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漳州師范學院、《文藝報》社、《文藝理論與批評》雜志社共同籌劃組織的全國首屆敘事學學術研討會,于2004年12月9—11日在福建漳州東南花都的“策士溪俱樂部”隆重召開。來自全國各地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報社雜志社的80余位代表出席了會議,會議就敘事學理論的現狀及發展前景、文學敘事與文化詩學視角、敘事學的中國化及其實踐、后經典敘事與經典敘事比較等方面進行了廣泛的研討。北京大學的申丹教授、云南大學的譚君強教授、江西師范大學的傅修延教授、浙江大學的金健人教授、漳州師范學院的祖國頌教授在大會開幕式后作了主題發言;哈爾濱師范大學的劉紹信教授、西南師范大學的許德金教授、天津外國語學院鄭鐵生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的董小英副研究員在最后一天的會議上作了主題發言。大會在緊張、熱烈、和諧、友好的氣氛中完成了各項議程,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會議上各位專家學者們發表了許多很有價值的學術見解,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后經典敘事學與經典敘事學是替代還是互補。針對這一問題申丹教授在大會上做了題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敘事理論的新發展》的主題報告,簡要介紹了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敘事理論的新發展,論述了后經典敘事學的主要特征,并闡明了后經典敘事與經典敘事之間共進互補關系。他指出,國內研究往往聚焦于20世紀90年代之前的西方經典敘事學,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90年代以來的后經典敘事學。正是因為這一忽略,國內的研究偏重法國,對北美較少涉足,而實際上90年代以來,北美取代法國成了國際敘事理論研究的中心,起到了引領國際潮流的作用。20世紀80年代初,不少西方學者面對敘事學在解構主義和政治文化批評夾攻之下的日漸衰微,預言敘事學瀕臨死亡。但在北美,敘事學研究卻被“女性敘事學”、“修辭性敘事學”和“認知敘事學”“曲線相救”,并在90年代中后期逐漸復興,在21世紀初呈現出旺盛的發展勢頭。
后經典敘事學呈現出越來越旺的發展勢頭,是不是經典敘事學真的瀕臨死亡了呢?申丹指出事實并非如此。在當今的西方敘事學領域有一種十分奇怪的現象:幾乎所有的后經典敘事學家都認為經典敘事學已經過時,但在分析作品時,又往往以經典敘事學的概念和模式作為技術支撐。在教學時,也總是讓學生學習經典敘事學的著作,以掌握基本的結構分析方法。由此可見后經典理論模式依然是經典敘事學,只是拓展了實際運用的范疇。因此后經典敘事學與經典敘事詩學之間的關系實際上并非演進替代或超越,而是互補共存,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
敘事學是否要走向文化敘事學。傳統敘事學脫胎于結構主義詩學,聚焦文本之內敘事結構與敘述話語的形式分析,割裂與文本之外世界的聯系,有著明顯的不足。那么敘事學要不要走向文化敘事學?
祖國頌教授提出“走向文化敘事學”的構想,認為文化敘事學意在把敘事表現文化事實與文化事實具有敘事功能相結合,把敘事文本與文化現實相結合,把敘事行為與敘事讀解相結合,從而把敘事從一種語言行為還原為廣泛的文化現象。文化敘事學不只關注敘事對文化現象的描述和表現,還特別關注特殊的文化事實所具有的敘事功能及其所產生的特殊敘事效果,注重發現敘事文本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內在關聯性,把敘事行為與敘事讀解行為融為一體。
劉慶璋教授分析了敘事學的局限性,認為敘事學是文藝理論的支脈,它從結構主義中分化而來,既有很強的學理性,也有其明顯的缺陷,它將文學研究推到科學主義的極端,欠缺了文學的精神歸依——人文主義精神。如果忽視創作者和審美者的美學取向,割斷文本與人——作者、讀者及其生活現實和文化語境的聯系,顯然背離了最不宜于整齊劃一、最需要獨創性的文學美學特征。而文化敘事學既能較好地繼承和發揚敘事理論的優良傳統,又能較好地彌補結構主義敘事理論的不足。因此敘事學應該把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結合起來發展,走向文化敘事學。
譚君強認為作為文學研究的敘述學,從大的范圍來說,是一種文化活動,它本身與人類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如果說,在敘述學處于形成與發展過程中的時候,為了確保其在眾多學科中的獨特定位以及其研究的獨立性,從而將其研究方法、研究對象作特殊的限定,以使其在眾多理論潮流中獨樹一幟的話,那么,在敘述學已經得到充分發展,敘述語法、敘述結構、話語分析等眾多模式已經得到充分展現的情況下,敘述學就沒有必要再繼續畫地為牢,使自己繼續在原地打轉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敘述學與不同學科之間所產生的交叉研究,敘述學對文化領域這一更為寬廣的范圍的滲入,無疑會使它獲得新的無限生機。
申丹也強調,因為結構主義敘事局限于文本之內,搞到一定程度,研究的東西越來越少,老是在同一框架里轉很難再有所作為,它必須尋找空間向外拓展。
敘事學突破文本與結構主義形式的樊籬,與文化層面和鮮活的世界相聯系,是它發展的必然趨勢。
敘事學如何注重文學的審美價值。傳統敘事學主要研究語言文學敘事,而文學敘事離不開它的審美價值,可結構主義敘事學恰恰忽略了它的存在。把敘事學引向審美層面,關注文學的審美價值成為會議的熱門話題。
李曉寧、劉紹信、劉慶璋等人認為新敘事理論雖然不再停留于純形式分析,進入了文化分析的層次,而且其研究對象也從文學文本擴大到了文化文本。但是新敘事理論仍忽視了文學敘事的審美意義。失去了美學魅力,就沒有了文學;離開了審美研究就難以說它是嚴格意義上的文學研究。僅就敘事文學文本的結構形態、敘述語法來說,為什么它要有那種結構形態和敘述方式,其美學旨趣和美學效果何在,也是文學作為文學、文學研究作為文學研究應當首先考慮的問題。如僅停于對之做純客觀的、描述性的、規范化的、甚至是公式化的概括,不將思路向美學方面深化,作為文學敘事學,顯然是難以令人滿意的。
譚君強、陳美林、胡金望等也主張把敘事學引向審美層面,認為敘事理論與文化詩學具有內在的關聯性。這一關聯的一個重要層面在于進行審美文化意義上的敘事學研究,運用現行敘事理論中已有的基本理論模式和方法,對敘事作品進行分析,不僅不回避對敘述文本的審美價值判斷,而且還有意探索敘述文本中所存在的這種審美價值,以及透過形式意義之外諸如心理的、意識的、思想的、社會的等文化上的意義。它可以從“形式層面”、“社會歷史層面”、“精神心理層面”、“文化積淀層面”對對象進行審美文化意義上的分析和研究。
由此看來,把敘事學與文學審美結合起來研究敘事作品也是敘事學發展的趨勢。
如何解決敘事學泛化問題。敘事學與文化相聯,關注文學的審美層面,會不會出現什么都講敘事學就什么都不再是敘事學的泛化現象?因為泛化本身就是一種消解與解構。文化敘事、日常口頭敘事、電影敘事、歷史敘事、自傳敘事、心理咨詢敘事、女性敘事等都不一而足地掛上“敘事”的頭銜,這是一種敘事的泛化,其結果必然導致敘事學理論品質的消失。董小英、夏忠憲、張開焱、胡明貴等認為,文化敘事學應堅持它原來的藝術品質,不能背離敘事理論的敘述語態、故事語法、文本結構等基本規約性。文化詩學應運用敘事學合理的內核,做到形式分析和文化分析相結合,既注重形式分析,又探索形式背后隱含的文化深意。要采用經典敘事學的模式和概念來分析作品,同時注重讀者和社會歷史語境,注重跨學科研究,有意識地從其它派別吸取有益的理論概念、批評視角和分析模式,以求擴展研究范疇,克服自身的局限性。立足于敘事學內在的規約性,采用經典敘事學的模式、概念去分析作品,同時注重作者、讀者、文化語境、歷史語境、審美價值,拓寬敘事學研究的領域,已成為代表們的共識。
敘事學如何本土化、如何進行文本實踐。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文藝思潮大量涌入國內,國內文藝理論產生了“失語癥”。敘事學引入我國后,我們不能忽視自己的敘事傳統。敘事學只有與中國文化結合才能生根,我們才能有自己的東西與國際敘事學者對話。傅修延、曾鎮南、鄭鐵生等主張國內敘事學研究應多挖掘中國敘事學傳統,多關注當代文學作品,多研究中國文學作品中的現象,使敘事學和中國古今小說創作聯系起來,以尋找自己的學術生長點,使中國敘事學成為世界敘事學的有機組成部分。
敘事學自上個世紀80年代傳入我國,在國內已走過了近20個年頭,取得了豐碩的成績,研究領域也不斷拓展,從文類來看,已從小說延伸到散文、詩歌、史話、童話、電影、電視等等;從研究對象來看從研究語言發展到研究圖像、繪畫、雕塑、媒體等;從運用領域來看,出現了用敘事學來研究翻譯、卡通、文化等新領域。但也面臨著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正如許德金指出的那樣,國內每年發表的敘事學論文雖然很多,但大多是書評、述評、綜合評論等文本解讀類文章,理論研究性文章很少。這次研討會就敘事學一些熱點而又現實的問題展開了熱烈討論,闡釋、澄清了一些學理概念,提出并明確了一些極有價值的學術思想,對我國敘事學的未來發展必將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