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戰(zhàn)爭

邱影新有一個悲慘的故事要講述：他投資了中國第一家意欲與國際接軌的民營銀行：民生銀行，并為此付出了代價

今年4月6日，下午，身穿青色西裝的邱影新與律師曹斌走入北京中關村的友誼賓館。作為深圳前進科技開發(fā)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自稱“來北京辦一些事”的邱影新本應于當日返回深圳，但當天上午的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行程。

與他聯(lián)絡者為美國高特兄弟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尹小薇。她受民生銀行特別調查委員會之托，欲與邱核對兩個月前，邱在媒體上指控民生銀行假冒自己簽名，涉嫌以虛假文件申報國內上市之事。邱主動要求與尹見面詳談。

半小時之后，路遇堵車的兩名女律師才姍姍來遲。不待對方開始，邱就從1993年自己參與籌備民生銀行講起。即使一再被律師打斷，并被告之自己的調查范圍局限于民生董事會簽名造假事件，操一口濃重湖南口音的邱仍非常堅持：“我還有更多事情要說……”

這是你已經(jīng)知道、且被《華爾街日報》等海外媒體廣為贊譽的民生：規(guī)模不大的它因其敏捷的市場能力、極低的不良資產率以及“出奇地與國際接軌”的以民營資本為主的股東結構，在整體資產質量較差、管理混亂的中國銀行業(yè)異軍突起，成為“中國銀行業(yè)的例外”。而它本應在今年3月底于香港聯(lián)交所完成的IPO，也將是測試海外投資者對中國銀行業(yè)投資興趣的風向標：它的上市結果不僅會改變投資者對中國銀行業(yè)的認識，還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意欲登陸海外資本市場的四大國有商業(yè)銀行的上市策略及時機選擇。

這是邱欲“討說法”的民生：它在公司治理上的麻煩以及復雜博弈無休止。它主動給股東貸款，但當股東遇到法律問題時，便在股東不知情的情況下以欠款未還之名強行將股權拍賣。自己的股權甚至在沒有過戶的情況下，便被民生偽造簽名……

邱所言偽造簽名的說法最終得到了民生管理層的承認。這一丑聞的引爆為前一個版本的民生傳奇留下了污點，并直接影響了今年民生赴港上市的計劃。

本刊記者了解，在民生銀行內部的一次董事會上，民生銀行董事長經(jīng)叔平表示：民生要雇傭最好的律師，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將此事一查到底。而民生的管理層則顯得頗為無辜。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民生銀行行長董文標用一句話評價邱及其行為：“邱影新這樣做傷害了民生銀行，他把股東間的事情轉嫁到上市公司頭上來了?！?/p>

又一個不愿“坐觀其變”的股東的維權意識的覺醒？否。在邱看來，他是為自己應有的卻被強行剝奪的股東權益來正名，自己是管理層行為的受害者——在接受本刊采訪時，文氣的他突然站了起來，抬高聲音說：“我這是在申冤！”如果自己的冤屈不能得到糾正，他將把民生的問題資料公布在網(wǎng)絡上，“讓世界人民公審！”

又一起股東權益或公司治理之爭？根據(jù)邱提供的說法，在他與民生長達三年多的對峙史上，的確充斥著這樣的內容。但這并不是故事的要旨。邱的爆料，雖只是在重復印證這樣一個令人不安的觀點：由于有效的監(jiān)督和約束機制難以到位，國內銀行的欺詐行為在所難免，但民生如何面對邱的指控，將向那些意欲進入中國銀行業(yè)的投資者們回答這樣一個意義更為重大的命題：在中國當前市場環(huán)境下，到底還有沒有可能出現(xiàn)一家能夠痛快甩掉歷史包袱的好銀行？

“邱師傅”

突然吹皺一池春水的邱影新和他掌管的深圳前進公司，在此番風波前鮮為人知。

據(jù)邱自敘，他的早年商旅生涯可謂順風順水。

邱系湖南益陽人，家中貧困。1978年中學畢業(yè)后在鄉(xiāng)大隊任民辦教師，并有了攝影的愛好。1981年，邱考入湖南大學學管理學。由于學校的老師當時多為工廠調來，并不懂管理，邱便把很大精力投注到攝影上。

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一個商機：當時市面上洗一張照片收費8分錢，但成本只有幾厘。于是他以3分錢的價格給學生洗相，連人力都是免費：每周末他組織同學召開“研討會”，交流一周內學習收獲，然后邱請大家吃飯，到晚上則組織大家一起沖洗照片，一般一晚可以洗2000張，到每年學生畢業(yè)時更是生意異常紅火。

每個學期下來，除去日用花費和請同學吃飯，尚有1000多元盈余，比起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四十幾元的教授們，邱在當時已堪稱“大款”。當時連湖南大學的老師都不知道他是本校學生，而是稱其為“洗相片的邱師傅”。而他現(xiàn)在名字“影新”也非本名，而是1990年代被別人叫起來的，形容他追求“新穎的照片”。

1985年大學畢業(yè)后，邱選擇了“鐵飯碗”，進入湖南省進出口總公司。最初的工作只是在商場里推三輪車送貨，但他很快就又找到了證明自己商業(yè)天分的方式：當時湖南的計劃經(jīng)濟色彩還比較濃厚，很多出口產品是先按計劃生產出來，但在國際上沒有市場，只能出口轉內銷，多數(shù)產品被以低于生產成本的價格賣出。邱認為這些質量優(yōu)異的行貨被賤賣的主要原因是買賣雙方缺乏信息渠道，于是他一家家工廠進行市場調查，看每家工廠有多少員工，然后按情況提供一些自己印制的“購物券”，由企業(yè)作為員工獎勵發(fā)下去。由此，無論襯衫、照相機還是毛毯，凡經(jīng)邱的手，都能迅速脫銷。

邱開始被不停提升，甚至一度兼任當?shù)匾粋€皮蛋廠的廠長。1987年他被調任至湖南國際經(jīng)濟技術公司，負責技術進出口。兩年后因“懂企業(yè)又懂技術”，前往湖南國際投資信托公司做投資部副總經(jīng)理，組織改革富紳襯衫、南方摩托、衡陽鋼管廠等一批國有企業(yè)，自稱戰(zhàn)果同樣不俗。

1989年，由于兩個農工民主黨成員的益陽同鄉(xiāng)引薦，邱加入農工民主黨。適逢農工民主黨一名老教授謝克中發(fā)明了一種漢字字庫，商業(yè)前景看好，但苦于沒有資金發(fā)展。謝找到邱做貸款，邱雖很想幫謝，但謝沒有實物做抵押，邱無法放貸。1991年年底，湘國投總經(jīng)理換人，不愿糾纏于人事糾葛的邱遂下海與謝克中創(chuàng)辦公司。為此，邱還得到時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農工黨中央主席盧嘉錫的接見。

1992年6月，1059名農工民主黨黨員集資而成的深圳前進科技開發(fā)公司成立。1995年初改為股份制公司。按盧嘉錫的設計，公司設立在深圳，以高科技為主營業(yè)務，朝農工民主黨資源豐富的醫(yī)藥方面發(fā)展。除此之外，邱還涉足自己最擅長的業(yè)務：“企業(yè)改造”，成為國內最早進行企業(yè)兼并改組買賣的企業(yè)，經(jīng)手公司包括長沙健民藥廠。

前進公司1998年時的一份公司介紹這樣描述它當年的輝煌：“（前進）公司在國內外直屬、控股、參股企業(yè)達28家，1997年末資產總值達6.38億元人民幣……業(yè)務涉及技術及商品的進出口、交通、能源、金融、電子、生物、醫(yī)藥、旅游、房地產、文化、教育、衛(wèi)生等行業(yè)……年平均增長63.3%……”

和平年代

如果不是因為邱影新后來的劫難，民生本可以成為前進公司最成功的一筆投資。

1993年10月，在新任工商聯(lián)主席經(jīng)叔平的發(fā)起之下，民生銀行在政府特許背景下籌備建立。據(jù)知情者稱，經(jīng)叔平生平兩大愿望就是創(chuàng)辦一家銀行與創(chuàng)辦一所大學，在恢復其母校圣約翰大學失敗后，經(jīng)將晚年的大部分都傾注于民生。

和其他全國工商聯(lián)直屬會員企業(yè)一樣，前進公司也獲得了共同籌辦民生銀行的邀請，并出資6060萬元，獲得6張每張1000萬股的股權證，并列成為民生銀行第十一大股東，邱進入民生銀行第一屆董事會。

1996年1月12日，作為國內首家主要由非公有制企業(yè)入股的全國性股份制商業(yè)銀行，中國民生銀行正式成立。

為了防止民營股東將銀行變成個人的金庫，成立之初，民生銀行的股權就相當分散：按照《商業(yè)銀行法》規(guī)定，任何單位和個人購買商業(yè)銀行股份總額10%以上須事先經(jīng)中國人民銀行批準。為簡化程序，民生銀行規(guī)定每個股東最大持股數(shù)不得超過10%。而為集中決策權，每股有30%的表決權給并不參與分紅的工商聯(lián)，也即經(jīng)叔平擁有民生銀行30%的表決權——雖然這一特殊決策權因上市規(guī)定而廢止，但仍埋下了投資者與管理層及工商聯(lián)三者間相互忌憚的隱患。

雖然名為“民”字頭，但民生銀行早期的很多決策是未經(jīng)投票的。據(jù)說第一屆董事提名時，曾有股東對僅有5000萬股的劉永好出任副董事長表示不滿，但仍被強制執(zhí)行。

而復雜的利益平衡關系也使得金融圈有了“民生的行長不好當”的說法：從1996年銀行成立到2000年民生上市，民生銀行前后換了3任行長。

按事后公開的說法，其首任行長童贈銀的離任是因為他在設立北京民生物業(yè)、民生保險箱和上海民生錢幣等公司時沒有及時通報給董事會，以及未將民生銀行籌備期間股東投資股本所產生的2675萬元的利息收入退還股東。也另有坊間說法稱，童在平衡股東權益方面失控，某些股東從民生貸得大筆款項，引起其他人的極大不滿。

而次任行長蔡魯倫未被民生銀行續(xù)聘，也因民生銀行有幾單上億元的投資未及時向董事會通報。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賦閑在家的蔡在肯定接任他成為行長的董文標的能力的同時也表示：“在平衡關系上他顯然比我要好，我這個老頭子腰桿子太硬了。”

在蔡的回憶中，他在任時期雖然極力整頓民生銀行的風氣，加強內部控制，但當時的董事會仍是相當混亂的：有個別股東——他拒絕直接點名——希望能夠得到好處，令他花費很大力氣平衡各家權益。即使德高望重如經(jīng)叔平，也并非總能控制局面。

當時35歲的邱影新是董事會中最年輕者。在蔡魯倫看來，邱因“對金融業(yè)比較熟”，一度表現(xiàn)地“不夠歸馴”，但他并非董事會上的“問題分子”。

邱在當時與擔任民生銀行副行長的董文標交誼甚篤。邱回憶，董文標每次到深圳，接風洗塵的第一站不是民生銀行深圳辦事處，而是邱的前進科技公司；而每逢邱來到北京，董也會來賓館看望邱。記者從其他渠道獲悉，時至今日，董文標依然在一些場合對外表示：“與邱影新是好友”。

今年47歲的董文標早年執(zhí)教于河南金融管理學院。在調任交通銀行鄭州分行長后，他曾創(chuàng)造一年內利潤超過當?shù)厮薪鹑跈C構的“鄭州奇跡”。1993年初，董調入交通銀行總行，隨后出任海通證券的第一任董事長，海通并沒有像當時很多證券公司一樣大炒房地產。在2000年出任民生銀行總經(jīng)理后，董不僅被時任央行行長的戴相龍看好，還被海外媒體稱為“真正按商業(yè)規(guī)則運營的銀行家”。

除去年輕和卓越的業(yè)務能力，董圓融的處事方式也令他廣受各方賞識。即使在傳聞中“被董文標搞下去”的蔡魯倫，也對其稱贊有加。他甚至表示，在選舉董文標擔任行長的高層會議上，自己投了贊成票。在蔡看來，年輕的董文標在處理管理層與董事會以及董事之間的關系上游刃有余，而這一度被認為是擔任民生行長的最大挑戰(zhàn)。

董、邱二人的友誼一直延續(xù)到董文標繼任民生銀行行長之后。“雖然是行長，但他是信任我的?！鼻裼靶抡f。

據(jù)邱言，在民生內部，依靠董事的力量來處理管理層之間的沖突并不是新鮮的玩法。

董文標也曾向邱建議，收購其他股東手中的股份而成為民生的第一大股東。

邱則向民生的董事會建議民生銀行應開展代客理財業(yè)務。董找到邱，說幫他找到一個不錯的投資機會：長沙證券（現(xiàn)為恒信證券）。董建議邱從民生銀行貸款4000萬，由民生代其去收購。這筆4000萬貸款的理財服務，為民生銀行帶來了第一筆代客理財收入：75萬。

出局

邱的大股東夢并未做多久，因為涉嫌“東莞建行非法吸存案”，身為前進公司法人代表的他在1998年初被東莞公安局逮捕。邱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時從民生貸的4000萬，竟成為前進公司股權被拍賣的緣起。

邱認為東莞事件可謂無妄之災：東莞建行投資修建一棟寫字樓，因政策限制建好后四處尋找買家。位于深圳的前進公司本無意前往東莞發(fā)展，但考慮到這棟樓位于當時東莞唯一的五星級賓館對面，邱于是從銀行貸款將樓買下。由于前進公司沒有東莞分公司，一切手續(xù)都由銀行代辦，甚至公章與簽字邱都未經(jīng)手，也就更想不到對方以前進公司東莞分公司的名義從事高息吸儲。

邱最后一次參加民生銀行的董事會是1999年6月，當時他尚擁有行動自由。那次會議上確定了民生銀行準備上市，延長董事會期限，包括確認分紅以及對公司章程修改征求意見。會上，邱曾告之董事會前進公司遇到官司，但并未遭受非議，前進公司在當日還獲得704萬的分紅。

但當1999年7月邱影新再度被捕時，曾經(jīng)前往營救、探望邱影新的民生人士淡出了邱的生活，他也再沒有接到過民生銀行的官方信息。

1999年5月到2000年5月，國內上市公司四川新希望農業(yè)股份有限公司先后進行三次共耗資1.86億元收購，獲得1.3802億民生銀行股權。加上之前所擁有的5000萬股權，這家為工商聯(lián)副主席劉永好所擁有的公司已經(jīng)成為民生銀行占股9.99%的大股東。劉的女兒劉暢為法人代表的四川南方希望有限公司也在此間完成兩次民生股權收購，6000萬股份已令其有資格躋身民生銀行前十位股東。

幾乎與劉同步，工商聯(lián)另一副主席的張宏偉的東方集團，也迅速大幅吸納民生銀行的股票，一度以占總股本9.42%成為民生最大個人股東。他所收購的股份中，就包括前進公司的6000萬股。

孤立看來，劉永好和張宏偉在1999及2000年大舉吸納股權，目的只有一個：民生銀行的即將上市，而提供給他們收購機會的是大量原始股東出清股權。據(jù)2000年11月21日發(fā)布的《中國民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招股說明書》所示，自1999年5月21日到2000年9月14日，民生銀行的股權轉讓先后進行了28次，其中僅2000年即進行了18次。

在眾所周知民生銀行即將上市，投資將獲數(shù)倍回報的情況下，那些早期參與民生銀行創(chuàng)立的投資者，為何集體撤退？

邱影新給出了一個較為隱晦的解答：民生的控制者中，有人不愿看到劉永好成為民生銀行最大股東，遂以“清理存在法律瑕疵股權”之名，以極低的股票轉讓價格引進局外人張宏偉。至于他所指何者，邱避而不答。

邱的理由是，民生銀行清理違法股權的方式是，以貸款到期無法歸還為理由，拍賣貸款方抵押在民生處的股權。前進公司將2000萬股民生股權及另一家當時有望上市的四川公司辰龍股份的1250萬股權質押在民生銀行，其另外4000萬股民生銀行股權則分別質押在招商銀行、工行深圳分行和珠江投資管理公司。

“我有擔保單位，不去找擔保單位要錢，而是拍賣我質押在別處的股權。這顯然不是想要債，而是要股權。”邱影新說。

1999年12月28日，前進公司所擁有民生股權拍賣當天，邱正在看守所中?？词厮囊幻撠熑烁嬖V他，有一些民生股權被拍賣了，讓他問問是不是前進的。打電話給蔡魯倫和董文標后，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掛下電話，氣急敗壞的邱破口大罵。

在邱看來，只擁有其2000萬股股權抵押的民生銀行根本沒有資格將其全部6000萬股股權拍賣。前進公司擁有的民生股權已經(jīng)被東莞公安局查封；邱已申請訴前保全；東莞公安局在拍賣前曾發(fā)函要求暫緩執(zhí)行此股權；拍賣前未發(fā)布公告；拍賣后沒下裁定書，剝奪了前進公司復議的權利。

而讓邱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當天下午同以1.08元每股的價格開始拍賣，先拍賣的中國旅游信托投資公司的2000萬股的價格漲到了2.09元。8分鐘后，前進公司的6000萬股只以每股1.42元成交。前進公司的股權更大，且擁有董事席位，價格應該更高。為什么反被賤賣？

由于東莞公安局與執(zhí)行拍賣的北京二中院各執(zhí)一詞，最高法院在拍賣結束后不久即將8550萬元之拍賣所得凍結。直至2001年9月17日，被拍賣的股權才過戶給東方集團。盡管如此，早在2000年4月29日的民生銀行股東大會上，張宏偉已被選舉為民生銀行第二屆董事會董事，接著被選為副董事長。

但在2000年5月31日的《中國民生銀行2000年臨時股東大會關于申請變更本行企業(yè)注冊名稱的決議》中，邱影新的簽名仍出現(xiàn)在最后出席會議董事簽名一欄中——這就是今年2月中旬爆出的民生銀行造假事件。

民生銀行事后給出的說法是：當時銀行派董事會秘書的一名手下到工商局去看公司名稱變更是否已經(jīng)辦好，為了盡快辦妥名稱變更，還特意帶上了董事會決議。當時工商局的工作人員稱要股東大會決議，他沒有回公司，而是在樓下找筆將董事會文件給改成了股東大會文件。邱影新認為這個說法十分勉強：個別人不僅沒有膽量如此操辦此事，更沒有此利益需求。

2000年11月，民生銀行上市時，前進公司作為民生銀行的發(fā)起人股東已經(jīng)被東方集團所代替，但在國家工商局2000年度年審登記注冊中，前進公司仍是民生銀行股東，邱影新仍是民生銀行董事。

2001年3月7日，邱從看守所中被放出——他說自己是3月5日開人大，人大代表代他提出錯案冤案，將他“鬧出來的”。8日休息一天，邱9日就飛到北京申訴。

奔走三年下來，邱仍未為找到解決之道。今年春節(jié)在北京香格里拉飯店和3月初在北京昆侖飯店，在最高法院要求下，邱兩度與張晤面。張對邱的說法是：“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的法律關系，也沒有任何的經(jīng)濟關系。”邱對此表示相當不滿：“我也認為在法律關系上這件事與張宏偉無關，但事實上與他有關，民生造假的受益者是誰？”

而原來往來頻密的董文標，邱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見面的唯一方式是“沖進他的辦公室等他”。據(jù)說董對邱仍態(tài)度甚好，只是委婉表示如果這一股權被邱要回去，銀行要受損失，并勸其顧全大局。

未竟

雖然本刊記者多次向民生銀行提出采訪及信息確認的要求，但民生方面均以“公司目前處于上市前的靜默期，對邱的回應可能會影響民生的上市”為理由拒絕。

而民生的新舊股東對此也大多三緘其口。新橋投資集團董事總經(jīng)理單偉建聽記者提到民生銀行之名，立刻表示“無可奉告”。今年初將所持民生銀行股權轉讓、但仍留在民生銀行董事會中的萬通集團董事局主席馮侖，借負責公關人員之口表示“對此問題不愿再提”。而受讓萬通集團持有的民生銀行股權的上海健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其創(chuàng)始人史玉柱在電子郵件中對民生銀行進行褒獎后，僅表示可能限制民生銀行成長的障礙是“與國家工商聯(lián)的關系必須妥善處理?！?/p>

現(xiàn)在來看，邱的奔走呼號所暴露出來的民生的另一面，似乎并沒有阻止投資者向民生銀行“投懷送抱”的步伐。

在中國國際金融公司2004年2月27日發(fā)布的研究報告中，民生銀行的評級被調高至審慎推薦。報告之中，分析師表示：“偽造股東簽名的問題對民生銀行的形象有所損害，但消息已為市場所消化，A股市場對該消息也表現(xiàn)出了承受力。”

今年3月10日，美國新橋投資集團受讓中煤能源集團所持民生銀行1.75億股權，似乎更進一步說明，投資者并未因邱影新的作為改變對民生銀行的看法。而渣打銀行、東亞銀行和AIG均有意入股民生的消息，已經(jīng)在市場上傳播已久。

一位市場觀察人士表示：“對于投資者而言，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張宏偉的股權變回邱影新的，但這對民生銀行的運營并無絲毫影響?！彼貏e指出，隨著近年來民生銀行股權的不斷稀釋，即使大股東新希望投資有限公司也僅擁有總股比的7.4%，這一數(shù)字更將在民生銀行香港上市后稀釋至5%左右——這意味著，個別股東影響民生銀行的力量將越來越小。

但或許此事并不會就此結束：本刊獲悉，還有相當數(shù)量民生銀行籌建時的股東因被強行拍賣股權而不滿，其中如廣東益通集團的黃振業(yè)、河南夢達集團的范夢強等人，與邱影新一樣因經(jīng)濟問題被逮捕，隨著他們的陸續(xù)出獄，“向民生討說法”的人如果接連出場，將對民生銀行的聲譽造成相當影響。

而自稱“保守”的邱影新也沒有絲毫的放棄之意?！岸酁亩嚯y”的前進公司已無法獲得貸款，也無人愿與其合作。邱在與民生抗爭之余，現(xiàn)在只能用前進公司的子公司開展些業(yè)務。

采訪過程中，邱多次提到前進公司的股東——1059名農工民主黨黨員。據(jù)說，已有高齡黨員因無法承受多年積蓄喪于一旦而去世。邱表示，現(xiàn)在的追討是自己的義務，即使自己被換下去，只要農工民主黨存在，就會一直有人繼續(xù)他的工作。目前，邱要求的底線是：股權重新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