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宏觀調控的關鍵時刻,國內關于當前匯率的檢討卻主要已是中國自己的經濟問題了人民幣匯率又一次成為焦點,但不同于2003年的是,這一次,主要不是外人施壓,而是國人自己在國內諸種經濟矛盾糾結的情況下,針對人民幣匯率的討論。
2004年10月12日,國家外匯管理局新聞發言人出來辟謠,指斥近日流傳甚廣的人民幣升值的傳言,強調中國不可能采取一次性重估人民幣匯率的不明智做法,警告豪賭人民幣升值是一種不明智的投機冒險行為。而在炒匯者中流傳最廣的傳言,就是人民幣10月中下旬將升值10%的說法。
10月份以來,國家有關部門關于人民幣匯率的表態,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高層明確表態
2004年10月1日,西方七國財長和央行行長在華盛頓舉行會議,中國首次受邀參加非正式對話。會后,雖然美國財長斯諾承認,此次會議沒有就中國匯率改革提出時間表,但七國財長和央行行長發表聲明認為,匯率機制僵化的大國和重要地區在匯率方面應該更具靈活性,以推動國際金融制度在市場機制基礎上進行健康和廣泛的調整。
很明顯,七國的聲明中所謂“匯率機制僵化的大國”有明顯針對中國的意味。隨后,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和財政部長分別作出回應。
周小川同日表態,作為央行行長,他對中國目前有管理的浮動匯率機制是滿意的,認為它是符合中國國情的。但周小川也重申了人民幣匯率改革的承諾,要進一步推進匯率改革,形成更加適應市更為靈活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
10月2日,中國財政部長金人慶在華盛頓就人民幣匯率問題再次表示,中國將進一步推進改革,形成更加適應市場供求變化、更為靈活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金人慶還強調,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不僅有利于亞洲地區經濟的穩定發展,也有利于世界經濟的穩定發展。
就在不久前的9月28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會見美國花旗集團首席執行官普林斯和美國前財長魯賓一行時,也同樣談到人民幣匯率問題。
溫家寶在承諾“形成更加適應市場供求變化、更為靈活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同時,強調匯率改革是一項涉及多方面的系統工程,要綜合考慮中國宏觀經濟運行、社會發展和國際收支的狀況,考慮銀行系統改革和其他相關方面改革的進程,還要考慮周邊國家和地區以及世界經濟金融的因素。溫家寶表示,中國將從多方面采取措施,逐步穩妥地推進這項改革。
但是,社會上一些人對中國政府這些表態的反應卻值得警覺。一方面,匯市把“靈活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直接理解為政府放松外匯人為低估和人民幣升值的信號,關于人民幣升值的傳言再起;在美國匯市,7月底的美元貼水表明,市場預計人民幣在未來12個月內的升值幅度只有1.0%,但最近一段時間,從不可交割遠期市場的行情看,有人預計人民幣在未來12個月內將升值3.5%。
另一方面,在宏觀調控的關鍵時刻,國內關于當前匯率的檢討,卻主要已是中國自己的經濟問題了。
現行匯率的改革空間
高盛(亞洲)董事總經理胡祖六認為,現行匯率制度對中國造成的困擾,在此輪宏觀經濟過熱中表現無遺。在固定匯率下,國際收支持續盈余與資本流人,不可避免地導致國內貨幣與信貸過度擴張,從而引起經濟過熱與通貨膨脹。
胡祖六質疑目前的匯率制度:通貨膨脹壓力的不斷上升,導致了人民幣真實匯率的升值,事實上已損害了中國的出口競爭力,使得維持固定匯率的惟一理由也喪失殆盡。同時還授人以柄,讓美國與國際上許多人平白無故地指責中國維持“人為低估”的固定匯率以圖不公平競爭優勢。
但是,北師大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鐘偉則對此分析不以為然。他認為,目前中國的通貨膨脹根本與匯率關系不大。
10月初,國內物價已經8個月持續上漲,7、8月份CPI更是同比增長5.3%, 到1997年2月以來的最高點。
發改委負責人就此明確表示,今年以 來的市場物價上漲屬于恢復性上漲,其結 構性特點突出。究其原因,是中國經濟步人新一輪增長周期的反映,也是糧食供求關系發生變化,以及部分行業和地區投資增長速度過快,國際市場資源價格上揚這四個主要原因共同作用的結果。
博覽財經公司研究部研究員王曉兵也提出另一個匯率政策導致經濟過熱的觀點。他認為,人民幣低估導致投機資本大量進入中國,在利率很低的情況下進入房地產行業投機,成為房地產行業過熱的重要原因。
重慶的數據顯示,2004年上半年,外商在渝投資房地產業實到資金9966萬美元,占同期外商投資總額的65.40%。
但鐘偉認為,從整體看,2004年1—8月,中國房地產業固定資產投資實際完成達7927.31億元人民幣,主流的仍然是本國房地產企業,外資據估計只有20%-30%,并沒有占到主體地位。因此,不能把房地產業的過熱歸咎于匯率制度。
即便目前宏觀經濟的主要問題不能簡單歸咎于現行人民幣匯率制度,但各方對匯率的檢討和反思,顯然支持了中央改革匯率機制的基本思路。
升值的市場和外部壓力不大
上海社科院世界經濟所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周宇把目前人民幣匯率變化的壓力,分為三種:市場壓力、政府壓力和政策性壓力。
周宇認為,由于2004年上半年中國外貿曾出現連續多月的逆差,后雖重新順差,但整個上半年順差額只有74.65億美元,因此人民幣升值的市場性壓力已經減小。
周宇認為,從最近的七國財長、行長會議看,中國主要順差國美國的壓力也不大,因此人民幣升值的外國政府壓力不大。
“從今年宏觀調空政策來看,通漲壓力變大,截至8月份,中國外匯儲備已經累計高達4961.69億美元,比年初上漲929.18億美元,為此新投放的基礎貨幣已達7600億以上。”周宇分析,人民幣升值存在政策性壓力。
“雖然央行通過發行央行票據來對沖,但央行票據的流標和發行利率的上升表明,商業銀行和市場已經對這個手段不認可,對沖的阻力在上升。”社科院世經所金融研究中心的何帆研究員認為。
人民幣匯率問題的復雜性還在于,它是和中國的整個經濟糾結在一起的。
“我不同意把目前遇到的宏觀問題歸結于人民幣匯率低估,但我認為人民幣利率還是應該改革。”鐘偉認為,關鍵的原因在于低估人民幣給中國造成的貿易利益持續減少和由此形成的有GDP增長而沒有福利增長的局面。
鐘偉舉例說,在過去的兩年的中日貿易中,中國出口商品的總體價格下降了10%,而日本出口中國商品的價格上升了3%-4%。
“這等于把貿易利益拱手相讓。除非中國出口企業能聯手控制價格。但這不可能。所以要保住我們的貿易利益,就讓人民幣升值,等于國家強行對商品出口價格進行上漲。”
華東師大金融學院院長潘英麗認為,為維持人民幣匯率,國家必須不斷買進外匯,從而造成外匯儲備不斷增加。而外匯儲備的兩個主要來源——貿易順差和外國直接投資又是由于中國的過度出口和扭曲的引資政策造成。
但官方明確表示,雖然,完善匯率機制是中國既定的改革方向和目標,然而,改革的進程取決于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經濟運行狀況、國際收支狀況以及其他配套改革措施,是一項系統工程,必須穩步推進,不會一蹴而就,也沒有具體的時間表。
從長遠來說,增加匯率彈性后人民幣匯率既可能上升,也可能下降,不可能只是單向變化。當前人民幣面臨升值壓力與市場預期和利差因素有很大關系。然而,理性地分析,市場預期隨時可能改變,而隨著國際市場利率走高,本外幣利差也在逐步縮小甚至可能反轉。屆時,市場資金流向都可能發生反向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