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敏
初讀墨白的中篇《光榮院》,感到在他那看似直白的敘事背后隱含著對生命意義的相當嚴峻而深刻的思索。不能保證普通讀者透過時空倒錯、幾近魔幻的文字表面能夠穎悟到這種思索,但是經過細心的閱讀,我們并不難看出,小說推出的人物群像面對生死的各種反應,的確隱含有對現實人生的強烈的反諷,敘述沿襲著并不張揚的冷幽默路子,但是給人的感覺是文義指向每一個自我。這樣的小說必然給蒙昧的心靈帶來震蕩。
小說故事情節不強,所以讀者如果試圖從中陶醉于跌宕起伏的情節,那么你就選錯了作品;相反,本來就已經很簡單的情節也被作者“折騰”得支離破碎。但是我們的閱讀沖動并沒有因為這種看似有些許凌亂的處理而受阻。本篇基本上擺脫甚至顛覆了普通小說的敘事傳統,將原本完全可以按正常時序展開的故事,從意識流動的需要出發,進行“強行”肢解、切割和相互竄位。小說從頭到尾貫穿蝦米對老金磨魚鉤事實的回憶和老金掉入河道可能淹死的種種猜測,使二者交替復現,而這樣的復現使得小說表達混合了事實和猜想,把本來不能算是荒誕的東西變得荒誕,似乎一切都像一個夢,所以在題記中,作者特地加注了愛斯基摩人的格言:“夢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在種種如夢的事件勾畫中,老金之死與老金之活的場景,在小說列出的十個部分來回切換,使生命和死亡縈繞不去,就像電影技法中的蒙太奇,把現實人生及其記憶,跟即將展開的未知事件打通起來,閱讀的直觀感受便是讓人在作者設置的“謎障”和“夢幻”中,不辨歷史、現實和未來。光榮院,是一個時間意味很強的空間場景,在這里,時空經常與記憶、猜測混繞交織在一起,給人一種時空倒錯的感覺。但在這一倒錯面前,作者并沒有只是迷醉于他的敘事技巧和文字游戲,他的真實目的在于借助這樣的超時空的敘事,解構一個天經地義的政治理念,從而對生命的意義進行一次嚴肅的拷問。
從作品中我們讀到,當鹽業公司的庫房用做接納年邁體殘、無家可歸的戰斗英雄的“光榮院”的時候,這個光榮院便開始走向衰落,“光榮”在現實社會中變成了一個迅速隱退的字眼,“光榮”是走進死亡的一個代名詞。無論你是否喜歡,衰落日漸的趨勢在被遺忘的“光榮”中得到淋漓盡致的呈現。小說通過一個寓居在光榮院并成為它的底層的人物蝦米的內心世界,也通過曾經“光榮”的老戰士們孤獨凄涼變態的晚景見證了世俗執政者在面對傳統政治在國家的經濟大潮到來時所表現的脆弱與無力。當資深的建國“功臣”們取得了國家的政權歷時愈久,那些不諳創立“家業”之苦的后代與它們形成觀念和生活方式的反差就愈大。當小說中那位孫醫生將“紅嘴唇女人”劉娜帶到娛樂室交歡的時候,當斷腿的蝦米與死去的葉在夢中交合的時候,都會引發老英雄老金的強烈不滿或不屑。主流政治把它的擁戴者當成是令人羨慕的“光榮”楷模的時候,同樣受到這種表彰的老戰士們,在一個講求多元化的時代卻面臨許多生存尷尬。
作者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借助一代人曾經擁有的“光榮”在現代社會的迅速消退,重新思考生命是為了什么而自尊地存在的敏感的話題。小說中那個名為“光榮院”的地方,實為享受政府福利的老戰士“養老院”。它是縣民政局設在潁河鎮上專為那些傷殘戰斗英雄“頤養天年”的地方,是曾經“光榮”過的老人生命終結前的“中轉站”。它的成員從二十三人減少到十二人,棺材從十口到剩下最后一口,負責人從公事公辦的邰院長到涉嫌腐敗的王院長,都在這光榮院實現了“中轉”,但這中轉不是周而復始的,而是悲劇性地萎縮這“光榮”的概念,暗示了無力回天的時代變遷。一群人的心跡的巧妙勾勒,表現了傳統建立起來的道德理念、生存態度和社會評價在急劇的社會變遷面前所遭遇到的新的困惑,從而巧妙地為讀者展現了一個我們并不陌生、日漸淡出的舊日政治遺留的影子,但人性深處的生命意識執拗地在遺憾的日子中掙扎著。
小說中最核心的兩個人物就是老金和蝦米。他們有著不同的人生經歷,雖然都寓身光榮院,但對老金來說,“光榮院”是以他為代表的一批戰斗英雄的待遇、等級、資歷、地位和身份的象征,盡管這個象征日益單薄,這是蝦米所無法企及的。老金在戰爭年代,在他的連長率領下不惜犧牲,勇立戰功,他的傷殘和他的勛章顯示了他的“光榮”,他沒有忘記把它們當成值得炫耀的光榮的象征。他提醒蝦米:“你別忘了這是什么地方,這是光榮院”“老金說著拍了拍自己腿上的那道傷疤說,這就是資格,你有嗎?”,功勞是他曾經榮耀輝煌的寫照,是光榮記憶的一部分。為此他把他那銹跡斑斑的勛章掛在床頭可望不可即的地方,隨時聽得當啷當啷的聲響,不允許別人隨便撫摩。孫醫生要摸他的勛章,老金還要求他洗手:“這是勛章,是我用生命換來的”,得意中難掩其炫耀心理。“要是沒有這勛章,你會來這里享清福?”倚老賣老、居功自傲、以恩主自居的心態一目了然。盡管這些勛章被另一位戰斗英雄老錢貶為“幾片生鐵,不頂五分錢”,但老金卻將其視如家珍,是用生命換來的“輝煌”符號。老金的可憐在于把針尖當棒槌,把雞毛當令箭,把榮譽當成高人一等資格并執迷于此,他這三枚勛章帶給他的驕橫和霸氣總使他看不起別人。他自以為是,常以“老家伙”自居。就像他教訓王院長時所說的那樣:“要是沒有我們這些老家伙,你當誰的院長?”,小說中我們常常可以看到老金居功蠻橫的許多表現。他對邰院長帶木匠來制作棺材橫加指責,對王院長在伙食費中的不良表現揚言要到鎮上去告他,對孫醫生吊兒郎當、沉湎女色面呈不滿,對蝦米夢中自慰橫加干涉并當眾讓蝦米出丑。光榮院是使老金顯得光榮的地方,蝦米認為老金的尸體不漂到別處,是因為他“舍不得離開(光榮院)這個地方”。這“光榮”的老金習慣性磨刀所發出的聲音反復不斷刺激著蝦米卑微脆弱的神經,蝦米潛意識中甚至詛咒老金被淹死來表達對老金這一代的告別。于是,老金掉到河道里不知是死是活,成了小說串聯情節的一條重要線索。
與老金相對,蝦米在光榮院里是一個并不“光榮”的角色。他從一個潁河河道漂來的一口瓷缸里被人救起的棄兒開始了他那苦難而無尊嚴的一生。他長著紅膚白發,一向被人視為“災門星”和“老怪物”。自從那口“藍中帶紅,色如海棠”的大瓷缸被搬到鹽業公司,他便理所當然地成為鹽業公司庫房及其以后的光榮院的看門人。在光榮院里,他算是一個真正意義的底層人物。誰都看不起他。孫醫生污蔑蝦米“沒有光榮院的人有資格”,“看看人家老錢和來福,人家哪個身上沒有幾個槍眼子?你身上有什么你說說?你身上只有屁眼吧!”蝦米連看一眼老金的勛章的資格都被老金剝奪,“每當他的手接近那幾枚勛章的時候,老金都會出現在門口,老金說,蝦米!蝦米的手就給嚇回去了”。為了與老金的尸體能夠搶先一步裝入最后一口棺材內,蝦米不惜自殺身亡,可是就是這么一點兒小小的心愿也不能讓他實現。和老金一直有矛盾的老錢在關鍵時刻,卻站在跟他身份等價的老金一邊:
“蝦米咋能和老金裝到一口棺材里去!”在光榮院,任何人都可以拿蝦米的紅膚白發取樂,或任意對他發號施令、頤指氣使。閱其卑微出身,他被來福罵做“傻×”。對蝦米的心理刻畫常常充滿著無奈的戲謔和悲憫的喜劇色彩,讓人看了不由得產生滿心的悲涼和苦澀。他對葉的迷戀和對月紅的復雜感情,常常成為別人的笑柄。有時,人們侮辱他的生理缺陷,他也奮起反抗過,例如扛鹽袋的袁武軍嘲笑他的皮膚,使他迫不得已去咬袁的拇指,而當來福伸手摳蝦米嘴里的剩菜,也被蝦米狠咬,于是他被人罵做“狗”。從蝦米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在我們這個社會,弱勢者生存的艱辛和難堪。他人格的被蔑視和被作踐,恰恰體現了人性深處的冷漠。他卑賤的出身和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經歷,使他對生存有著特殊的體驗。小說多處寫到蝦米的夢幻及自問,荒誕中潛藏著哲理:“我到哪里去呢?我的家在哪里?”,這樣的句子不由得讓人想到冰心的散文名篇《我的家在哪里》。蝦米,甚至包括光榮院里的人、潁河鎮里的人以及我們所有的讀者,面對生活,面對死亡,面對心靈的本真,我們不也是類似的“蝦米”嗎?有形的家抑或小說中蝦米臨時棲居的“庫房”,都不是真正意義的家。看看蝦米,想想自己,人們什么時候真正善待過他者,又什么時候真正被他者當作人認真對待過?人什么時候能真正超越生死界限去認真考量存在的權利?什么時候關懷過自己?從這些意義上講,蝦米的經歷給了人永恒的思考。
光榮在現代漢語里有一個特殊的修辭性的意義,那就是壯烈的死。老金也好,光榮院里的所有老戰士也好,甚至包括它的院長、廚子、醫生、看門人,有幾人的死能堪稱光榮呢?也許在官方的紅頭文件里老金、老錢、來福、老德等人的過世是光榮的,但世俗的意義下他們的生或死并不見得光彩,他們有著普通人一樣的弱點和致命缺陷。所有的人在死亡的門前,誰都沒有伯仲之分。從題到文,從頭到尾小說始終環繞著死亡來表現人性的真義,成功地貫穿了死亡的母題。死亡的陰影彌漫在墨白的這篇小說中。光榮院里所有的老戰士在戰爭年代都經歷過死亡的威脅,老金的勛章和傷疤以及老錢的斷臂都是他們闖過死亡關隘的記錄。光榮院的人,其實很難享受到死的“光榮”的那份榮耀,光榮的稱號是在世的權利者根據自己的需要設定的。像光榮院里“下等人”葉的死、蝦米的死,他們就與光榮的稱號無關。蝦米在雨中每每想起老金的死,便不由自主地回憶活著的老金,也萌生關于死亡的幻覺。死亡作為光榮院人的生存體驗,被具象化地描繪著,感受著。死亡母題在小說中被渲染到極致,使筆下的人物無一從死亡的夢魘中得到解脫和超度。
積儲起來的死亡記憶像細菌一樣吞噬著生存的樂趣。對于幾近荒唐、心實自虐的蝦米來說,他在夢幻中與葉的性愛所表現出快樂被趨近死亡的心理疾患耗損盡了,剩下的是在老金等人眾目睽睽下的肉體狂歡,這是死亡與性愛的彼此隱喻和互為象征。走進光榮院,那幾乎是一個男性化的社會,極少有女性在此出入。表面上的“無性”,常常涌動著“性趣”的暗流。孫醫生與“紅嘴唇女人”劉娜的在娛樂室里的廝混,王院長進鎮子嫖娼的傳聞,蝦米在庫房正中偷埋葉的尸體并在夢中夜夜與其交歡,生有七個孩子說話粗野且不把談論性事當作一回事的“打飯人”月紅對蝦米構成的性幻想,都是對光榮院“單性化”的挑戰。當寫到蝦米和月紅親昵舉動時,“她(月紅)摸罷氣蛋(子宮)沒有洗手就摸塊牛肉塞進他(蝦米)嘴里了。蝦米感到那股騷尿氣有一種親切感……有些時候,蝦米感到月紅的目光就像陽光,撫在他的身上,有一種母愛融融的感覺,可是她說話的聲音卻像旱天的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只要你一聽到那種聲音,你的嘴唇就會感到干裂,你就會不由得伸出舌頭舔一下自己的嘴唇,有一種渴望從她的聲音里滋生出來”,這似乎是蝦米一生中讓他最能生愜意的地方,盡管他們之間并沒有實際的性接觸。
在這個單性為主的光榮院,一方面展示給人的是日暮西山、情淡欲寡的無欲氣空洞,一方面卻是欲破寧靜、食色性也的生命躁動。這一靜一動的二元對立,反襯了光榮院里欲望被壓抑,又被撩撥的矛盾交織。在蝦米夢中與葉做愛的事敗露給老金時,老金這樣羞辱他:“這個龜孫,做夢也在想好事”,甚至招徠眾人一起嘲笑蝦米并扔掉他的床以壞其“好事”,這使蝦米“感到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樣剜著他,他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對蝦米隱私的侵犯幾近極致,而這樣的事卻堂而皇之得到這些“光榮”的老戰士們的肯定。這種無性對有性的閹割,暗示了所謂光榮者那骯臟的“窺陰”心理,尤其是在蝦米將葉的尸體置入缸中埋在地下一事被發覺,“蝦米因此而臭名遠揚”“使這座光榮院名揚千里”,許多人來光榮院就是為了瞧瞧盛裝女尸的缸和蝦米,顯示了看客們的冷漠心態和窺陰心理,他們如是說:“你看,就是那口缸”。
如果說《光榮院》中死亡和性愛是小說繞不開的兩個母題,那么對它們的邏輯展開就必須依靠那些富有表現力的意象。小說最有特色的意象有兩個。一個是聲音,一個是水。
老金磨魚鉤的聲音是小說始終一貫、揮之不去的意象。老錢用錘敲打白鐵皮的聲音進一步強化了這個意象的傳達。這聲音,使破舊沉悶的光榮院有了一點生氣,它是光榮院的主人公靜中求鬧、宣泄不滿、生命老去的掙扎與呼喚:“老錢常常用那只鐵錘來顯示他的力量,用鐵錘來發泄他對別人的仇恨和他自己的痛苦”。老金磨魚鉤發出哧哧聲、老錢敲鐵皮的叮當聲響徹起來的時候,人們還多少能感受到光榮院是潁河鎮人生活記憶的一部分,隨著光榮院的人逐一過世,這聲音就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終結,成為這些老者為自己報喪鳴哀的悲聲,是人在焦躁的日常生活中不得不迎候的死亡之聲。光榮院被這種聲音淹沒,便意味著更多的人邁進了死亡的門檻。這兩種聲音周而復始、循環往復地撕扯著蝦米的耳膜,逼使他睡進棺材來逃避它們,這聲音也成了蝦米死亡的宣告,他雖然不堪忍受卻又不能不接受這樣的死亡宣告,所以蝦米一聽到這聲音就頭痛不已,聽到這聲音就巴望老金早些死掉,或者用自己吞鉤死去來表示對這種死亡之聲的永遠逃避。蝦米曾仇恨地想望“老天保佑,淹死他(老金)吧!他死了就沒有人來折磨我了”。為了躲避這些摩擦或敲打金屬的聲音,蝦米躺進棺材睡覺時發現:“在世上,沒有比這里更舒適更安全的地方”。聲音成為死亡的信號和隱喻。
與聲音相當,水也是小說的一個重要意象。小說結尾寫人們給蝦米挖墓穴,天突然降起大雨,“裝殮蝦米的那口瓷缸剛一放進去,雨水就把墓穴給淹沒了。院長嘆口氣說,唉,這個蝦米就是水命”。蝦米一生與水有緣。他兩歲的時候就是裝在瓷缸里沿潁河漂來。與他同住光榮院的老金還要求蝦米用這口缸去接庫房漏下的雨水。連老金自己也是掉在河道里被水淹死的,那時下著雨水,“蝦米往院子里看看,雨水從天空砸下來,在地上蕩起了白色的水汽,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他努力地想從雨水里辨別老金走在雨水里的腳步聲,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他都感覺不到。他想,老金真的掉進河里去了”。這水的聲音一樣意味著生命的消失。蝦米的生命隨水而來也隨水而去。因此小說中的蝦米常常穿著雨衣,出現在雨水中。在蝦米的感覺里“這場雨已經下了很長時間了,仿佛有一百年這么長。”這雨水仿佛注定了人類無力逃脫的宿命。
《光榮院》用死亡的必然性告訴我們,生命沒有永遠的光榮,用死亡提示我們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因此它在審美上的一個重要的創新就是對殘缺的營造。光榮不是完美而是缺失。光榮院并不展示讓人另眼相看的光榮,而是遺憾、空缺、失落,它是一個殘缺的集體。那里的正式成員(如老金等)與非正式成員(如蝦米等)都是身心殘缺的人。在這樣一個團隊里,它的成員逐個棄世,是光榮掩蓋下的孤寡的寫實。有遺憾的人生正不斷顛覆十全十美的社會理想。十口棺材連十一個人都裝不了,何來十全十美呢?小說共用了十個部分,寫的卻是人生的永恒缺憾,哪來十全十美呢?蝦米長到十歲卻失去了養父,十全卻十分不美……小說表達的人生永遠的缺失,恰恰是對永恒完美與光榮的批判,是對試圖把漫長的人類歷史定格在某一個階段的辛辣諷刺。光榮只是死亡的另一種表述。老金認為“光榮院在他的感覺里也是常常在黃昏之中”,孫醫生認為光榮院“這個鬼地方,跟醫院太平間沒有什么兩樣”,這一日暮西山、人近黃昏的宿命,是每一生命個體必須嚴肅思考的問題。
的確,人生擺脫不了這樣的缺失,何況光榮院。面對缺失,蝦米躺在床上覺著“他怎么也睡不著,總覺得他的身邊缺少一樣什么東西”“是什么東西呢?……他感到一切都是那樣凄涼,那樣的孤獨,茫茫的荒野上只有他一個人在踽踽獨行”,缺失才是永恒,孤獨才是永恒!就像兩歲的蝦米乘瓷缸而來,注定也乘瓷缸歸西,圓圓的瓷缸,象征生命缺失的一個輪回,其實是表達生命的孤獨、渺小和遺憾恒在的現實空洞而已。人性在這永恒的缺失與孤獨面前被徹底地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