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上海后就開始學習買菜做飯了”
“11年的上海生活,他已經說得一口流利的上海話,還能盡數出連我這個地道上海人都不知道的小店,講價的功力尤其深厚。11年,他在中國如魚得水,餐飲業務也越做越精明,準備反客為主殺回印度做中國餐館。”
高土瓦米的助理陶瑩小姐用“可愛”來形容自己的印度老板。
從錦江飯店Tandoor印度餐廳第一次把印度餐飲近距離呈現給上海市民開始,歌舞王國的飲食文化一晃就在上海安家了11載。伴隨著3家分店在全國落地,執行董事桑杰夫·高士瓦米也成了“空中飛人”。
印度人回到上海“老家”
39歲的高士瓦米曾經是印度最大的五星級酒店的餐飲部經理。專營海事的英國福賽特集團準備在中國拓展餐飲業時老遠就瞄上了他,集團總裁專門遠赴印度面試了他7天,最后用真誠打動了這個家庭觀念很重的年輕人。
“我是父母膝下惟一的孩子,也是一個5歲男孩的父親。家對于我來說很重要。但到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國度,打造一個全新的事業對我的誘惑太大了。而且又是上海這么一個相當于東方巴黎的都市。于是我對自己說,就去一年。一年里太多的細節打動了我,最后我被上海留下了。”他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上海是一個充滿著印度情結的城市。上世紀初,印度巡捕和看門人的身影隨時出沒于這座“冒險家樂園”。但到了1993年,在上海,印度人已很罕見。那一年,雖然有過拉奧總理訪華,但在20世紀90年代的大部分時間里,兩國關系常常受制于一些“聒噪之音”的干擾,比如“中國商品威脅論”、“中國圍堵印度論”、“中國導彈威懾論”。
當時,高士瓦米經常被好奇的市民國觀。“不過大家的眼光都很友善,一旦得知我是印度人,都不約而同地哼唱‘啊吧啦咕’(印度電影《流浪者》的主題曲),時間長了這倒給了我一個廣告詞的靈感一‘100個印度人中99個都能歌善舞,只有一個是好廚子,他就在Tandoor,所以你一定要去會會他!’”他說,這個廣告詞至今被奉為經典。
不管怎樣,印度人又回來了。他們不僅伴隨著《流浪者》,也伴隨著《印度往事》——2002年在上海公映的第一部引進的真正印度大片,更伴隨著打出友好信號旗的“蘭吉特”號驅逐艦和“庫利什”號護衛艦——2003年訪問上海,以全新的現代化面容震撼了上海人。
當然,他們也伴隨著政治關系的改善而來,尤其是經濟合作的升溫而來。去年6月,瓦杰帕伊總理把一個陣容“豪華”的代表團帶到了上海,隨行的企業家代表名單幾乎囊括了印度所有知名大公司的高層。“印度希望分到中國經濟增長的紅利”、“經濟合作超越了歷史恩怨”——這是媒體的標題。
學習滬上男人的優良傳統
53歲的納爾先生是印度國家航運有限公司駐上海首席代表。他高大的身軀占滿了老板椅的空間,使本來不大的辦公室顯得十分擁擠。背對著窗戶,他的臉龐顯得更加黝黑,映襯著兩排整齊的白牙。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簾灑滿他白色的卷發。10年前,他是一個漂泊的船長;從2002年開始,他在中國靠岸了。
停泊在上海的船長也經常遇到麻煩:“我來上海后就開始學習買菜做飯了。你知道,我們是信教的。我妻子是個素食主義者,我們在中國不能隨便吃東西。所以,很多時候只能自己動手解決。”顯然,船長以前是不干家務的。來了中國后,他開始學習上海男人的優良傳統。
納爾船長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在大學里學機械工程。他說,印度人對理工科比較感興趣。“當然,印度的社會科學也不差,還出過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昵。”納爾指的是阿馬蒂亞·森,一個曾經比較中國與印度饑荒形成因素及其后果的經濟學家。
當然,在經濟領域,可以比較的不僅僅是饑荒。在信息產業技術領域,中印兩國有很大的區別。中國90%的產品是面向國內市場。而印度80%是面向海外市場。在印度軟件業的幾大巨頭帶動下,印度其他IT企業紛紛準備落戶浦東軟件園。如今,上海50%的軟件培訓市場,已被印度人占領。
但從中國的核心競爭力一一組裝和基本制造能力來看,印度企業并不領先。不過,最近有幾家已開始尋找機會。印度工業聯合會在上海新設了辦事處,總代表巴哈爾說,他就職以來的3周里在中國訪問了18個城市,接受了20多名潛在投資者的詢問。
“有趣而令人激動”
“在歷史上,中國與印度曾經有過沖突。作為印度人,你為什么選擇在上海工作?”《瞭望東方周刊》向《上海日報》的印籍專家畢瓦什·穆喀赫吉提出這個問題。
穆喀赫吉說,他不是選擇來上海,而是被邀請來的。4年前,一張寄自上海的飛機票把他從曼谷帶到了這里。那是一位彭博通訊社的人發出的邀請,讓他無法做出選擇的余地,甚至來不及思考,就加入了《上海日報》。
“你可以說我在這里只是因為我現在正好在這里——至少在亞洲。他們說:‘這里是一個每天都發生事情的地方’,它很有趣,令人激動。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里很好地融合了古老和新鮮。這城市在不停地改變著,能成為這變化的一部分很棒。”
穆喀赫吉說,在中國工作,沒有太多文化上的沖突。從某種意義上說印度和中國有著很深的傳統文化根源。中國在生活方式方面和印度很相似,比如說,西方人年滿18歲往往離開父母,而中印兩國的年輕人仍和年長的父母住在一起。
不過,看到中國年輕戀人在公交車上擁抱和接吻的場面有點不適應。“你們把這稱作‘開放’,與改革相聯系。但在印度這是對別人的不尊重。有時這也發生在餐廳。需要提醒的是,我只在上海看到這些事,沒在別處看到,在北京也沒有。” 他還發現,上海很歡迎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但他也見過有人被很干脆地拒絕,理由是他們不是白種人——盡管他們的英語說得同樣的好。“一些南斯拉夫人、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卻在上海教書,盡管他們的英語說得很糟。”
找到家的感覺
瓦杰帕伊總理訪華期間,兩國領導人達成共識,致力提升兩國貿易總量,希望從2002年的50億美元提高至2004年的100億美元。
“因此會有更多的印度人來中國。當然,他們不是坐我們的貨船,而是飛機。”納爾船長笑著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納爾現在住在杭州,每天開車一個多小時到上海上班。說起杭州,船長先生一個勁地用“beautiful”(美麗)來稱贊。他說,他經常和朋友們一起去靈隱寺,那里有許多佛像,和印度的風格幾乎完全一致,在那里可以找到“家”的感覺。
高士瓦米已在上海買了房子,幸福地迎來了小女兒的降生。雖然家人常年在印度,但在上海的家里他找到了又一位中國“母親”。餐廳開業初期有一位上海阿姨因為不適應,才干了一周就辭職了。再遇到這位阿姨時,她因為失去工作很沮喪,高士瓦米便邀請她幫助照顧家務。雙方都彼此很信任,阿姨揣著他家里的鑰匙一晃也10年了。
“在家里她是我的老板,所有東西的位置,她比我清楚。”說到阿姨,高士瓦米眼露溫情,兩個孩子也受到了阿姨悉心照顧,孩子們度假也常會被阿姨帶回自己的家住。
在閑暇時光,高士瓦米還會和幾個要好的中國朋友和阿姨一道打麻將,“在上海,我不僅是在工作,更多的已經是在生活了。這和當初的想像完全不一樣,我竟然在另一個國度同時擁有了事業和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