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到日本時,日本女子是富士山的冰雪和櫻花的一種印象加想象;到了日本以后,日本女子是琵琶湖暮雪半殘的一抹猶豫加所思。
霧里看花
我總是喜歡駐足在街邊路邊看看來來往往的車、熙熙攘攘的人,也許這些最大眾化的生活狀態更能看到一個國家的本色與風情。
在日本,因為大家都是同種膚色,若是不說話真的很難分清楚國別。坐在路邊的石階上,認真地看著走過的人群,尤其是女子。日本的婦女年紀略長些的,大都著裝正統、打扮端莊,臉上細致地施粉,看上去白皙一些;相反,年輕的女孩子們卻大都是歐美流行的咖啡色膚色,衣著打扮都是明顯的親美族,牛仔裙加米字旗圖案的吊帶,腰上配著寬寬的牛皮裝飾帶。在東京的地下鐵看到的年輕女孩子,多半把頭發染成了黃色或粟色,前額的碎發用精致搶眼的發夾夾著,可愛又不失嫵媚。眼前匆匆掠過的這些少女和想象中的清純可人、溫柔婉約截然不同。如果說有什么似曾相識的話,那可能是笑容——與以往見過的廣告或電視劇中一樣,甜美迷人。
在國內的時候就略有耳聞日本的“援助交往”。何謂“援助交往”?即少女接受成年男子的“援助”——日元、服裝、飾品、食品等物質享受;成年男子接受日本少女的“援助”——女性的奉獻。從迷人的笑靨和明媚亮麗的外形看,很難讓人相信,“援助交往”會發生在她們中某些人的身上。可是,據報道, “援助交往”在女子高中生中的比例相當高,不僅如此,這種“援助交往”甚至廣及到女大學生、女護士、女教師、家庭主婦等等日本女人之中。在日本的“紅燈區”,當男子走過這些街區時,就會有人往他們手里塞一些小本子。這些小本子上詳細記載著一些有意 “援助交往”的女子的詳細資料介紹,從姓名、年齡、身份、聯系電話,以及服務和陪伴方式。
如果沒有那么透明的信息,我真愿意一直幻想下去,日本女性就是溫順、秀美、清純、明朗的化身,一笑一顰盡顯婉雅可人。可是,每當我看到那些陽光女孩的時候,總是不禁要想,她們和“交往援助”有關系嗎?我真想只在霧里看看花,不清晰,卻朦朧得誘人。
巾幗風范
日本有個讓我很驚訝的現象:我工作過的地方鮮有美麗臉蛋和美麗頭腦兼有的女子。不過,這種情況更令我緊張——沒有“花瓶”墊底,全是腦袋的硬拼碰——見到的都是精明干練的能人。
我后來打工的公司,負責策劃的副總是位女性,結婚與否的跡象在她身上模糊得讓人無從考證不得而知,真是驗證了日本職場無美女的論斷。這位副總個子矮小,面容只能說是端正,甚至連清秀都稱不上,幾乎沒人見她穿過裙子,所有的衣服以黑、灰為主。但是看得出她又不是一個疏于裝扮的女子,偶爾我們對她口紅的顏色或發帶的樣式稱贊時,她就一副小女子嬌羞的樣子,滿面愜意。
但千萬不能把她當小女子看。一次公司對新上市的兩個系列產品拍攝廣告照片,提供服務的廣告公司將很大的精力用于背景的設置上,拍出的照片美侖美奐,公司上下的相關負責人都一致認可。惟獨這位女副總提出異議,認為該以無背景為好。爭到后來,她像是發怒的獅子,咆哮得讓其他人退縮。最終,大家讓步,請廣告公司又補拍了一組無背景照片。在后來的使用中,驗證了女副總的建議是正確的。在公司對外各種各樣的設計制作中,運用這種無背景的照片可以很方便地進行搭配與更改。
女副總若僅是如此而已,那充其量也不過是像個男人罷了,可令人折服的是她的涵養和寬容。市場部的主管川島,按級別說,低一級于女副總的,可他總是一副抵死不服氣的樣子,總讓人覺得他找機會和女副總作對找碴兒。女副總每次總是含笑面對,并且常常對為她抱不平的人講一番團隊精神的大道理。
跟著這樣的上司能不好好干嗎?
想起我第一家打工的超市女老板,也有著類似讓人折服的風范。那時我初到日本,日語水平不高,像個笨手笨腳學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女老板長琦一臉和煦溫甜的微笑,大多數時間站在我身邊,我每次回頭看到她的時候,總能看到她鼓勵的微笑。當我犯小錯誤的時候,長琦只是說一句“努力啊”;如果她瞪我一眼,或者批評我幾句,我想,我犯的錯誤可能不止這些,便愈加賣力了。
我佩服她們!可是我還是懷想在詩和想象中遇到的日式女子。
寂寞芬芳
常常在午夜的地鐵里、餐館里看到累得呼呼睡覺或者借酒澆愁的男人。據說,這就是非常有家庭責任感的日本男人。
日本的男人的確很累,很可憐。在被日本人喻為“裁員時代”的今天,日本男性上班族為求保住工作,不得不起早貪黑拼命工作。白天,當你見到任何一個有工作的日本男人,都是那樣積極精干,溫和有禮。只有在晚上九點以后的公車上,他們真實的狀態才顯露得淋漓盡致。他們有的站著,耷拉著腦袋,抓著軟塌塌的三角扶手,六七十公斤重的身軀一搖一晃地載著香甜的美夢;有的坐著,仰面朝天,就像夸張似地撐大了的嘴巴里,哈呼哈呼地噴著帶有酒腥味的熱氣。不用說人們也知道,他們準是在某個小酒吧里高談闊論過,把酒言歡過——在生活與工作的重壓下,消遣放松一下也是應該的。不論是街邊的警察,還是車廂里的乘客,看他們的眼神全都飽含“理解”之光。
與男人的勞累相比,守在家里的女人算得上舒服極了。平日里丈夫一早便去上班,她們送孩子上學后,便是收拾房間,打扮化妝,逛超市、市場,一起學習茶道、插花園藝,參加健美訓練班,學外語,趕各種廟會、游園會、慶典等等。還有,丈夫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每月分文不少交回來。而且,日本結婚的男人很少為了年輕漂亮的情人而拋棄妻子和家庭的。
這樣的日子讓多少中國女性羨慕啊。可是,現在許多日本女性渴望擺脫這種生活模式,她們對婚姻的理想是:“結婚后不辭掉工作。”這么簡單的愿望幾乎是每一個在校女大學生的渴求。然而,能如愿以償的又有幾人呢?大部分女生在擇偶過程中不得不向傳統屈服,如果一個女性堅持平等的立場,那么她的擇偶范圍將大大縮小,日本的報紙把那些因堅持男女平等而難以被社會認可的女大學畢業生稱為“文化難民”。
仔細想想,也難怪日本女性有那樣的渴望。縱然女性不用操心承擔生活的重負,可是每天清晨送走一個精神煥發、生氣勃勃的丈夫,然后深夜迎回一個醉得或者累得東倒西歪的丈夫,夫妻間的溫情與浪漫便可想而知了,幸福與不幸福又何從追尋呢?即使有幽怨,可面對為生活工作得只能靠麻痹自己來換得些許解脫的丈夫又如何去抱怨呢?
看了很久街頭來來去去的日本女子后,我突然深深懷念起徐志摩的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
不勝涼風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