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電視兩個柜子,一張桌子四個凳子,還有一個寶貝兒子!”
張曉東原先家住吉林省榆樹市光明鄉,任該鄉派出所所長,妻子是個農村婦女。由于工作出色,不久,他被提拔到榆樹市公安局任巡警大隊一中隊隊長。單位派車去光明鄉幫張曉東搬家,車開回來以后,領導和同事們去幫忙卸家具,大伙兒來到車跟前一看,全愣住了:從張曉東家拉回的“家具”,竟然是一車柴禾!看著這情景,巡警大隊副大隊長范洪凱對張曉東的家作了一個概括:“一臺電視兩個柜子,一張桌子四個凳子,還有一個寶貝兒子!”
一年就開7個月工資,一個月就開200元,一年只有1400元,交房租1200元,妻子韓艷文的手里就只剩下200元,夠干啥的,誰能想到保一方平安的人民警察就只拿這點錢?可張曉東啥怨言也沒有,工作照樣干得沒白天沒黑夜的。在榆樹市城鄉,受過張曉東幫助的群眾都忘不了他。
居民史永珍說:那天中年,她像往常一樣,把湯燉在灶上就下樓去找孩子回家吃飯,房門在她身后突然“砰”地一聲關上了。孩子找回來后,她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這時,屋里灶上燉的東西已被燒焦,一股焦糊味從門縫里鉆出來,孩子見狀“哇”地嚇哭了。手足無措的她半晌才想起來撥打“110”。張曉東趕來了。他帶領巡警從樓道里的天窗爬到樓頂,用繩子往下放人。誰都明白,萬一煤氣罐爆炸,那意味著什么。最后,險情終于被排除。
妻子韓艷文忘不了,有天夜里,張曉東抱回一個餓得快不行了的棄嬰。他上街買回牛奶,讓妻子熱好,然后抱起棄嬰一勺一勺地往小嘴里喂。第二天,張曉東才把孩子送到了民政局。
幾年來,張曉東為居民掏地溝,送突發急病的人去醫院,幫難產的孕婦送進產房,把走失的兒童送回家......兢兢業業地做了很多好事,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然而,終于有一天,他不能不想自己的家了。
眼瞅著家里過不下去了,再不干,就得“拉饑荒”了
一天,天快擦黑了,一個人從一家飯館喝完酒出來,要打機動三輪車回家。正巧,門前停著一輛,蹬車那人戴著墨鏡,臉讓棉襖的領子遮了一半。
客人上了車,說:“往北走!”到了北邊,客人又說:“往回走!”來回遛了好幾趟。天都黑透了,客人總算說“就到這兒得了!”。蹬車的向坐車的要錢,坐車的滿嘴酒氣,說:“你是不是欠揍?”蹬車的急了,說:“你坐車不給錢,還想打人怎的?”坐車的說:“我打你怎么了?”說著,兩人就抓扯上了。趕巧過來一個警察,這時,蹬車那人的墨鏡叫坐車的人給打掉了,警察一眼就認出來:“喲,這不是張曉東嗎?”他以為張曉東在抓捕犯人,忙問:“你在抓壞人?”張曉東答:“沒有!”“那你這是干啥?”張曉東說:“他坐車不給錢,還揍我!”聽完這話,那位警察驚呆了!
于是,張曉東蹬三輪拉客掙錢的事,就張揚開了。
“我買墨鏡戴上,就是怕讓人認出我來,面子上不好看。當初張曉東和妻子說這事兒的時候,妻子就不同意,說蹬這玩藝兒,和你的身份不符,會影響警察的形象!可過了幾天張曉東一想,咱還得蹬,再不想招兒掙點錢,家里就得“拉饑荒”!”
這件事一公開,張曉東家的困難也就跟著曝了光。妻子韓艷文哭著回憶說,她生第一個孩子時,因難產又沒錢上醫院,張曉東只好把接生員請到家里來。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卻被查出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夫妻倆抱頭痛哭,向別人借了5000多元錢,把孩子送進市醫院治療,熬過7個月,孩子仍未留住,還背了一身債。
第二個孩子降生后,張曉東不惜代價租房子,希望給妻子和孩子一個較好的生活環境。然而,租了房子卻買不起煤。冬天里,睡到半夜的一家人常常被凍得坐起來。好不容易,兒子上學了,可學費一年就得交400多元,張曉東的負擔更重了。
榆樹市是全國重點產糧縣,但由于自然災害等原因,市里經濟不景氣,張曉東每月只能拿到200元工資。妻子韓艷文沒有工作,雙方的老人又都在農村,生活上一直需要貼補,加上孩子讀書開銷也很大,200元錢難以維計。張曉東“扛不住”了,不得不認真想想怎樣把日子過下去。
他不是沒有想過警察的“權力”。這些年,他處理的刑事和治安案件近千件,抓個賭抓個嫖,罰個幾百幾千不是不行。但他沒有那么做。也曾經不止一個人找過張曉東商量:“咱們合伙開個歌廳、洗頭房什么的,賺的錢對半分!”張曉東說:“辦這些事雖然能賺大錢,但可能拿到錢的同時,我也進了監獄!”他心里很清楚:在基層當警察確實很辛苦、很清貧,但違背警察的職責、違背自己的良心、損害國家和人民利益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怎么辦?他想到了蹬三輪:“我有業余時間,只要肯起早貪黑,每天能掙個10塊8塊的,兒子的學費不就有了;而且,蹬這玩藝兒又對工作有利,單位一旦有事傳我,我能隨叫隨到,又不耽誤工作。”
主意已定,他也顧不得妻子反對,借了1500元錢,買下一臺“二手”三輪。
當然,剛開始時他心里有些發虛,生怕被熟人認出來,警察哪有干這個的?所以,他沒忘了戴上墨鏡遮上臉。
從此,只要休息,他就起個大早上街拉客。可晚上,他不敢收得太晚。自打那回被醉鬼揍了以后,他也格外小心了,說不能再給警察丟臉。
兒子說:“爸,我知道這錢是您蹬三輪掙來的,我不會亂花!”
聽說了張曉東在外邊蹬三輪的事,大隊長陳俊儒一下子懵了:這不是丟咱警察的面子嗎?而且,這是不允許的,警察怎么能“經商”呢?可又一想:在當今這個社會里,一個警察他不動用手中的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而是靠起早貪黑地賣苦力貼補家用,這種精神難道不可貴嗎?他找到張曉東,張曉東實話對大隊長說:“我也知道咱警察不能干這事兒,可我實在是被逼得沒招了。就說小孩上學吧,幾十塊錢我也拿不出來啊!我也不著裝(警服),還戴個墨鏡、穿個破襖子,那領子能遮住整張臉呢,人認不出來。整個10塊8塊的,給孩子湊點學費,給家里買點菜……”
陳大隊長聽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濕潤了。要維護一方平安,首先警察的家庭得穩定啊!他立刻把情況向局里作了匯報。
這天,局里通知張曉東:有人晚上要上他家去看看。張曉東趕忙招呼妻子燒水備茶。
當晚,天下著蒙蒙細雨,張曉東和妻子聽到敲門聲,把門打開一看,驚呆了:冒雨來看望他們的人,竟然會是吉林省公安廳的廳長和長春市公安局的領導。領導們遞給張曉東夫婦一個信封,里面裝著2000塊錢。陳占旭廳長意味深長地對張曉東說:在改革的困難時期,咱應該體諒國家的難處,自己想辦法貼補生活。等國家好了,咱小家和個人也就好了。他鼓勵韓艷文說:“不管怎么樣,你得支持曉東的工作啊!”
不久,張曉東收到一封寄自上海的信:“張曉東同志,我是上海一家單位的黨支部書記,月收入雖然不算高,但生活尚富裕。如果要我幫助很多有困難的警察,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我有能力幫助您。內參中提及您蹬三輪每月平均有200元收入,那么從現在起,我每月幫助您200元,希望您不要再去蹬三輪了,那樣太辛苦了。您應該集中精力多抓幾個壞人,只有社會治安和社會風氣好了,國家的經濟狀況好了,那么大家日子也會一天天好起來。”
不久,張曉東就收到了寫信人的第一筆匯款。在向領導匯報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說他很感動,只有更加勤勤懇懇地工作,才能回報社會和群眾的理解與關心。
如今,張曉東兢兢業業地奮斗在巡警的崗位上。在他和妻子的共同努力下,家里的經濟狀況多少有了一些改善,8歲的兒子自己已經攢了20多塊錢了。每當爸爸叮囑他不要亂花錢時,兒子都會一臉嚴肅地回答說:“爸,我懂!這錢是您蹬三輪掙來的,我不會亂花!”聽到這話,威武勇猛的張曉東也會熱淚盈眶……
(渝摘自《百姓》原標題為《警察為何晚上化妝蹬三輪》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