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瘋子”殺人

這是一起可以用“駭人聽聞”來形容的慘劇。在湖南省衡陽市，僅僅離開他媽媽就十幾分鐘，就十幾分鐘時間，11歲的男孩李陽和他2歲半的妹妹在蒸水橋頭玩耍時，被一名長期在那里流浪的精神病人用木棍活活打死了。據悉，此人流浪四年作案數十起，相關部門竟無所作為……

“癲子”打死人啦！

2004年4月11日上午，在衡陽市蒸湘區紅湖小區一幢居民樓里，李衡、陽淑玉夫婦依舊沉浸在那場今生都再也無法彌補的自責之中。李衡的胡子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刮了，讓他這樣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顯得有幾分狼狽，現在，一聲接一聲的嘆氣仿佛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陽淑玉的眼睛已經腫成了一片，來安慰她的人都勸她，不要再哭了，這樣會哭瞎你的眼睛的！而淚水卻依舊禁不住從她的臉上滑落。

“我天天做夢沒有別的，就是我的兩個孩子渾身是血的圍著我喊‘媽媽媽媽救救我’！”

他們的兒子李陽，今年11歲，在紅湖逸夫小學上5年級。李陽生性聰明，不僅拿過衡陽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第二名，還是該小學的“示范生”、“優秀學生”。然而在2月27日下午，李陽帶著2歲的妹妹李瑤去家附近的鐵路邊玩，卻不料雙雙命喪一“瘋子”之手。而這一天離李衡的生日僅僅只有3天。2004年的2月27日，這是一個讓李衡與陽淑玉夫妻永生難忘的日子，曾經是一個多么令人羨慕的家庭，卻在這一天如泰坦尼克遇上了冰山，黑色星期五的魔咒頃刻便將這幸福變成了災難。

衡陽市蒸湘區蒸水橋是衡陽市的北大門，近幾年，當地政府在附近修建了成片的綠化帶，這里已成為當地居民的休閑場所，平常，總能見到三三兩兩的老人與孩子來到這兒散步、玩耍。而誰曾想到，這里竟成了李陽和妹妹最后被殺的現場！那是下午5時50分左右，11歲的小李陽牽著2歲的妹妹李瑤，到自己家附近的蒸水河南堤西合鐵路橋旁和小朋友們做游戲。忽然，一個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怪異男子從橋底沖了上來，他手里舉著一根木棒，直奔兩名放學回家的中學生而去。兩名中學生叫喊著逃到了河對岸，于是這個怪異的男子殺氣騰騰的轉過了頭……據李陽的一位同學回憶：“我們在鐵路橋底下玩時，不知道是誰丟個石頭打橋邊的一個'癲子'，然后'癲子'就上來拿棍子打人。李陽跟我們跑到這邊，看到妹妹還在那里……。”

呆呆的小李瑤顯然已經嚇得不知所措，沒跑幾步就摔倒在橋頭的草坪上，李陽趕緊跑了回去要把妹妹抱起來。但是，那個怪人卻已經兇神惡煞的追了上來，陰影籠罩了兩個孩子驚惶的面孔，他猛地掄起粗大的木棒，一下，一下，又一下，向兩個孩子的頭部狠狠地砸著！

一位路過的陳女士剛巧目睹了眼前發生的一切，起初還以為是孩子們正在做游戲的她，突然發現這一幕有些不對勁！她說：“天哪，我就喊，‘癲子’打死人啦，不得了了，‘癲子’打死人啦，我就趕緊猛喊猛喊。”

當附近居民趕到現場時，兩個小孩已經倒在血泊中。

在草坪上的，李陽的眼睛、鼻子、耳朵到處流血，李瑤扒在李陽的腿上。

在現場，李陽的手還能抽搐，小女孩當場就死掉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案發后，有人立即報了警。隨后，“110”和“120”趕到了現場。

重傷昏迷的李陽被送醫院進行搶救。3月1日，11歲的小李陽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天正好是他父親李衡35歲的生日。

陽淑玉哭泣著，追悔莫及。她說：“她哥哥很喜歡他妹妹，我以為就在我這下面玩，沒想到帶到那邊去了，我都不知道。好作孽，好作孽。”

在出事的那塊草坪上，至今還遺留著一塊給兩位小孩止血的白紗布，但上面已經沒有了血跡。

據說，小李陽出事的第二天，當地就下了一場暴雨，雨下得很大，很大。

案發后，這名怪異男子被蒸湘北路派出所刑事拘留，隨后被送進了衡陽市第一看守所。在這個胡子拉碴的人身上，搜出了三個女人的胸罩，他穿了十多件衣服，12條褲子，最后被認定，他的生活基本上不能夠自理。

辦案民警對其進行了訊問，得到的回答卻令人暈頭轉向。除了知道他叫楊順利，大概來自于石家莊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根據他的口供，警方隨即向石家莊警方發出了協查楊順利的通報，但始終沒有結果。隨后，將其送往長沙做精神病鑒定。12天之后，鑒定結果從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精神衛生研究所傳了回來，結論是“重度精神分裂癥”。這樣的鑒定結果雖然不出人意料，但人們在感情上卻很難接受。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從哪來，也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當地的老百姓只知道他在這個地盤上存在了整整4年了。人們都叫他“瘋子”。

附近的居民反映，“瘋子”已經多次傷人了，而且打死過三個人，除李陽、李瑤兩兄妹外，還打死過一個中年男人。

一位姓董的老人說，去年四、五月間，也就是在這座鐵路橋下的河邊，人們發現了一具浮尸，尸體的頭上有一個大洞，顯然是被人砸死的。在打撈尸體時，人們發現住在橋洞里的“瘋子”身上有血，邊上放著的一塊磚上也有血。后來，“瘋子”被蒸湘北路派出所的警察帶走了，但沒過幾天又放了出來。

據附近居民反映，“瘋子”打人的手法很“專業”，專揀人的腦袋打。還有南華大學一位姓王的女生坐在鐵路邊看書，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曾被“瘋子”打傷過腦袋住院。住院費花掉了好幾千塊錢。

“‘瘋子’頻頻傷人，卻無人過問，這是不是有關部門的失職？”居民們在發問的同時還擔心，會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

無能為力的“有關部門”

對于精神病患者，“武瘋子”是一種通俗的說法，指的是具有暴力傾向的那一部分病人。據專家介紹，人類當中，精神疾病發病率大約為千分之六。而中國近年來發病率已經上升到千分之十三左右，總數達到了大約1600萬人，其中三分之一具有主動攻擊意識。最近幾年，我國每年約有25萬精神疾病患者死于自殺，危害他人的極端惡性刑事案件時有發生，而由于對自己的行為無負責能力，抓了放、放了抓的奇怪現象成了“武瘋子”殺人的最大隱患……

一個曾經被“瘋子”打過的老人說：“當時我就報了警。公安在這里材料都寫了三張，搞了兩個鐘頭也沒用，結果第二天癲子又放出來了，如果這個癲子再放出來肯定還會出事，現在正中了這句話”。

對于“瘋子”，負責處理此案的公安人員感觸更多的也許是自己的苦衷，這苦衷來自于無法進入司法程序，向民政等相關部門移交過程中的棘手問題，也讓他們束手無策。

據介紹，一般來講，相關的人員應該移交的地方，原來的叫收容遣送站，現在叫乞討流浪救助站，可對于公安機關來講，在進行這種工作的銜接過程中沒有一個協調部門來協同辦理，這讓他們面臨著乞討流浪救助站拒收他們所移交“瘋子”的尷尬。

面對公安人員的說法，民政局下屬的衡陽市乞討流浪人員救濟站的站長也說出了自己的苦衷：“按他國務院381號令的救助的原則呢，他一般是實行這個自愿救助，無償救助，這個根據本質精神來做，就是本人到了我救助站的，就給他進行救助，像精神病人，就是說精神病人要由別人送到我們救助站來，進行救助，就是說精神病人的行為能力可能做不到這一點”。

根據站長的介紹，在去年收容遣送條例廢止之前，做為救助站的前身——收容遣送站，可以對這些流浪在外的精神病人強制收容。自從中央318號文件下達后，強制收容已成了歷史，于是主動救助也就成為不可能。

民政部門同樣表示無能為力，警方在上級領導的指示下，有時也將一些暴力犯罪的精神病人送進精神病醫院。不過司法建議上有一個建議長期監護治療，其中經費由誰來出成了公安部門和醫院方面銜接的障礙。

據了解，精神病的發病率在千分之六左右，按衡陽700多萬人口來算，已經達到了4萬多人口，而一年來，能夠得到治療的，可能就5千多病人，最多也不能超過8千。面對如此眾多的病患，衡陽市目前只有兩家公辦精神病醫院和一家民營醫院。因為當地的精神病患者人數遠遠超過了醫院的容量，所以現在醫院的走廊跟大廳里面都住滿了人。

醫院也有自己的苦水，資金周轉的瓶頸似乎是它們最大的難題。據悉，醫院一年的開支要600萬。衡陽市第二精神病院1993年前由衡陽市財政全額撥款，但從1994年起該院被劃轉為差額撥款后，就只能靠收治病人來養活自己了。也就是說，如果哪個精神病人沒有人管，或者家里拿不出錢來，他（她）就很難在這里得到救治。

不能忽視的問題

公安沒權限處理、民政需要精神病人主動來求助，醫院沒錢也沒地方，不能充分收治。精神病人仿佛是一個全社會都無法承擔的沉重包袱。

果真是這樣嗎？不一定！等到重大節日或領導視察的時候， 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據悉，在衡陽市開“兩會”之前，當地政府就會通知監管隊、公安局、民政部門，組織這些部門，把街上的“精神病”，趕上車，裝走，拉到懷化。因為懷化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一個“落后”的地方，就這樣，因為開會，所以“精神病”也總是跟著消停一陣子。

根據醫學介定，“武瘋子”是精神病的一種極端表現， 這類病人易興奮、躁動，具有主動攻擊意識，一般伴有精神分裂、妄想、多疑等癥狀。在所有精神病患者中，“武瘋子”大約占整個精神病患者的三分之一。這類病人給社會造成的危害是相當嚴重。流浪在外的精神病人中，就有三分之一是有攻擊性的武瘋子，給老百姓生活所帶來的隱患也因此大大增加。在衡陽市發生的精神病的案件，殺人的、放火的、搶錢的，一年都幾起，絕不下二十起，每年死于“瘋子”之手的有20多人。在衡陽有這樣一句順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拿癲子沒辦法”。

衛生部統計數字表明，早在3年前，中國的精神疾病負擔就已經排在疾病總負擔的第一位，目前，中國有1600萬精神病患者治療費用和喪失勞動力造成的負擔，約占全國疾病總負擔的20%，到2020年，還將占到疾病總負擔的1/4。

精神病問題主要難在幾個方面：首先是社會歧視。精神病人絕大部分是后天形成的，社會上對精神病患者缺乏應有的理解和同情，偏見和歧視現象依然嚴重，以致不少病人否認患病或拒絕求醫。其次，人才缺乏和經費不足也是解決精神病問題的大障礙。按有關國際標準，精神疾病醫護人員應占總人口的萬分之一到萬分之二，但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研究表明，在中國精神分裂癥的治療率僅為 30%，相關醫療機構只有500家，平均一個醫生要負責1萬多精神病人患者。而且現在很多醫學院都沒有開設精神衛生專業，精神病院也招不到醫學院的畢業生。

中國每年約有25萬精神疾病患者死于自殺，危害他人的極端惡性事件時有發生。這與個人的忽視與逃避心理問題與政府的相關引導、救助政策的缺乏、以及社會關注程度不夠等，都是有相當大的關系的。

據悉，就在李陽死后不到一個星期，當地一家農貿市場又發生了一起兇案。3月6日上午8點，一名在市場買菜的婦女李香英遭到襲擊，是一名長期流浪在附近的女“瘋子”操刀在她的脖子和頭上猛砍了幾刀被送進醫院搶救，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很有可能留下終身殘疾。可是這名行兇的“武瘋子”在被抓的第二天又被派出所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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