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月24日的晚上10點半左右,
那時劇組還在外景地排戲。
周韻一天沒去片場,把時間安排給了我們。
下午又有一家媒體抽空對她進行了短暫的采訪,
于是我們晚上的聊天就從那次訪問開始。
■《新電影》 □ 周韻
■ 看你下午接受那家媒體采訪時說的都是套話,可是在私下聊天時,你說出的話還是蠻有個性的。
□ 因為他本來問的就是套話,諸如你和時尚的關系、你扮演的是什么樣的人物、你是什么樣的人,我覺得很好笑。可我是大家統稱的“新人”,我還不能老實說你問的問題太可笑了,我不能這樣說。
■ 你不會對他們說你的真實想法。
□ 現在我不敢那么講,我只能給他一個答案。我覺得現在的人非常奇怪,他問你一個問題,其實他早就給你想好答案了,他并不期待會有什么意外的。他們覺得他們必須問這個問題,而我也必須用幾個字或者一句話來回答這個問題。他并不想去探討這個問題,所以他對我給的答案其實并不感興趣,成了不了了之的應付,到最后我也覺得很沒意思。
■ 可是新人很需要媒體的推介和宣傳。
□ 我始終覺得宣傳再大,你沒有好戲全沒用。真正干一份工作的時候,你的實力是最重要的。你有了名氣,有了曝光率,那只能維持個三五年。但我相信如果你有實力,這個事情會越做越長久。
■ 今天去片場的路上你提到了潛能和底線的問題。
□ 哦,是這樣。現在經常有人問我說你最喜歡演的角色是什么。我說我不知道。我的經歷太淺溥了,生活很單純,碰到的角色也就那么幾種,所以我并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努力演好我面臨的每個角色,但我不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我相信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同時也是有限的,這是相對論的。我從不相信一個演員能演所有的角色,如果有一天我拿到一個我特別喜歡的角色,但我就是演不了,我想那就是我的底線。
■ 現在你感覺你還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潛能?
□ 因為我現在沒有實踐經驗,我只有自己的想像力。電影是有想像力的人追求的一種東西。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夢想,電影把一個夢變成了現實。我看到一句話,“做一個黑夜沒夢,白天有夢的人”,就是說晚上你要沒有夢地入睡,當白天醒來,你要特別有夢想,我覺得這個人是非常幸福的,而電影就是把人的夢想變成現實。
■ 昨天探班時,在長江邊上拍了一段你和男主角在雨中吵架的戲,經過幾場人工降雨后你是被劇組人員背到車里的。
□ 作為演員這是很殘酷的,就像今天我們去拍照片,我自己一個人在武漢大學的房梁上走,我沒感覺到危險,但是我看到你在上面走,我本能地會提醒你:別走,好危險!如果大家都在淋雨,我可能沒有那么強烈的感受,我就覺得那么冷的天拿著高壓水籠頭那么刺著,噴著我,我可能意志力特別薄弱,我很容易感覺絕望,我需要很多的關心。但是作為演員你又必須去做。
■ 作為演員這應該是習以為常的。
□ 是,人都希望自己喜歡做的事是完美的,但是每個行業都有其殘酷的一面,這是我不愿意碰到的。那個雨大得我感覺沒法呼吸,沒法自如地表演,和對方去交流,我希望有表演的空間,不過導演是要那種效果,那么我和對手演員也是極力地希望去完成。
■ 作為演員,你對表演有什么認識?
□ 作為演員我還是很淺溥的,談不上什么經驗。但是我認為作為一個演員,你老用你的激情,用你的真情去演戲,是不行的,它還必須靠一些技術,得有一些技巧性的東西。你天生有對演戲,對藝術的感覺是非常好的,但是你還要加上后天的技術,兩者結合才能做得更好。光有滿肚子的激情,但是你不會用技巧,那激情就會在你肚子里會憋死。
■ 你看過原著小說也看過劇本,你覺得兩者有什么不同?
□ 如果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我可能會更喜歡原著。小說的結尾,星子已經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了,但是她生了粞的小孩,她對粞的母親說:阿姨,你給他起個名字吧,沒關系的,沒有人知道,我就說是我起的。就那么簡單的幾句臺詞,把人的那種現實和殘酷拉到了一個極致。生活有特別大的欺騙性,作為一個讀者,我可能特別喜歡那樣一個結尾。我現在演的這個戲可能更單純,它沒有反映那么現實那么殘酷的東西。
■ 如果說這是又一個講述殘酷青春的故事,那你對這種殘酷如何理解?
□ 殘酷的東西不是人為的殘酷,不是這個情節讓兩個人失之交臂叫作殘酷,《桃花燦爛》小說中的結尾那才叫殘酷。我覺得殘酷是現實中不可言說的,它會告訴你生活就是這樣。如果說今天你上了這個橋,我走了另一座橋,兩個人錯過了,我覺得這并不是殘酷,這有什么殘酷的?方方的另一篇小說《我的開始是我的結束》,我特別喜歡。講一個女的是一個冷美人,而她的內心又特別狂野,人性特別撕裂,我更喜歡這種東西。
■ 出道幾年來,媒體對你的關注越來越多,對此適應嗎?
□ 拍戲的時候如果有媒體到現場,說真心話我是不喜歡的,因為我特別脆弱,有點不好意思。內心我特別害羞,演戲的時候我需要自己全身心關注,現場如果來個采訪的攝像機,它會給我造成干擾。按說年青演員需要曝光率,應該特別配合,可是我又沒法配合。我可能和一些人不一樣,可能是我們的追求不一樣。
■ 可是你還是選擇了演員這個職業,盡管你說你很害羞,很脆弱。
□ 我其實很喜歡演戲,這也許是我特別矛盾的地方。我剛進中戲的時候,上臺表演小品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演,那么多人看著我,我怎么演?我不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演戲的,每進一個攝制組,每碰到一個新角色,它都會給我帶來一些觸動。我喜歡生活每天都不一樣,每天會給我一些啟發。有的演員特別害怕進了劇組然后又分開的感覺,可我就很喜歡這種感覺。大家相處兩個月分開了,我會有種失落,但是我又很享受生活的這種狀態。大家一起做一件事情,做完了再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常態中,我覺得這種狀態挺有意思的。北京的那種生活才是屬于我的生活,武漢這種狀態其實不算我自己的生活,我老是在迷失中生活,真的叫迷失,而我特別喜歡這種感受,有的時候我不需要活得那么清楚,我希望自己活得傻一點,迷失一點。
■ 演戲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 我覺得演戲可以讓我寄托很多東西。生活中我是一個很悶的人,我不擅于跟人溝通,朋友很少,也很少出去玩,不愛泡酒吧、唱卡拉OK,但演戲能讓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呆著,我喜歡這種感覺。我不喜歡去名勝古跡玩,我喜歡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并不需要了解他們在干嘛,但是我喜歡感受那種生活,那種氣息吸引我,而且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并不覺得自己孤獨,可能這種說法比較詩意。但這種寄托也是有限的,因為情節是既定的,你只能偷偷地去滲透你對生活的理解,這種東西換一種方式去想蠻有意思,像瞞著大人偷偷吃糖果一樣。
■ 這兩天聊天中,你不經意間說過你當選過溫州小姐,給我們講講。
□ 我讀高中的時候參加了溫州小姐選美,決賽的時候得了冠軍。那時我十五歲,特別內向,我的爸媽和班主任都說我肯定不會有出息,我就賭氣,你覺得我沒出息,我就做給你看。我就瞞著他們報名參加了溫州小姐選美,把他們都嚇死了,我媽都快暈了(周韻說到這兒,得意地哈哈大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還改了名字去參加,進入半決賽,報紙登出照片,家里人才知道,那是第一屆溫州小姐選美,有六百多人參加。我是一個逼到份上就能豁得出去的人,比賽的時候就得了冠軍。當時就是為了證明給周圍人看,我肯定會有出息的。
■ 你骨子里很反叛。

□ 是啊!所以最后我選擇做演員,我有特別害羞的一面,我想是因為我對生活非常敏感,比別人敏感很多,促使我內心有時會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這個人給我什么樣的眼色,給我什么樣的感覺,我好像比一般人更喜歡去觀察這些東西。很多人與我相處長,又覺得我特別強勢,我想做什么就會去做什么。有很多記者問我,周韻你是什么樣的人,我說我真的不知道,我特別希望有人告訴我,我是什么樣的人。
■ 就是說在生活中你并不表演?
□ 不表演。我可能不是大氣的人吧,大氣的人說大氣的話。就是女人,我也成不了大女人,就是個小女人。不過我要把演員這個職業做好,因為我要自信地去面對我自己的生活,我覺得我是個好演員,至于能發展到什么地步那就順其自然了。
■ 初識你會感覺你是很淺很淺的一個女孩,但是兩天接觸下來,發現你內心其實特別豐富。
□ 其實我是個容易傷感的人,我寫東西更多寫對生活的理解,通過自己的感受寫一個故事,我覺得我在跟一個虛擬的人在交流。我也特別不喜歡記昨天的事情,我覺得太傷感了,還是想今天和明天吧。我覺得我可以寫劇本,會寫一個很好的劇本。我除了演戲有目的性以外,其它的事都隨意。
后記
似乎可以聊到的話題基本都聊到了,周韻癡癡地看著我們,等待我們的下一個問題。時針指向了12點,這個疲憊的女孩還強打著精神,愿意跟我們這么聊下去。明天她還有戲,劇組安排早7點半就出發,她說她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