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湖南和平起義出謀獻策的方叔章

半個多世紀前的湖南和平起義，是中國現代史上的重大事件，也是使湖南免遭戰火洗禮，造福一方百姓、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影響的事件。無數人為促進湖南和平起義，出謀獻策、奔走呼吁，進步人士方叔章就是其中之一。

親近中共，為朋友和湖南尋找出路

方叔章（1882-1953)，又名方表，湖南長沙市人，勤勉好學。6歲入私塾，在岳麓書院時，是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1903年，方叔章東渡日本，先入早稻田大學學習警科，后攻讀政治經濟學。在那里，他認識了在日本東京留學的程潛，兩人成為了好朋友。

4年后，方叔章學成回國，先后任河南政治學堂教務長，山東撫署文案委員兼地方自治研究所監督，廣東督署文案委員兼巡警學堂監督等職，辛亥革命成功后，方叔章先后任北京政府教育部秘書，總統府內史，國務院秘書顧問。北京政府被推翻后，方叔章先后任南京國民政府農礦部秘書長、參事、行政院秘書兼法制委員會副主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天水行營（設在西安）秘書長等職，加入國民黨。抗戰勝利后，方目睹蔣介石實行獨裁統治，發動內戰，陷民于水火，憤而辭職。

在長期的官宦生涯中，方叔章與程潛感情日深，多次追隨程潛在國民政府中任職，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1948年7月，程潛回湘任長沙綏靖公署主任（轄湘、贛兩省）兼湖南省政府主席。方叔章聞訊從南京回到湖南，出任湖南省政府顧問。兩人接觸更為頻繁，程潛視方叔章為知己，無論公事私事，多與他商議。此時，戰局已非常明朗，國民黨敗局已定，程潛受中共統戰政策的感召，已有走和平起義道路之意。

1948年12月25日，中共權威人士發表聲明，要求懲辦國民黨戰爭罪犯，程潛名列其中。因此，程潛的思想十分矛盾，既想靠攏共產黨走和平起義的道路，又怕共產黨把他作為罪犯予以審判，終日不安。

方叔章知道，程潛對蔣介石歷來不滿，蔣對程也是一向不信任的。當前，對程潛來說處于兩難境地：主戰，前途不明朗；主和，對共產黨心存疑慮。方叔章則不同，他對共產黨有一定的感情，早在1926年，他就開始與湖北省籍共產黨員胡鄂公交往，后來又結識了李大釗、彭述之、李達等，贊同中國走蘇俄式革命道路。于是，方叔章對程潛說：“在當前，你面前只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條是主和、反蔣；一條是主戰、反共。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蔣介石發動的內戰失敗了，國民黨政府快要完蛋了；只有與共產黨講和——真正徹底地和，才是唯一的出路，國家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統一。但是，走‘主和’的這條路，究竟應該如何走？我想請教一個人。”

“請教誰？”

“請教湖南大學的李達教授。”

一天上午，方叔章問李達：“李教授，在當前形勢下，程主席應當采取怎樣的態度？”

李達回答說：“程主席自命為湖南3000萬人民的家長，應使3000萬人民過和平的日子。”

方又說：“程主席說共產黨要把他當作戰犯，心中有所警惕，憂心忡忡，顧慮重重。”

李達說：“只要程主席擁護和平，共襄義舉，新政府不但不會把他當作戰犯，而且還要邀請他擔任政府的重要職務。”

方叔章把李達的這些話都轉達給了程潛。但程潛仍然心存疑慮，猶豫不決。為幫助程潛消除疑慮，隨后，方叔章又與中共方面有了更廣泛和更深入的接觸。不久，經李達介紹，方叔章認識了中共湖南省工委軍事策反組組長余志宏。

余志宏向方叔章介紹了全國的軍事形勢后，推心置腹地對他說：”經過淮海戰役、平津戰役，蔣介石賴以維持其反動統治的主要軍事力量迅速被削弱，國統區更為縮小，而且貪污腐化，特務橫行，物價飛漲，餓殍遍地……”

方叔章對余說：“三湘父老，要和平、不要戰爭；程主席也不想使湖南人民再受戰爭的摧殘，想走和平的道路，但擔心背負罪犯之名，要受到審判。我作為程主席的同庚、同學、同事、部屬，有責任幫助程主席消除顧慮，實現義舉。”

余志宏說：“我們都有責任幫助程主席。要實現義舉，首先就要解除程主席的顧慮，使他相信中共的政策，同時要做好程主席身邊人士的思想工作。”

家宴交友，消除程潛疑慮

經方叔章與余志宏商議：由方出面，在方家舉行家庭小宴，邀請程潛周圍的上層人士座談時局，做他們的工作，并讓他們去影響程潛下定起義決心。

1949年1月19日，方叔章在其岳麓山桃子湖住宅設家宴，邀請湖南大學教授李達、伍薏濃，民主同盟湖南地下支部負責人蕭敏頌，省政府秘書長鄧介松，省保安副司令兼長沙警備司令蕭作霖，省物資調節委員會主任程星齡，中共湖南省工委軍事策反組組長余志宏等出席。通過漫談時局，使大家取得了共同的出路是實現湖南的局部和平的共識。在此基礎上，李達明確地指出：“程頌公應替湖南3000萬人民著想，走和平道路；蔣介石已管不著湖南了，只有白崇禧這點殘余武裝，可能還要同共產黨較量一下，今后的問題是集中力量對付桂系，這一點要早有準備，善于自處。”大家都贊同李達的觀點。

宴后，方叔章與程星齡、鄧介松、蕭作霖先后向程潛轉告了李達的談話內容，勸他主動起義。方叔章對程潛說：“如果共軍來了，你走哪條路？打吧，蔣介石的幾百萬軍隊都被打垮了。跑吧，去美國你又沒有錢，去香港你也住不了多久，到臺灣蔣介石不會要你，怎么辦？”

程潛說：“我總不能向共產黨投降呀！”

方叔章向他分析了形勢，講解了共產黨既往不咎的政策后指出：“國民黨敗局已定，如果我們不主動起義，勢必要被迫投降。在敗局既定的情況下，日本天皇都要投降，你不投降？與其被迫投降，不如早日主動起義。”

程潛沉默不語。

為了堅定程潛起義的決心，方叔章與程星齡商量，建議程潛電召政治上傾向中共的長子程博洪從上海回長沙，共商大事，程潛同意。程博洪一貫傾向中共，曾在上海創辦進步刊物《時與文》，后遭蔣介石查封。程博洪來長沙后，向父親宣講中共方針、政策，用傅作義、李明灝等起義后受到共產黨重用的事實作依據，證明共產黨是顧全大局，不計私怨的。這對消除程潛的思想顧慮起了重要作用。

在共產黨政策的巨大威力感召下，加之受到鄧介松、蕭作霖等人積極支持起義的鼓舞，程潛接受了李達等人的建議，決心走和平起義的道路。他囑族弟程星齡找到共產黨聯系起義事宜。

為穩定政局，應付事變，程潛采納了方叔章等人的建議，利用蔣介石原先的承諾，在湖南組建了2個正規軍共5個師，并加強了地方部隊的建設，將原來的2個保安旅擴編為4個保安師，兵力達10萬人。與此同時，程潛先后驅逐了一貫反共的省參議會議長趙恒惕和國民黨省黨部主任委員張炯，控制了省參議會和國民黨湖南省黨部。

此后，程潛先后采取了一些有利于湖南和平運動進展的進步措施，如在湘停止征兵、撤查省田糧處長黃德安、不向南京政府交軍糧、扣留中央銀行在湖南的金銀、抵制發行金元券、釋放在押政治犯等，減輕了人民的負擔，受到了人民的擁護。

建言獻策，實現義舉

1949年1月，蔣介石下野，由李宗仁代總統。李宗仁、白崇禧為了阻止解放軍渡長江， 謀求與中共和平談判。當時李、白對湖南的要求是：或和或戰，必須采取一致行動。而程潛的態度是和談成功，當然一致行動，否則湖南就謀求局部和平。方叔章即向程潛建議：“想方設法調陳明仁回湘，掌握軍權，聯袂起義。”

“知我者叔章也！”程潛知道要控制湖南的局面，實現和平起義，必須有適當的人為自己執掌兵權。他很欣賞這條建議，說：“子良（陳明仁）是我的同鄉和學生，一定愿回湖南和我共謀義舉，只恐白崇禧不肯放他。”

方叔章回答說：“這個問題好解決。你有一個叫劉斐的醴陵老鄉，他主和、反蔣。劉斐與桂系有較深的淵源，特別是他在白崇禧面前講話很有分量。只要請他出馬，一定馬到成功。”

程潛連連點頭。

經過劉斐（南京政府國防部參謀次長）周旋，陳明仁率部于1949年2月由武漢移師湖南。由于有了一點骨干部隊作支柱，程潛也敢于公開實行一些反蔣主和的措施。后來，程潛又接受方叔章的建議，把閑居東安家鄉辦學的唐生智請來長沙共謀義舉。

在支持和平起義的隊伍越來越壯大的同時，程潛與中共方面的接觸越來越頻繁，起義前的各項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程潛希望同中共湖南地下組織甚至同毛澤東直接取得聯系的想法，由方叔章轉達給李、余2人；中共湖南省工委向程潛提出的一些要求，如釋放被捕的中共黨員和進步人士，調走頑固主戰派長沙警備區司令蔣伏生等，亦由方叔章等轉告程潛，程一一照辦。

1949年4月，國民黨湖南省黨、政、軍聯合辦公室副主任張嚴佛得到情報：軍統特務將對李達等一批列入黑名單的人下毒手。程潛與張嚴佛均無法制止。因此，程要方叔章立即轉告李達，擬送他下鄉暫住。恰在此時，毛澤東來電邀李達速赴北平。4月中旬的某日，方叔章陪李達到省政府大樓面見程潛。程潛請李達向毛澤東匯報他起義的決心。臨行時，程潛送500銀元給李達作路費。

4月下旬，按照中共湖南省工委指示，程潛與方叔章、程星齡共商起草“備忘錄”。程潛在“備忘錄”中表示：“完全接受毛主席1月14日‘關于時局的聲明’中所提出的八條二十四款之原則，謀求湖南局部和平。”此“備忘錄”由湖南省工委派人送呈中共中央和毛澤東。

7月，程潛約見方叔章、程星齡等，就如何組織起義的具體方案進行了反復研究。7月29日，程潛自邵陽回長沙，方叔章等人隨同程潛秘密遷居南門外，參與研究起義通電和《告全體將士書》、《告湖南民眾書》。

1949年8月4日，程潛、陳明仁領銜發表起義通電。8月31日，程潛偕方叔章等一行數人赴北平參加第一屆全國政治協商會議，受到毛澤東等中共中央領導的盛情款待。方叔章在北平期間，參議國家大事，為新中國的誕生盡了一份力量。

解放后，方叔章任湖南省軍政委員會顧問，一、二屆湖南省各屆人民代表會議代表，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員、湖南省人民政府監察委員、湖南省人民政府文物管理委員會常務委員、湖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