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王陛下以為他是誰啊,這里是《華爾街日報》!
30年前,她加入《華爾街日報》華盛頓記者站。
26年前,她成為該報負責報道外交事務的記者,因為年僅30歲而引起報社一些人的嫉妒。
20年前,她獲得普利策獎,作品是一組揭示約旦國王在美國中東政策所起作用的系列報道;同年她結婚。
20年后,她成為該報全球發行人,仍然有人將她的成就——甚至是全部成就,跟她的婚姻聯系起來,因為她的先生是道瓊斯的主席兼CEO彼得·坎恩。因為她是一個女性。
職場究竟有沒有“玻璃天花板”,或者說到了21世紀是不是仍然存在,如果有,又是什么樣的?這個中文名字叫賀開宇(Karen Elliott House)的美國女子可以提供一個答案。
挑戰玻璃天花板
除了那樁引人注目的婚姻,賀開宇的故事本來相當符合好萊塢宣揚的“美國夢”的標準:來自邊遠小鎮的毫無背景的女孩憑自己的本事,還有父親的“不要隨大流而要自己走”的教導,在大城市克服性別歧視的障礙,實現兒時理想,成為一名令人肅然起敬的記者,30歲就晉升《華爾街日報》的外交記者。
那是20世紀70年代的事。當時人們仍然普遍認為女性要的只是一個短期的工作,因為她們到了一定時候就會結婚,生孩子,辭職回家;跟男性不一樣,她們要的不是一份長期的職業,更別說一生追求的事業。
賀開宇知道這一點。她并不否認女性在競爭當中不得不面對更高的要求,她們要想到達到同樣的位置,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做出更好的成績,超過她們的男性同事。但她說她喜歡挑戰,也有人說她厲害,很難對付。尤其在做采訪的時候,找不到她要找的人,拿不到她需要的信息,她是不會放棄的。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非要引起對方注意不可。
賀開宇的一位同事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她在寫后來獲得普利策獎的報道那會兒,需要采訪約旦國王,但國王陛下沒給她回電話。她知道約旦人在監聽美國駐約旦大使館的電話,所以特意給美國大使館打電話,說:“國王陛下以為他是誰啊,這里是《華爾街日報》!”然后就把電話掛了。一分鐘不到,她就接到約旦國王打來的電話,如愿以償。
在她看來,身為女性不僅不是一個劣勢,事實上在媒體行業這還是一個優勢。因為普遍而言女性比男性更善于聆聽,而聆聽是一個記者取得成功的條件之一。女性還特別善于說“我聽不太懂,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個方式總能引出好的信息,因為人們喜歡說話,遇到尊重自己的人就更加耐心。
許多人會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會說,“哦,那么你對此怎么看?”,自以為是的男記者通常就會不假思索地發表自己的意見。賀開宇說這就上當了,因為這個問題就是人家用來打發一小時采訪時間的策略,一旦你接茬,他們就不必說話,不必給你提供信息了。
誰在左右《華爾街日報》
1979年,賀開宇在報社第一次見到后來成為她丈夫的人,也就是該報的助理發行人彼得·坎恩。他們拍拖的消息引起同事們的不快。此前已經有人對她30歲晉升外交記者表示不滿。情況對賀開宇不利,但她沒有偃旗息鼓的打算,而是在1982年二人戀情公開之后選擇了相當高調的方式,一度公司還為他們提供直升機作為往返紐約辦公室和普林斯頓住所的交通工具,很快大家都知道他們是一對,而且是有權勢的一對。
局勢突然有了對峙的味道。
坎恩和珀爾斯廷是好朋友,1983年,坎恩任命珀爾斯廷出任《華爾街日報》主編。正是珀爾斯廷為該報引進通常只有雜志采用的調查和敘事報道,并且讓一批記者嶄露頭角,其中包括賀開宇。
1984年,賀開宇獲得普利策獎,卻傳出她的文章經過坎恩修改的消息,這讓珀爾斯廷覺得很不舒服,但他還是決定讓賀開宇出任國際版主編。同年,歐洲版主編覺得自己在報社的日子長不了了,因為賀開宇正在離間坎恩和他喜歡的人,報社開始劃分為“珀爾斯廷的人”和“賀開宇的人”。
1989年,坎恩應邀加入道瓊斯董事會,賀開宇成為副總裁,主管國際業務、歐洲版和亞洲版。換句話說,珀爾斯廷作為主管整個新聞部門的主編,現在不得不讓出歐洲版和亞洲版,只剩下美國版,這是他非常不樂意看見的變化。
坎恩和珀爾斯廷的友誼漸漸走到盡頭。1992年,珀爾斯廷決定離開,在他的告別派對上當著大家的面將坎恩和賀開宇當年送的結婚禮物(一只叼著《華爾街日報》的小狗玩具)送給接班人斯泰格,熟悉內情的人馬上意識到他是在公開退還結婚禮物,當時坎恩和賀開宇也在場,這完全違反社交禮儀。
人們還發現,彼得·坎恩很和氣,幾乎到了不適合做一個商人的地步,他對流傳的“彼得·坎恩在家做飯,賀開宇專心報道冷戰”的玩笑毫不在意。他的理由是你只能在乎你在乎的那些人怎么想,你不可能理會所有人的想法;你只能保證兩個人當中沒有一個會沾這段婚姻的光,難以做到的卻是怎樣保證兩個人都不會因為這段婚姻而遭到懲罰,基于這一邏輯,他說他相信假如賀開宇沒有跟他結婚,可能取得更大成就。
不是結局的尾聲
20年后的今天,作為這個故事的女主角,賀開宇怎么看待這段婚姻以及圍繞這段婚姻而產生的種種議論,她認為這段婚姻對她的職業的影響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呢?
“我跟彼得結婚之前就已經建立了自己的職業,甚至在認識他之前就建立了,我當然知道自己必須接受由此而來的后果,不管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我實在沒花太多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不管怎樣,女性本來就得面對更高的要求,而我因為要跟一位公司要員結婚而不得不面對再高一點的要求。”
“是的,我確實喜歡挑戰。我很清楚這(由結婚而來的影響)將成為我生活中一個永恒的成分,而我還是決定這么做。我不會抱怨,但正如我對別人所說,我不會為了證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離婚,因為我在遇到彼得以前已經可以自力更生。我是一個成功的外交記者,一個得獎的外交記者。所以我真的不會花時間多想這個問題,我也相信我們報社大多數人也不會再那樣想。20年前我們結婚的時候這個話題在大家看來很有意思,現在已經沒那樣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