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東亞出現了形成一個“地區”的三個歷史機會。這些機會不是別的,恰是人們熟悉的三大東亞危機:金融危機、健康危機和安全危機。若經過轉化,這些危機都可以成為塑造東亞地區結構的重要轉機。
地區主義是一個影響20世紀后期以來世界事務演變的重要的趨勢性范式,它的理論和實踐已經和繼續改變著世界。
冷戰后的地區主義理論和實踐一般被稱為“新地區主義”。其“新”主要體現為:(1)確認地區為繼民族國家之后的新興國際政治行為體。由于地區的興起,全球秩序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影響,世界事務地區化。(2)這是有關世界治理層次的新構想。地區出現后,世界就具有了四個基本的層次:全球、地區、國家和地方。這四個層次并非一定是傳統等級制的,但卻是相互依存的“全球治理”基本構造。沒有地區的全球治理、國家治理和地方治理幾乎是不可想象的。(3)這是一種更加強調非國家、非政府行為體,而非僅僅重視國家行為體的新觀念。新地區主義重視公民社會在建設地區中的基本作用。
在東亞,地區化的趨勢也是明顯的。冷戰結束后,東亞不僅出現了地區主義的理論,而且出現了地區主義的實踐,它們都具有新地區主義的一些特點:(1)重新塑造地區國際關系。非常有意思的是,東亞地區主義是由小國和小國集團(東盟)帶頭、大國參與的。地區框架的出現將使現存東亞國際結構受到沖擊。(2)形成東亞地區的新型治理結構。東亞僅依靠全球性的聯合國系統和各國自身的治理顯然不夠,而迫切需要一種地區范圍的具有自主性、能動性的治理。(3)東亞的地區化本來就是由一系列的非國家性私人行為體(跨國公司、經濟網絡、社會關系)自然形成的。在國家行為體推動地區化后,這些非政府行為體在地區化中的作用仍然非常重要。
當前,東亞出現形成一個“地區”的三個歷史機會。這些機會不是別的,恰是人們熟悉的三大東亞危機:金融危機、健康危機和安全危機。若經過轉化,這些危機都可以成為塑造東亞地區結構的重要轉機。
首先,金融危機的后果之一是“貨幣地區主義”的興起。東亞13個國家在金融危機后開展地區貨幣金融合作。如照老式的歐洲地區主義標準,東亞經濟合作的起點比較高。歐洲起初階段的經濟合作只是地區自由貿易,此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才轉入貨幣合作階段。正因為這樣,筆者熟悉的幾位著名的歐洲地區主義學者高度評價東亞的貨幣金融合作,把它叫做“貨幣地區主義”。如今,東亞不僅在搞自由貿易區建設,而且業已進行的雙邊貨幣互換、資本流動監控、早期金融預警、經濟評估與政策對話、亞洲債券基金,都有助于地區貨幣和金融穩定。
其次,健康危機孕育著一種發展型的“社會地區主義”。“社會地區主義”的概念是筆者在東亞爆發SARS危機期間提出的。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地區,東亞的社會問題多種多樣,這些問題早已超出任何一個國家的范圍,而越來越具有地區性。若東亞能在地區范圍內為這些社會問題找到解決辦法,將促進它們在貿易、金融領域的合作。東亞各國今年共同遏止SARS不僅說明東亞社會合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且為今后其他領域的地區社會合作提供了重要模式。
第三,安全危機可能導向東亞“安全地區主義”。東亞缺少地區安全機制,還非一個安全共同體。在安全問題上,絕大多數東亞國家不是自保,就是依賴美國。在美國的鼓勵下,日本正尋求在地區安全事務上發揮更大作用;與東亞有千絲萬縷聯系的澳大利亞則采取更加強硬的措施對付地區安全威脅。朝鮮尋求核武器維護自身安全,導致與美國及其盟國的強烈沖突。朝核問題如果繼續惡化,東亞地區肯定將進入更大的安全危機中。在如此危機四伏的情勢下,東亞更加需要地區性的安全方案,預防沖突,從而規范和約束其中的國家行為,有效對付非傳統安全威脅,確保地區穩定。換個角度看,朝核問題六邊會談也許能奠定未來東亞安全共同體的某種雛形。
地區主義可能是克服東亞一系列危機的最終解決方案。東亞迫切需要地區主義。東亞現在的地區主義理論和實踐都還是就事論事的、利害權衡的、缺少遠慮的。筆者的結論是,新地區主義不僅能有效地化解東亞當前的重大危機,而且將提供東亞長治久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