個十分自私的人。
我贊揚周颙,還在于他即使去北山是為了沽名釣譽,是為了覬覦權力,可權位到手,他并不尸位素餐,設法鉆營,以圖更大的權力,下山后而是忙碌于公務,耽心于獄案,直到孔稚珪說周颙乘進京之機有可能要來北山故地重游時,都給我“周颙在工作崗位上風風火火地忙碌個不停”的感覺。這種事業型的干部有什么不好。想當今,許多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官員們,他們哪能與周颙相比!
周颙沒有什么不對不好,孔稚珪卻盡罵人之能事,讓千秋后代的人不敢承認周颙是好人,更不敢說自己就是周颙這樣的人。我認為卑劣的應是孔稚珪本人,《北山移文》只能證明孔是一種心眼狹小的人,是一種迂腐的人,是一種善于用文字罵人的人。
聯想到自己的境遇,我毫不掩飾地告訴讀者:我欣賞周颙,而討厭孔稚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