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現實:“孔雀”的悲哀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作為一個教育者最不愿意看見的一幕:在一個僻靜的小巷里,幾個學生正圍著一個盲童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只見一陣竊竊私語之后,一個學生悄悄靠近盲童,一下子把正茫然不知所措的盲孩子推倒在地,又搶走了他的手杖。然后,他們在盲孩子的哭聲中揚長而去……而其中,就有我班上的兩個“三好學生”!
為什么這兩個一向熱情的優秀生會變得如此冷漠?難道現在的學生都是這么缺乏同情心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對100個學生做了一次心理小測試:你到一片從未到過的原始森林里去探險,帶著五種動物,老虎、猴子、孔雀、大象和狗。一路上險境重重,你不可能將它們帶到最后,你不得不將它們一一放棄,你會按什么樣的順序放棄呢?結果有89個學生先放棄孔雀,理由是孔雀對自己最沒有用,反而會招惹麻煩;8個學生沒有率先放棄孔雀,因為孔雀可以飛起來探路;只有3個學生最后放棄孔雀,因為孔雀是弱者,它最需要得到別人的幫助和保護。這,不能不說是孔雀的悲哀!
面對這樣的現實,作為人類靈魂工程師的我們,難道就只能拋下一聲痛心疾首的哀嘆嗎?學生校內校外出現的這種“雙面現象”,難道就不足以引起我們的反思嗎?
現代的教育要求學生能“身心和諧發展”,它在提出發展學生知識、能力的同時,也致力于提倡雕塑學生的心靈。但教育的“狹隘性”,往往使得教師們只能顧及學生在課堂上、在學校里是否“和諧發展”,卻顧不上在校外時的他們是不是也“和諧發展”了。也許正是由于我們的教育太“浮于表面”了,才造成了學生今天“陰一套,陽一套”的不和諧心理現象。這不能不說是教育的一個失敗!
難道就沒有一條通往真正“和諧”的路嗎?我苦苦地尋覓著……
深受啟發:換位的魅力
前幾天,偶爾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它主要介紹了英國一所學校——畢姆小姐學校采取的一種獨特的換位教育方法:為了使一些幼稚的心靈能夠理解和同情他人的疾苦不幸,在一個學期當中,每個孩子都要過一個盲日、一個瘸日、一個聾日和一個啞日。例如,在盲日那天,她們的眼睛便要被嚴格地包扎起來,繃帶前一天夜里就要扎上,第二天一醒來就什么也看不見了。這就意味著她們每件事都需要別人扶持,而別的孩子也分派去幫助她們,引領她們。這使得那“盲者”和幫助她們的人都從中受到了教益。
細細品味,我感到那種“換位教育”不同于我們學生寫作文“假如我當老師”、“假如我當醫生”之類的空談,而是通過親身實踐來體會、感受其中的痛苦,從而培養學生的同情心。這可比我們用一千句、一萬句口干舌燥、苦口婆心的教育還要管用啊!
我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追求“至善”:永恒的花朵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我決定來個“洋為中用”,實行“具有中國特色的換位教育”,再次細品畢姆小姐的介紹,漸漸有了更深的感悟:原來換位教育真正的宗旨在于教人如何懂事,如何學會做人。而讓那些稚嫩的心靈真正理解和同情別人,尤其是弱者,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
他們實際參與進去。于是,一系列追求“至善”的行動計劃便擺在了我的案頭。
1.熏陶感染
要對學生實施一種影響,首要條件是制造一種與之相應的氛圍。氛圍一旦形成,就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是深深明白這一點的。所以,我并不急于實施換位教育,而是借助一切機會做鋪墊。例如,通過推薦“至善”美文,創設情境,喚醒他們沉睡的“善念”;利用古今中外的名言警句,敲擊他們懵懂的心田;挖掘身邊的善人好事,照亮他們迷蒙的眼睛……
通過一段時間的熏陶,學生們越來越明白了“善”的意義。有一位學生甚至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同情心是養育善良的大海,幫助他人是培植善良的天使。否則,薄情會產生冷漠,冷漠會產生自私自利,而自私自利的人不僅遭人嫌棄,也不能真正成就事業。因為干涸的湖潭,鴻雁也不愿棲居,冷漠奸猾的人,朋友也不愿接近。沒有善良這種美德之光的照耀,人如同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
2.換位游戲
有了氛圍的熏陶感染,換位教育就水到渠成了。每個月我都設立了一個特殊的游戲活動日——殘疾日。每到這一日,班內同學便被分為幾撥,有的充當“盲人”,有的扮作“瘸子”,還有“聾子”、“啞巴”……總之,一屋子都是“殘疾人”(所扮演的角色,每月輪換)。
游戲開始了,你便會看到這樣的一種情景:“盲人”和“瘸子”互相扶持著,你充當我的“拐杖”,我成為你的“眼睛”;“聾子”和“啞巴”在“交流”,指手劃腳,“談”興正濃;而“手殘者”則在用他“健康的左手”練習寫字,夾東西……
大半天的游戲結束后,我讓學生把自己的感受寫下來。現摘錄幾段如下:
生1:沒有眼睛的日子可真難過啊!過去我完全不知道沒有眼睛是這么可怕。我真的什么也看不見,而且我感到隨時都會被東西撞著,只有坐下來會感覺好一些。
生2:我的一條腿被捆住了,走路真不方便,但一蹦一蹦挺好玩的!在游戲中,我體會到了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快樂——我幫助了一個比我更“不幸”的人,因為他是 “盲人”。唉!沒眼睛可真不方便啊,你看,要不是我幾次及時提醒,他肯定要撞上東西了!
生3:雖然好胳膊好腿的,同時也看得見聽得到,但正是這樣,我才會如此痛苦。因為嘴是不包扎的,我必須憑我的意志才能“封住”自己的嘴——我得時刻提醒自己是“啞巴”!
生4:我現在才了解了“身殘志堅”的真正含義。我僅是“少”了一只手,就這樣的失敗:往日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今天做起來卻是那樣的困難。但我不服輸,張海迪阿姨不也是個殘疾人嗎?她不是沒屈服嗎?我肯定也能做好!事實證明,我能行!
生5:今天,我不僅在游戲中體會到我以前從沒體會過的痛苦,我還感到,自己的同情心也比往常勝過十倍。另外,由于不得不把周圍的種種說給“盲人”聽,我發覺我們周圍一些平時熟視無睹的事物,其實還蠻有趣的!
生6:我現在才真正理解了老師以前告訴我們的那句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的名言:“在同志處于不幸、危險之中,丟下不管,對待別人的痛苦、憂傷,采取冷漠的態度是不體面的。道德上的聾子、瞎子,心靈麻木不仁,這是一種最惡劣的毛病。”
……
學生們一頁頁的肺腑之言,使我看到了希望……
3.實踐深化
生活是檢驗人的最好方法。所以,讓學生們自然地把這一份“善意”融于生活中,成了我最初的,也是最終的目的。
我經常帶學生去敬老院和一些公共場所,讓他們體驗幫助別人后的充實和欣慰;知道了災區人民受難后,讓學生盡一點自己的微薄之力;面對同學遭遇的不幸,鼓勵學生向他(她)伸出援助之手……
漸漸地,學生的作文再也不是“無病呻吟”式的空發感慨了,而是成了發自肺腑的內心獨白。跟以往的作文相比,它們少了一點冷漠,多了一份人情;少了一點做作,多了一份真摯;少了一點華麗,多了一份樸實;少了一點編造,多了一份感悟……細閱學生的一篇篇摯文,我有一種種“豆”得“瓜”的意外驚喜。
也不知從何時起,自私、爭吵也遠離了學生,他們用自己的行動迎來了一種叫做“寬容”、“謙讓”的東西。而且,班級里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東西來,比如一條毛巾或一盆花,有時講臺上也會跑出一兩瓶鋼筆水來。最令我感動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我又把批作業的紅筆給忘了,正準備回辦公室拿,不經意間卻發現粉筆盒中豎著一枝漂亮的紅筆,粉筆盒的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談老師,這是我們送給您的筆!這樣,您就不會再為筆而煩惱了!望著一張張含笑的、純真的臉,我不禁問自己:難道這不是我所要追求的那種“和諧”嗎?
“ 換位”只是一種游戲,一種手段,當“善意”在學生們幼小的心田里生根、發芽,成為永恒的花朵后,你還需要為那些孔雀擔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