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系宗教比較發達的地區之一,省內不僅遍布寺院、宮觀、教堂,而且還有享譽海內外的重要宗教圣地——南岳衡山。
湖南宗教界人士和全中國人民一樣都是熱愛和平的。他們宣傳的就是要人們善以待人,慈悲為懷,奉勸暴力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日本法西斯軍隊瘋狂入侵中國,勸其向善已不起作用時,湖南宗教界人士也顧不得“不殺生”的戒律,投入到抗日救國運動中,演出了湖南宗教界抗戰殺敵的悲壯之劇。
克己獻金,支援抗戰
1938年7月7日下午,省會長沙群眾在中山堂舉行紀念抗日戰爭一周年獻金典禮。國民黨湖南省政府主席張治中在大會上疾呼:“凡有血性之中華兒女,應效前方將士之偉大精神,同仇敵愾,共赴國難,有錢出錢,有物出物。我們湖南人民,素著忠義,早有‘三戶亡秦’的光榮傳統。這次獻金,定會踴躍向前,不肯后人,國家幸甚。”在省政府的號召下,滿腔熱血的宗教界人士紛紛行動起來,為抗戰捐款捐物。
7月9日,長沙真耶穌教教會召集本市全體信徒禁食祈禱,將全部所得轉贈前方將士;
同日,一位不愿透露法號的和尚到長沙司門口獻金臺,代表幾十個出家人捐款200元;
常德伊斯蘭教教徒,捐款400余元;
……
宗教界人士獻金數目雖然不大,但他們反應迅速、態度堅定,引起的社會反響非常強烈。那位不報法號的和尚在長沙司門口獻金時,慷慨地說:“我們出家人是連父母都不要的,但是我們要國家,要中華民族。”和尚的一席話,贏得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常德伊斯蘭教教徒獻金時說:“如果我們的國家滅亡了,我們的清真寺也保不住。保寺必須保國,獻金是為了保國。”教徒的話震撼了廣大人民的心。
宗教界人士的言行,為湖南的獻金運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僅紀念抗戰一周年獻金運動,全省就募得捐款29.7757萬元,募得衣服60余萬件。
讓出居所,支持抗戰
湖南宗教界支援抗戰另一舉動,就是讓出部分寺院、宮觀、教堂,為培養抗日人才提供場地。
作為宗教圣地的寺院、宮觀、教堂,是供善男善女朝供和從教人員研修居住的清靜之地,一般是不允許不相干的人居住的,特別是不允許人數眾多的外人長期居住和從事與宗教無關的活動的。然而,在抗日期間中,湖南宗教界為了支援抗戰,放棄了這一原則,他們從維護中華民族的大局出發,讓出他們本來就不大的空間,供培訓抗日人才之用。塘田寺和南岳衡山就是典型的例子。
塘田寺,位于武岡縣城,是一座規模比較大的寺院。
1938年6月,日寇逼近中國中部重鎮——武漢,侵略矛頭直指湖南。中華危急!武漢危急!湖南危急!面對危急形勢,湖南文抗會研究部主任呂振羽向中共湖南省委建議,到他的家鄉“武岡縣塘田寺去辦一所培訓抗日基層干部的戰時講學院,為日后開展游擊戰爭作準備”。呂振羽的建議正合省委“把重點放到軍訓和民訓方面來,把全省3000萬民眾都動員起來,組織起來,武裝起來,為保衛武漢,保衛湖南而戰。當前就應該抓好湖南的抗戰教育,培養出一大批有覺悟、懂軍事的抗日干部”的意圖。
呂振羽等到武岡籌建戰時講學院的工作,得到塘田寺和尚的積極支持,從而使“塘田戰時講學院”只用了2個月的籌備就得以開學。學院于1938年9月15日正式開學,1939年4月被國民黨頑固派強行解散。雖然僅存7個月,培訓245人,但它在湖南抗戰史上卻寫下了光輝的一頁,被譽為南方的“抗大”。
1938年10月,武漢失守。11月25日至28日,蔣介石在南岳衡山召開軍事會議,“檢討前一個時期和展望第二期抗戰形勢”,提出:“二期抗戰,游擊戰重于正規戰。”會上,蔣介石接受中共方面提出的國共合作訓練游擊干部的建議,并與周恩來具體研究,決定國共兩黨于1939年2月至5月在南岳舉辦第一期游擊干部訓練班。
國共兩黨的這一決定,得到了南岳衡山寺院宮觀的全力支持。此時的南岳衡山,從山下到山上,除了寺院、宮觀,別無其他建筑。如若無山上和尚、道士、尼姑的鼎力相助,南岳游擊干部訓練班在短期內是辦不起來的。正是因為有了南岳宗教人士的支持,訓練班從決定到開學,僅用了2個月的時間。游干班在南岳雖只開辦3期(1939年4月~1940年3月),但它培訓了來自國民黨戰區校級軍官和少數投軍青年學生3000人,為抗日戰爭培養了一批人才。《新華日報》在一篇《游擊干部的‘熔爐’》報道中說:南岳“游擊干部訓練班在中國抗戰史上是新的一頁”。
組織隊伍,投身抗戰
隨著抗戰日益激烈、殘酷,湖南部分宗教界人士決定走出“清靜之地”,投入抗日洪流。
湖南宗教界最先走出禪房的是南岳福嚴寺的巨贊法師。1939年4月,他聯絡上封寺的知客僧演文等5人密商在南岳各寺廟中發起成立抗日救亡團體,并定名為“佛僧青年救亡團”。事后巨贊起草了該組織的宣言和簡章。
巨贊等人的行動獲得了中國共產黨人的指導和幫助。當時,正遇上身兼國民黨政府軍委會政治部副主任的周恩來正在南岳游干班講課。周恩來到南岳后,廣泛地接觸僧、道、尼,和一些人交上了朋友,暮笳就是其中之一。在交談中,當暮笳拿出自己的紀念冊請周恩來題字時,他欣然題寫了“上馬殺賊,下馬學佛”八個字。周恩來的題字不僅使巨贊等受到極大鼓舞,同時也得到啟發,即:“殺賊”和“學佛”并不矛盾,只有殺賊除寇,才能救生事佛。為了組織更多的人“殺賊”,他們將“佛僧青年救亡團”更名為“南岳佛教救國協會”。
更名后,演文和暮笳一起找到時任南岳游干班副教育長的葉劍英,請教名稱是否合適。葉劍英首先肯定了他們的愛國之舉,并建議將團體名稱中的“佛教”改為“佛道”,因為南岳不僅是佛教圣地,而且還是道教圣地,改為“佛道”,有利于把佛、道兩教教徒團結在協會周圍;將“救國”改為“救難”,更為符合“救苦救難”之教義,比較有利于爭取和團結宗教界人士。葉劍英的建議進一步“點化”了他們的悟性,他們遂將團體更名為“南岳佛道救難協會”。
1939年4月23日,南岳200多位僧、道、尼匯聚圣帝殿,舉行抗日救亡動員大會。隨后各寺院宮觀又相繼舉行聯系會議,一致同意成立一個統一救亡組織,經過半月準備,湖南宗教界第一個抗日救亡組織——南岳佛道救難協會,終于在5月7日誕生。
至此,南岳的許多宗教人士投入到了抗日救亡的洪流中。
70多名年輕僧、尼、道在祝圣寺接受一個月集訓后,由巨贊、演文、暮笳和尚率領,分赴長沙、湘潭、衡陽等地,開展抗日救亡宣傳活動和軍營服務活動。
他們的活動是多方面的,除了大肆開展各種形式的抗日救亡宣傳活動,幫助抗日軍隊搶救傷員,為陣亡將士誦經祈禱外,還根據葉劍英的指示做瓦解日軍的工作。他們根據日本國民大多信奉佛教的特點,向日軍散發畫有佛像并有佛的遺教的傳單,向他們宣傳“不可殘害眾生”的佛理。
這些宗教界抗日戰士的斗志是頑強的。他們時刻謹記自己的信條:作為佛的子弟,要學佛的精神,要把自己的軀殼,放在抗戰的烈火中焚化,使自己的靈魂熠熠生輝。在斗爭中,他們堅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精神,不怕苦,不怕死,奮勇向前。在湘潭一次敵機轟炸中,他們冒著炮火,不顧自己安危,奮力搶救傷員、難民。
上馬殺敵,英勇抗戰
“普渡眾生”、“慈悲為懷”、“不殺生”,是宗教教義的基本精神。然而宗教教義并非一味鼓吹心慈手軟,對“惡”退讓,任其逞兇。它也主張“救苦救難”,超度惡人到極樂世界去。日寇是殘害中國人民的“惡人”,超度他們是履行教義,湖南宗教界一些人士據此組織了抗日游擊隊。
1944年4月,面臨失敗的日本侵略者為了挽救即將滅亡的命運,又喪心病狂地調集40余萬兵力發動打通通往東南亞的大陸交通線的戰爭。5月,日軍向湖南進攻,僅兩個月,就攻下長沙、衡陽等30多個市、縣。日寇的野蠻燒殺,激起了湖南宗教界人士的強烈憤慨,也激發了他們決心殺敵報國的豪情。6月,碧野、弘愿、悟本、義真、悟憚、修智等,將湘潭、衡山寺廟僧侶聚集起來,組成了后來被人們稱之為“僧侶游擊隊”的抗日游擊隊。
這支活躍在湘潭、衡陽一帶的特殊游擊隊,開始人數并不多,武器更為原始,不要說沒有槍,就連梭標大刀也沒有,只好用竹尖子作武器。他們偽裝替日軍作挑夫,利用日軍中許多人信佛的心理殺敵。游擊隊才成立兩天,他們就殺寇8人,奪得機槍1挺,步槍7支,改變了自己的裝備。
由于策略得當,隊伍迅速發展,很快擴到120余人,成為當地頗有名氣的抗日武裝。借“惡”制“惡”,借“惡”發展。在獲得日軍的槍支彈藥后,“僧侶游擊隊”又在潭衡公路沿線開展游擊戰打擊日軍車輛,搶奪軍用物資等。用碧野和尚的話說:“我是用日本鬼子的槍彈,打日本鬼子。”
游擊隊在中國共產黨人的幫助、支持下,一直堅持到抗戰勝利。
湖南宗教界人士的抗戰救亡的舉動得到了人們的贊譽。著名戲劇家、《義勇軍進行曲》詞作者田漢就賦詩贊揚他們:“錦衣不著著緇衣,敢向人間惹是非,獨惜瀟湘春又暮,佛前伽坐竟忘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