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勝 孫 穎
摘要:社會形態的變遷不以個人、團體意志為轉移。市場經濟、民主政治、法治文化是現代社會的三個主體性結構,法治化視野下的黨的執政能力其實質就是黨領導全國人民實施“依法治國,建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能力。為實現這個社會形態的轉變,黨的執政能力的建設必然涉及到執政理念中的法治價值,法治信仰等方面的重大問題。
關鍵詞:社會形態;法制化;法治
中圖分類號:D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605(2005)04—0043—03
一
每一次社會形態的歷史性變革一般是由經濟基礎這個主導性的經濟結構因素發生變革作為發端,同時相伴隨的是社會意識結構和政治結構多元化探索并最終歸一的變革過程。由于中國長期封建社會所形成的大一統中央集權制國家的影響,近代中國社會形態的變革運動所實行的并不是如春秋戰國時期呈現出的那種在不同的政治實體進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式變革的局面,尤其在新中國成立以后,這個變革運動所呈現出的特點是分階段的單一模式。黨的十四大所確定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目標的歷史意義是非常巨大的,其實質是近現代中國社會經濟結構變革探索過程中的正確的方向性選擇。筆者不同意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僅僅作為一種市場有效配置資源的方式的觀點,作為社會形態系統中的主體性結構,其生存和發展必須要有相應的政治結構和社會意識結構相匹配,同時它自身也會要求和影響政治結構和社會意識結構的形成和發展。黨的十五大將“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確定為治國的基本方略.實際上也反映了我們黨對這個問題的清醒認識,那就是與市場經濟的經濟結構相伴而生的必然是民主的政治結構。在現代社會,民主政治的實現.必須建立在國家整體法制化的基礎上。法治社會實際上是民主政治、法治國家所包含的價值觀念、制度安排、運行機制與模式等各種要素的綜合體。未來中國社會的發展可能受制于各種具體的因素,可能會有反復或者波動。但是,如果站在一個跨越千年的歷史高度,中國社會整體向前的趨勢是不會變的,中國社會要經歷封建社會向現代社會轉變的歷史性進程也不會變的。在不同的人的眼里,未來中國社會可能會呈現出不盡相同的模樣,但是如果從社會形態變遷的角度,如果考慮到與封建社會系統的結構性因素相對應,未來中國社會在經濟結構方面體現出的必然是開放式、競爭性的市場經濟,在政治結構方面必然體現出的是對各種權力進行限制的民主政治,在社會意識結構方面體現出來的應當是以“正義、自由”為核心價值的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法治觀念和文化,是一個社會主義的法治社會。
市場經濟體制是有其自身邏輯體系和運行規律的經濟模式。在市場經濟中,平等法律地位的市場競爭主體、自由公平競爭的市場規則、受法律確認和保護的市場主體財產所有權這三個要素形成了對于法治的內生性的需求,與市場經濟相伴而生的必然是法治。法治要求在經濟社會領域確立具有獨立意志和經濟地位的公民社會,在國家層面上要建設法治國家。法治社會本身是包含了從價值層面到具體制度安排的統一體,是與人治社會相對立的現代社會的概括性總稱。我們不能將法治社會、法治國家的建立僅僅看作是社會主體自主選擇的結果,法治社會、法治國家實際上也是市場經濟體制發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客觀必然。同時,法治社會、法治國家的建設和完善同時也是在維護和促進其賴以生存的市場經濟體制這個基礎,兩者相互依存,相互作用。法治國家目標的實現本身也意味著社會形態內部已經形成了市場經濟體制、民主政治和法治觀念、法治文化三位一體的結構要素。
今天在探討執政黨理論建設和創新的各項工作時,實際上都不能脫離我們國家正在進行社會形態歷史性變遷過程的這樣一個歷史背景。基于中國共產黨法定的執政地位,黨的理論建設問題已經不僅僅是社會意識建構中的理論要素的建設問題,同時也是一個會影響到政治結構整體變革的方向、戰略、步驟進行選擇和安排的實踐問題。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的黨的執政能力,如果站在社會形態變遷的歷史角度,其實質是黨帶領全國人民推動中國社會進行整體適應性變革的能力,是將中國社會實現從傳統的人治社會向現代的法治社會、由專制社會向民主社會變革的能力,是整合各種社會資源進行經濟、政治、社會意識結構變革的能力,是在經濟結構方面維護、發展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政治結構方面推動民主法治建設,在社會意識結構方面宣揚和構造法治文化的能力。從法制的角度分析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問題,我們完全可以概括為:黨的執政能力就是黨帶領全國人民貫徹和實施“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宏偉目標的能力。當然,為了實現這個目標,黨需要加強自身的理論建設、隊伍建設,需要考慮國內外的形勢,但是,其核心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能力,是將我國的經濟、政治、社會意識結構統一到社會主義法治社會這個大的社會形態轉變的目標上來的能力。
二
在實現向社會主義法治社會轉變的進程中,法制化視野下的執政能力建設應當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首先是執政黨執政理念中法治價值的建構與完善的問題。按照現代化理論的分析,近現代中國從晚清開始的社會變革屬于后生外發式的現代化進程。在這個進程中,政府與政治機構對于改革進程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但是,政府作用發揮的是積極的推動作用還是消極的阻礙作用.政府作用發揮得是大還是小,卻取決于在政府中居領導地位的領導集團的行為方式,而領導集團的行為方式又受制于其是否具有改革的動機和符合改革目標的價值信仰。現代法治社會、法治國家作為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一種文明的社會形態,它是建立在以一些基本價值基礎上的制度、體制、觀念、行為方式的綜合體,其蘊涵的“正義、自由、秩序、平等、民主”等基本價值與共產黨員對于實現共產主義社會的最高信仰之間并不存在矛盾,共產主義社會的實現過程實際上也就是社會正義、主體自由的實現過程。中國共產黨作為推動中國社會向法治社會進行整體變革的領導者,加強執政能力建設的首要任務應當是把全黨的價值信仰和動機統一到符合社會主義法治社會的改革目標上來,在執政理念中應大力加強對于現代法治價值觀念的普及和宣傳,這個問題至關重要。中國共產黨從建黨以后,由于長期處于戰爭的環境中,根本不具備法治價值觀念形成的條件。新中國成立以后,由于受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現代法治社會的價值觀念也缺乏生存的經濟基礎,從而導致了全黨的法制觀念不是太強,一度還形成了法律虛無主義的思想氛圍。直到黨的十五大,才改變了傳統的法律1:具主義的觀念,認識到
法治本身是包含了價值、制度及運行方式的綜合體,進而確立了依法治國的治國方略。但是這個過程畢竟很短,加上傳統觀念、制度的慣性沖擊,黨的執政理念中對于法治價值的重視程度仍然不夠充分。在以市場經濟為主導性經濟結構的社會中,市場經濟自身的運行規律決定了市場經濟的各種參與主體對于現代法治社會所蘊涵的“秩序、正義、自由”等價值的渴求,在現代法治社會基本價值層面下所形成的“主體地位平等、自愿公平的競爭、有限政府、權利本位”等制度不是憑空產生的,其實質是市場經濟運行規律的需要在政治及社會意識方面的客觀反映。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只有自己信仰和追求法治,才能自覺地將自己的價值信仰和動機與市場經濟的客觀需要結合起來,與社會中的各類參與主體的價值追求結合起來,才能夠有能力領導和自覺地推動法治社會的建設。
其次是執政黨帶領全黨全國人民實現與法治社會的價值要求和制度安排的對接能力問題。改革開放二十多年的實踐成果之一,是我們黨帶領全國人民成功實現了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經濟體制的轉型必然要求在政治體制方面要進行相應的改革。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國家按照計劃經濟的要求在參照了前蘇聯的經驗下形成了一整套與計劃經濟相適應的政治體制、政治組織及運行機制,這些政治架構與市場經濟的要求存在相當程度的不適應性。同時,由于我國還處于市場經濟的初始階段,執政黨的一些具體工作目標和工作要求與法治社會自身的價值追求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差異,社會轉型的過程實際上也是價值和制度的轉型對接的過程。比如,“秩序”作為法律的價值之一,無論是傳統社會還是現代社會,都是非常重視的。但是在封建社會,為實現秩序價值,國家往往采取加強皇權、重農抑商、思想鉗制、限制遷移的戶籍管理等政治、經濟、社會管理等制度安排實現了一種靜態的相對穩定的經濟、政治、社會秩序。而在以市場經濟為主導經濟結構的現代社會中,為實現秩序價值,國家往往通過法律確立公民的政治、經濟、文化、人身、社會等方面基本權利,形成了如選舉、結社、新聞自由等政治參與、表達制度、司法最終的矛盾解決等制度,同時通過貨幣金融等政策工具加強政府對經濟的間接控制能力,實現了社會秩序的動態穩定。另外,市場經濟作為一種競爭性的經濟運行模式,其首要價值表現為對“效率”的追求,競爭的直接后果會帶來社會的貧富差異拉大,進而會影響到社會的穩定。為解決這個問題,現代法治社會確立了以“正義”為首要的價值目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市場經濟自由發展的一種限制和修正。由于我們國家目前還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們確立了發展作為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以解決廣大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物質生活的需求,在政策上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但是其客觀的結果是中國的貧富差距問題日益突出。隨著民主法制化進程的深入,我們國家在效率與公平兩個問題平衡方面的難度會越來越大,執政黨必然會面臨價值取向的改變,價值取向重心的轉移必然要求制度安排的調整和變化,比如通過提高所得稅稅率、開征遺產稅等稅收制度,可以“削高就低”以解決貧富差距擴大的問題,但是其對吸引外資、鼓勵投資卻又具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另外,市場經濟的理論基礎之一是“經濟人假說”,其哲學基礎實質是人性本惡的利己主義,法治國家的分權、控權理論與市場經濟的哲學基礎本質是共通的,而我們國家傳統計劃經濟體制下長期宣揚的是強調奉獻,其理論基礎包含了人心向善的利他主義哲學的傾向,理論基礎不同所形成的價值取向及制度安排的差異是明顯的,比如我們國家的憲法及黨的有關規章,其程序性的規定明顯比西方社會相關制度規定程序要弱一些,這也會給執政黨在價值目標的確定及相關制度的安排方面帶來兩難的選擇,這種價值追求和制度安排的轉變和平衡過程是非常艱難的。因此,在社會轉型過程中,“改革、發展、穩定”三者之間的統一顯得非常重要,尤其需要執政黨具有高超的對接藝術。
最后是執政黨按照法治國家發展的規律和要求對自身進行改革和完善的能力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我們所面臨的難度可能會出乎我們的預期。世界各國法制化進程的歷史表明,對于政府所推動的社會變革,現代社會法制化進程中首先同時也是最難解決的是如何制約領導集團自身權力的問題,因為現代法治國家民主憲政的本質精神和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控制公共權力,防止權力濫用,保障公民權利和經濟的自由發展。《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中提出:“依法執政是新的歷史條件下黨執政的一個基本方式。黨的領導是依法治國的根本保證。”作為執政黨,如何做到“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應當是未來中國在民主政治建設的道路上所要解決的最為重大的課題。因為黨進行執政的主要方式之一是領導制定和實施憲法和法律,而立法的過程本身也是一個權力和權利進行重新配置的過程。在我們國家,堅持黨的領導是實現依法治國的根本保證,但是,堅持黨的領導并不是代表黨要統管一切,黨的權力適用范圍和運行方式要根據我們國家社會主義民主法制的進程進行適當的調整。鄧小平同志在1986年9月就指出:“改革的內容,首先是黨政要分開,解決黨如何善于領導的問題。這是關鍵,要放在第一位。”“第二個內容是權力要下放。”從過去已經進行的政治體制改革進程看,我們黨已經進行了一些重大的改革。如初步實行了“黨政分開”和部分權力的下放。西方有句法諺叫“任何人不能做自己的法官”,這句話反映了一個人很難做到客觀、理性地看待自身的問題。在未來的日子里,在制訂面臨對自身權力進行調整以符合法治國家要求的憲法及法律時,我們能否客觀地看待自己,能否自覺地按照法治國家的運行規律和要求對自己所掌握權力的范圍、運行模式進行改革和完善,直接影響到“依法執政”所依“法”的質量,也直接關系到社會主義民主法制進程能否順利地進行和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目標的實現。
之所以提出社會形態歷史變遷過程中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問題,是想從一個更加長遠和廣闊的視野來看待行進中的中國、中華民族所要解決的問題,因為社會形態的變遷具有不以某個人或某個團體意志轉變的歷史性規律。“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中華民族正在進行歷史性轉變的偉大時刻,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作為推動中國社會進行整體性變革的主導力量,必須主動適應歷史變遷的規律。“我們黨成為執政黨,是歷史的選擇、人民的選擇。”但是,歷史僅僅代表過去,人民的意愿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也可能會有不同的要求的,如果要鞏固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歸根到底要解決我們黨自身所存在的問題,同時要加強自身能力的建設。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所作出的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其重要意義就在于我黨對于所處的歷史方位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對于中國社會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在當今中國,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在黨,這已經成為全黨和全國人民的共識。就社會形態的轉軌過程而言,也同樣如此。
[責任編輯:錢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