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根本政治制度和人民當家作主的根本途徑,到這個月,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建立已有半個世紀。然而,在一些海外媒體看來,中國人大不過是“橡皮圖章”——難有自己的聲音,幾近于政府的傳聲筒和附言人。
其實,從中國憲法和法律里面,都找不到人大當然成為“橡皮圖章”的根據。這種“怪事”的發生,一是西方人的不了解,二是確有其特殊歷史背景。如改革開放前,人大代表“附議政府”之行為發生頻仍,1965年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新聞報道便有如下語句:
某省省長,“向大會報告了本省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中取得的成就,并且表示在新的一年中,本省人民一定要為爭取更大的勝利而奮斗”;某某同志在發言中強調,“工商業者必須認識資產階級的階級本性,接受社會主義改造,實行自我革命”。
據一位“元老”級的人大代表回憶:“那個時候,我們的‘審議意識’非常弱,主要是在向黨和政府表決心。”當時的新聞報道還記載,對于政府工作報告,是“全部表示一致同意”,根本沒有人提出修改意見。這表明了一種情況:從理論上講,中國人大制度的設計已臻于完備,但從條文變成行為,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有一個使人大工作逐漸到位的問題——即人民權力的到位”。
1954年9月,還在中國第一屆全國人大召開之時,許多人便以為,就此創造了人類歷史上的嶄新制度,國家的權力便可永遠掌握在人民于中,國家政治亦可一步跳出“歷史周期律”的怪圈。到后來才發現這是一種太過樂觀的想法。對于什么是權力,對于如何執掌權力,并不是人人都清楚。直至今天,全國人大雖為國家最高權力機關,卻也會在執法檢查中遭遇“阻擊”,頗可說明中國國情的復雜程度。
為什么條文中規定得如此之好的“根本制度”,在現實中卻不能一路暢行?一個原因乃是人大不能脫離中國政治經濟大局而獨存,人大必然要隨著黨的執政能力的改善而前行。教訓不可謂不深刻,譬如人大是立法機關,但是,十年浩劫中產生了那么多的冤假錯案,法律統統遭到踐踏,還在于整個國家機器已近癱瘓。另外,民主對于擁有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這么一個古老大國,到現在也還不能說是十分熟悉的一種形式。
所幸,隨著中國整體形勢的變化,人大也正洗去“橡皮圖章”的標簽。眾口相傳的事件如2001年,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工作報告,破天荒未獲該市人民代表大會通過,原因是代表們對法院反腐敗不力感到不滿。這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建立以來,人大首次否決審判機關工作報告,對監督對象說“不”,一時震動海內外以后,此類事例屢見于報端。
人大更有“實權”了,這是公認的事實,包括立法上的勇猛精進,以及更廣泛的直選和差額選舉。今年9月10日,北京市人大常委會聽取了北京市財政局局長吳世雄的述職報告并對其進行了許議。這是自1 999午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對人大選舉任命的一府兩院工作人員履職情況進行許議以來,第11位接受評議的官員。委員和代表們采取無記名投票方式對述職報告“打分”。述職者需在5個月內將整改方案及實施情況向常委會做出書面報告。目前,中國已有29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人大制定了述職評議的地方性法規,或在有關地方性法規及法規性文件中對述職評議做了規定。一些地方還開始對副省級干部進行評議。
同時,人大對官員的任免決定也更加嚴格。在浙江省溫嶺市人大常委會的一次會議上,市政府提出的免去萊局長職務的提案被否決。該市人大常委會還曾否決了市政府提出的對某些千部的任命。而在過去,一般是只要黨委和政府提出建議,人大沒有不通過的。
人大代表自身也在創造中國政治舞臺的新景觀。以前,當人大代表,多有“當官”味道,如今,這種“身份”發生著調整。在上海。已經有442名市人大代表和2452名區縣人大代表向選民公開了自己的電話或者電子信箱。為促進人大代表加強與選民的聯系,上海、深圳、云南曲靖和四川成都等許多地方的人大已經開始組織人大代表定期向選民述職。這正是人大代表權力意識的逐漸覺醒——“我們代表的其實正是人民”。
人大新變化的背后,是中共高層對執政能力的強化,對民主政治的推動。社會的變革實是一個漸進的過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社會及個人財富的增加,個人維權意識增強,政治民主化已是大勢所趨。新一屆中國領導人適時提出了“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的執政理念。中國各方面的制度性變革正在循序發生,而中國的政治秩序也逐步走向了現代化——這構成了半個世紀之前還難盡收眼底的一道風景,雖然前途荊棘仍需斬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