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東的懸念

3月23日，北京新世紀飯店，沉寂兩年多的王志東如“明星般”亮相。是夜，在“2004年中國軟件年會”上，王志東被授予“2003年中國軟件企業十大領軍人物”稱號，他麾下的點擊科技也被評為“2003年最具成長性的軟件企業”。

聯想到今年2月份，王志東拿到的中國軟件業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融資（1300萬美元），對于剛過了本命年的王志東來說，2004年實在是個不錯的年頭。

不過，點擊科技的主打產品——協同軟件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真能把王志東帶上生命的第三次輝煌嗎？東山再起后的王志東，還能超越新浪時期的輝煌嗎？

東山再起

“3月23日，對我、對點擊科技來講，是一個大日子，”隨和的語調、憨憨的微笑，王志東骨子里的溫情、內斂與平和一點沒變。

經過創業初期階段的王志東，已經悄悄地將原來名片上的“總經理”改為“總裁”。王告訴本刊記者，這是給自己一個升職(升值)的機會。3月23日，王志東確實獲得了很多升值的資本。

上午，由北京市科委組織的科技成果鑒定專家委員會通過了對點擊科技協同軟件的鑒定，對其技術含量、應用前景予以認定。同時，也通過了北京市軟件質量檢測中心對其軟件產品質量的測試。

下午，在計世資訊召開的“2004年中國IT趨勢大會”上，計世資訊的分析師指出：“協同軟件、基礎平臺軟件是2004年新的機會，尤其是協同軟件2004年的增長會在30%以上。”這是第三方研究機構首次把協同軟件這一類新興的市場獨立作為一個種類提出，這說明，協同軟件已經得到認可。

晚上，王的公司又獲得軟件業最高的雙重大獎。

回首2001年6月的那個清晨，自從王志東一手創辦的新浪網通過短消息的形式向外界宣布王志東離開新浪網以后，就一直有一個疑問存在于所有關心他的人心中：王志東還能超越新浪時期的輝煌嗎？

記得當時，一個飯局上，央視經濟記者扛著攝像機就這個問題隨機采訪聚餐的IT媒體人，幾乎所有人都一臉嚴肅地說：“這很難！”

隨后的兩年中，點擊科技的誕生及1300萬美元融資的落袋，著實給了當時很多人一個不小的意外：沒想到王志東真的東山再起了。

在許多人的想像中，王作為曾經的“落寞”英雄，臉上應該理所當然地寫著憔悴、怨憤，以及飽經風霜后的世故。

不過，無論是王的表情還是語氣都出奇的平靜，只有當你聯想到王過往的巔峰與黯然，方能在王出奇平緩的語氣背后，感受到曾經滄海之下涓涓細流的力量。

王志東說他隔幾天就會去爬香山，上午9點鐘上班前和晚上7點鐘的飯后會抽出30分鐘陪孩子玩。一提到孩子，王志東會自然地微笑。

緣起

不過，2001年6月，從新浪網剛出來時，王志東內心的黯然可想而知。王志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安靜、優雅的友誼賓館，自己給自己療傷。

在療傷的同時，王也開始醞釀自己的公司。他一撥一撥地找人聊天，用他的話說，是為企業找“選題”。

“那就是一場頭腦風暴”，王志東回憶當時做選題的情景，記憶猶新。王志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把過去五年之間，出現過的所有IT業的新詞，流行的詞，或者是曾經流行的詞，都列舉了出來：“我們希望能夠看到并了解整個產業提出的各種思想，不管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這樣你才能預知產業的未來。”

選題的最后一個手段是與將來的潛在客戶談，包括他認識的CEO、CIO、記者、老板等，看他們對軟件使用有什么需求。

做“選題”，王當時考慮了幾個基本原則：“第一，這次要做的話，一定要有激情，要更加有意思，因為做過新浪了，再做一個小的，意義不大；第二，市場必須有前景，沒有前景，那不是做企業，那完全是一種個人興趣；第三，這個市場必須即將成熟，進入的時間一定要準確，過早不行，過晚不行；第四，要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如果跟我們自己的優勢無關的話，你做起來會很累”。

“我當時還有一個叫‘頂天立地’的原則，‘頂天’就是要做潮流性的東西，希望能夠盡可能走到產業的前沿，‘立地’就是要符合國情，能夠讓整個市場能完全地去接受。”

三個月后，王志東的“點擊科技”便宣告成立。如此迅速，是不服氣后的反擊，還是真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圓自己的心愿，無人得知。王志東自己的解釋是，“我不是要向誰討伐，也不是為了證明給誰看，我只想做回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王覺得那段時間，沒有資本的紛擾，也沒有董事會的壓力，他的內心不再焦灼，也不再恐慌，而是充滿了平和、寧靜和踏實。

協同的機會

創建點擊科技，應算得上是王志東的第三次創業了。

第一次的中文之星、第二次的新浪，在外人看來都是成功的。尤其是新浪，那是王志東到目前為止最輝煌的作品。

可是，王志東卻如此評價自己的第一次創業：“我覺得‘中文之星’就好像是我做的一個實習題，我還沒認真出招呢。”評價第二次是：“新浪是我相當完美的畢業實習，離開新浪后，我就真正畢業了。”

而對于這一次——自己的第三次創業，王志東似乎更加激動與自信，“以前創業都是騎著馬找馬，甚至是騎著驢找馬，這一次我是真正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一直想走網絡與軟件的結合之路，可是這個結合在新浪無法實現，也沒有時間去做。我離開新浪時的第一感覺就是：我終于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經歷過新天地、方正、新浪后，技術、經營、管理、融資、上市，該學的我都學了，現在有畢業的感覺。所以這次我更有能力把握這個公司，我也相信這一次肯定會超過前兩次，如果沒有超越，那就算不上成功了。”

王志東曾經說過一句流傳得很廣的話：軟件公司說到底并不是一個技術公司，而是一個謀略公司。從這次創業與眾不同的方式來看，王志東確實在謀略。從他選擇軟件業下手來看，也是如此。

王志東大膽地畫起了坐標圖形：70年代是PC，80年代是圖形界面化，90年代是internet，21世紀是協同世紀。與其他IT精英口吐蓮花急于宣揚自我主張不同，王又一次以不甚張揚、不露痕跡的方式把自己放在了引導未來的坐標上，而他的產品則應該有著無可限量的未來！

早在2001年10月，王志東就發現原先分散在CRM、ERP、OA等名詞下的協同軟件產品已經被分析師獨立出來，甚至有報告預言，“協同在未來幾年內會超過CRM、ERP，成為Windows、Office之后的又一個通用軟件深入到業務管理中。”與此印證的是當年幾筆比較大的投資都投給了協同概念、500強企業中的若干家已經開始實施協同方案，每一筆訂單都達到上百萬美元的規模。國際上的協同勢頭已經冒出來，收購也時有發生，而微軟、IBM、Oracle、SUN等國際巨頭的產品也很大成分地向協同趨勢靠攏。王志東判斷，協同軟件將成為繼Office之后軟件產業最大的一次發展機會。

2002年8月19日，當“協同軟件”（Collaboration）首次亮相時，雖然當時的業界沒幾個人愿意去深入了解，王志東卻已是成竹在胸。

按王志東的解釋，協同軟件（Collaboration Software）是指那些圍繞團隊協作和項目管理為目標的溝通協作工具。協同軟件的出現，將開創一個新時代，即以Office為代表的單機集合軟件時代之后的基于互聯網的“整合型”管理和即時溝通軟件時代。

瀘州老窖是點擊科技協同軟件競開之星的第一個客戶。在2002年，瀘州老窖公司高層認為：信息化將是提高瀘州老窖競爭優勢的法寶之一。為此，瀘州老窖實施了多種信息系統：如用友財務系統，浪潮ERP系統，先進的通訊設施，以及ADSL寬帶上網等等。但是，隨著上述基礎設施的改善，公司在跨部門、跨地域協作、松散組織協作，以及動態流程協作中存在的問題日益突出。而傳統的協同軟件與業務管理軟件已經不再適應這些新的需求。如何利用IT應用系統和領先的通訊設施，實現跨部門、跨地域的協同工作，全面滿足移動辦公的需要，提高業務管理效率，成為瀘州老窖迫切需要實現的問題。

當時，王志東正在成都向外界推廣其“競開協同之星”，瀘州老窖公司高層聽了王志東的講演，認為這個軟件正好符合他們的需求，幾個回合交談下來，點擊科技的第一張單子就這么定了下來。

王志東演示他的協同軟件時，熱情而熟練，信心十足，顯然他經常重復地做這種演示。點擊科技的協同軟件，經過七次改版后已經擴展到四大產品線，基礎用戶涉及十幾個行業，客戶端數量超過十萬。

懸念

對離開新浪兩年多的王志東而言，還有一個日子是他不能忽略的——2004年2月18日。

這一天，他宣布點擊科技成功融資1300萬美元，當時王顯然有些激動。同時，原方正科技總經理馮沛然、“海歸”李漫波等多名高級管理人員加盟點擊，將公司的總裁室擴充到7名成員。有業內人士評價，有了錢和人這兩個最重要的條件，將意味著做軟件的王志東真的要“東山再起”了。

點擊科技從全球最大的獨立基金管理機構之一富達國際融到的1億多元人民幣，可以說是國內軟件業最大的一筆風險投資了。目前國內IT領域的風險投資大多是投給游戲和網站，軟件領域的風險投資規模有限。對此，富達國際的代表Benson Tam說: “這次我們選擇在軟件業進行投資，是因為看好中國協同軟件的巨大發展前景，并且相信點擊能成為這一市場的佼佼者。”

其實，到資本市場圈錢，對王志東并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一朝被資本這條蛇咬的王志東，是不是能夠坦然接受資本。他說自己看好投資者富達，恰恰是因為它在全球有1900萬個客戶，接受委托管理的資產超過1萬億美元，實力雄厚，所以他對雙方未來的“婚姻”充滿憧憬。

不過，點擊科技目前并沒有實現收支平衡，“沒必要這么早就平衡，這要看你做什么樣的事情。如果你投1萬元搞個賣冰棍的攤，早就平衡了。如果我們只做ＯＡ產品，也早就平衡了。但我們要做的是開發平臺，現在正是大投入的時候。”王志東說。

不過，挑戰似乎已經開始悄悄逼近。首先，協同軟件市場的需求空間到底有多大？業界對此一直持有懷疑。在兩年前，幾乎沒有人提及“協同軟件”，點擊科技切入市場的時機是否恰當？一項創新進入市場太早容易成為先烈，太晚又會落后、被淘汰。這是王志東面臨的一大挑戰。

點擊科技的快速發展也給管理提升提出了不小的挑戰。目前，點擊科技已經從2003年初的四五十人，發展到現在的一百多人，到2004年底，更將急速擴張到四五百人。原有的辦公空間不夠用，王志東不得不擴租了1000多平方米的辦公區；注冊資本已經從500萬注冊資本膨脹到1個多億，產品線市場自然都會隨著擴張，整個公司高速膨脹，肯定要面臨管理、市場、技術等各方面產生的問題。小公司管理靠人，中等公司靠制度，大公司靠文化，如何健全公司制度，建設企業文化，將是王志東面臨的艱巨任務。

作為軟件平臺開發商，微軟是懸在點擊科技頭上的一把利劍，王志東無論如何都不能不面對。如果王志東的協同軟件是個寶庫的話，誰能擔保微軟不伸手進來？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微軟遠東區的一位高層官員就曾對王志東說：“你千萬別跟微軟斗，微軟向來的策略是，一旦我們發現前進的道路上出現障礙，就一炮將它轟平。”

對此，王志東說：“我們在全力避免跟IBM、微軟等公司的正面對抗。同樣，如果新來的人非要用我們目前選擇的模式進行正面對抗的話，也會很累。因為，我們的商業模式是量身定制的。微軟要做的話，他有很多優勢，但是劣勢也不少，第一，他整個公司的策略，會成為他的一個包袱，比如說對Linux的支持，它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第二，它有包袱，它要做什么事情，總是會想，對我的Office有什么沖擊、.net有什么沖擊等，它可能為了某個利益，而遏制某些創新。”

“微軟項目很多，他最后投入到單個項目上的資金并不一定很多，說實話，如果我們再融資，幾億人民幣投下去的話，微軟未必敢投。同時，微軟太大，大到誰都是他們的敵人，而我們則可以跟他們做朋友！”王志東說，“當然，我們跟微軟也在談合作，想當年我們做中文平臺的時候，跟微軟都是合作關系，那時候都能合作，現在有什么合作不了的？”

有意無意地，王志東在表達著他的雄心，不過卻總能以藝術地遵守著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以及合適的對象的約束條件，注重表達的“分寸”與“方式”。

王志東最后吐露，自己的目標是做軟件業的華為、聯想和海爾。目前，憑借不久前融到的1億多元資金支持，點擊科技正逐步逼近國內軟件企業的第一方陣。

毫無疑問，王志東是中國IT業的一個傳奇。在黯淡離開新浪之后，他在另一個山巔又重新崛起了，腳步沉穩而且堅毅。

尼采說過，誰終將聲震人間，必長久深自緘默；誰終將點燃閃電，必長久如云飄泊。

經過長期緘默、內心艱苦漂泊的王志東，正全力以赴，沖擊他在新浪巔峰時期創下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