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教學既是一門科學,又是一門藝術(shù)。作為科學,它要求“真”;作為藝術(shù),它要求“美”。它既要遵循教育的一般規(guī)律,根據(jù)學生的特點,培養(yǎng)學生的能力,開發(fā)學生的潛力;又要注重語文的人文價值,發(fā)掘其中的美學因素,給學生以美的啟迪和陶冶。也就是說,語文教學要重視審美教育,要讓學生從語文中發(fā)現(xiàn)美,感受美。在魯迅小說《藥》的教學中,我把最能體現(xiàn)魯迅寫作特色的標題、人名、比喻和動詞等當作重點來講,把學生引向一個美的世界。讓學生在“美”中學習知識,掌握作文技巧,獲得精神愉悅,達到快樂教育的目的,從而收到了良好的教學效果。
一、絕妙的標題
人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通過眼睛這個窗戶可以透視人的內(nèi)心活動。我們也常把文章的標題叫做“文眼”。那么透過文題這個“眼睛”,也能看到文章的主要內(nèi)容和文章的主題思想。《藥》這一標題就起到了“眼睛”的作用,它向人們展示出極其豐富的內(nèi)涵。
首先,《藥》只用一個字就概括了文章的全部內(nèi)容和情節(jié)。華老栓為了治愈兒子的癆病,半夜三更,揣上積攢不易的錢去刑場買“藥”(買“藥”);華老栓拿著“藥”仿佛抱著十世單傳的嬰兒,滿懷希望地勸兒子服“藥”(吃“藥”);茶客們在茶館里議論關(guān)于“藥”的事(談“藥”);華小栓服“藥”無效而亡(“藥”效)。買“藥”——吃“藥”——談“藥”——“藥”效,處處不離一個“藥”字,“藥”成為貫穿全篇、統(tǒng)帥全局的一條主線。
其次,以“藥”為題還有其深刻的寓意。第一,通過描寫華老栓以人血為“藥”,為兒子治病,深信“藥”到就能病除,“收獲許多幸福”,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耽擱了兒子的疾病,斷送了兒子的性命,深刻地批判了國民的迷信、落后、愚昧。第二,以“藥”為題,給人以啟迪:中國人民在水深火熱中掙扎著,中華民族被各種痼疾折磨著。那么,怎樣才能救國救民呢?“藥”啟發(fā)人們尋找救國救民的“靈丹妙藥”。第三,革命者夏瑜拋家別母,英勇斗爭,目的就是為了推翻帝制,把像華老栓這樣的勞苦大眾從苦難的深淵中拯救出來,把“大清的天下”變?yōu)椤拔覀兇蠹业摹薄H欢杀氖牵蔫氖率裁词聵I(yè),國民渾然不知。夏瑜的犧牲不僅沒有喚醒人們起來斗爭,反而被華老栓作為“藥”給兒子吃了;在他就義之時,國民還去看熱鬧,脖子伸得長長的,“仿佛許多鴨”;夏瑜的所謂大逆不道,茶客們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告密”而使他身陷囹圄的竟然是他的伯父“夏三爺”;更可悲的是:就連他的母親去給他上墳,臉上還帶著“羞愧的顏色”,需要“硬著頭皮”走到左邊的墳前(左邊是革命者的墳)。所有這些,一方面反映了國民的政治麻木、不清醒、不覺悟,另一方面也深刻批判了辛亥革命沒有喚醒民眾。它使人們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如果不去動員群眾參加革命,只憑少數(shù)人的孤軍奮戰(zhàn),不可能成為挽救中華民族衰亡的良“藥”。
由此可見,以“藥”為題,語意雙關(guān)。既指治病之“藥”——人血饅頭,又指救國救民之“藥”——發(fā)動群眾。南宋詩人姜夔提倡“語貴含蓄”。“藥”的這種“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含而不露,意在言外,給讀者留下了許多想象的空間,從而形成一種獨特的美感。在教學中引導學生仔細品味、深刻領悟,對于誘發(fā)學生的同情心、熱愛真善美、痛恨一切丑惡現(xiàn)象和落后思想,會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
二、巧妙的人名
人的名字,是一個代號,一個生命的密碼,一個區(qū)別于他人的最本質(zhì)的標識。所以每個人的名字都不是隨便起的,都有講究,或者包含深刻的寓意,或者打有時代的烙印,或者寄予長輩的期望,或者表白自己的一種志向和抱負。作家給作品中的主人公起名更是絞盡腦汁、煞費苦心。魯迅在《藥》中的取名一語雙關(guān)、妙不可言。作品中的主人公取名為華老栓:“華”者華夏,“老”者百姓,“栓”者麻木、堵塞、遲鈍之意。老栓是老遲鈍,小栓是小麻木,爺倆都不清醒。一老一小,兩個人名寓意著當時中國人民的麻木遲鈍,這是很有概括性、典型性的。
小說《藥》是以秋瑾就義為背景的,因而魯迅將小說中被害的主人公名字取為夏瑜。仔細想想,不難發(fā)現(xiàn)“秋瑾”和“夏瑜”兩個名字是有其內(nèi)在聯(lián)系的。 “夏”和“秋”都是季節(jié)名稱,“瑜”和“瑾”都是美玉,再加上刑場設在“古□亭口”,秋瑾就是在紹興“軒亭口”就義的(白色恐怖時期,不便明示革命者就義地點,所以用“□”代替“軒”,讓讀者去意會),作者用夏瑜的犧牲來暗示秋瑾的就義,這是顯而易見的。
人名起得妙,姓氏取得神。魯迅先生將悲劇的兩家取為“華”、“夏”兩姓,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就是“華夏”。“華夏”不就是“中華民族”嗎?由此看來,作者的意圖是用“華夏”兩家的悲劇,來反映中華民族的悲劇。夏家(辛亥革命的代表)沒有喚醒民眾,沒有發(fā)動群眾;華家(國民的代表)沒有覺悟起來,沒有同革命者一起推翻帝制。那么如何讓悲劇不再重演呢?答案是要發(fā)動群眾,使國民覺悟起來,這才是救國救民的對癥之“藥”。
魯迅在這里用美妙而寓意深刻的人名、形象而生動的聯(lián)想,使學生從這里發(fā)現(xiàn)了美,并在這美的意境中凈化心靈,陶冶情操,提高自己愛國愛民的道德境界。
三、形象的比喻
魯迅先生是很重視語言修辭的。他曾說過:“作文的人,因為不能修辭,于是也就不能達意。”看來修辭可以使語言這一交際工具充分地發(fā)揮作用,更好地表情達意,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魯迅很注重修辭,突出事物特點,把抽象的東西形象化。尤其長于提煉比喻句,給人形象、生動、貼切的美感。這在《藥》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僅舉三例說明之。
1.“仰起頭兩面一望,只見許多古怪的人,三三兩兩,鬼似的在那里徘徊……”
這是華老栓為兒子買“藥”時五更天在刑場上看到的情景。把徘徊中的人比喻成“鬼”。這個比喻看來平常,沒有什么新奇之處,但它卻有著不同凡響的意蘊:(1)刑場是殺人的地方,想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更何況是在五更天的時候,滿腦子封建迷信思想的華老栓由人影馬上聯(lián)想到“鬼”,是很自然的。(2)華老栓心里有“鬼”。人家即將被殺頭,自己還要用人家的血給兒子治病,于心不忍,于心不安。(3)“鬼”最能體現(xiàn)五更天刑場恐怖、緊張、陰森、可怕的氣氛。用“鬼”比喻人影再形象不過了。
2.“只見一堆人的后背,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著。”
魯迅就像一個高明的畫家,畫出了看客們在夏瑜就義時看熱鬧的背影。這一比喻妙就妙在魯迅把伸長脖子的人比喻為“鴨”,而不是雞,也不是鶴,更不是長頸鹿。這是因為“鴨”被人們視為愚笨、丑陋的典型(如丑小鴨)。用“鴨子”比喻看客們的樣子不僅形象,而且神似,形神俱佳地刻畫了國民的靈魂:愚昧、麻木、不覺悟。
3.“路的左邊,都埋著死刑和瘐斃的人,右邊是窮人的叢冢。兩面都已埋得層層迭迭,宛然闊人家里祝壽時候的饅頭。”
“死刑和瘐斃的人”,也就是所謂的政治犯——革命者。這一比喻,作者給“饅頭”前加了“祝壽”,而非“做滿月”或者是“結(jié)婚”,很顯然作者這個比喻還是有它深刻的寓意的。比喻的前后形成鮮明的對照,一方面窮人和革命者的墳“層層迭迭”(極言墳冢之多),一方面闊人家里在祝壽,饅頭磊得層層疊疊,讓人聯(lián)想到統(tǒng)治階級的幸福、長壽是建立在窮人的痛苦、短命之上的。這就深刻揭露了統(tǒng)治階級兇殘的本質(zhì),揭示了當時的時代背景。
四、準確的動詞
魯迅善于錘煉語言,尤其是注重對動作的描寫,動詞運用準確、生動,能活畫出人物的性格,增強文章的生動性。如課文中有一段關(guān)于華老栓和康大叔買賣人血饅頭的描寫,其內(nèi)容是:“(康大叔)搶過燈籠(華老栓去刑場時天還沒亮,打著燈籠),扯下紙罩,裹了饅頭,塞與老栓。”這里描寫了康大叔的一系列動作:搶、扯、裹、塞。用“搶”而不用“奪”,“搶”是趁人不備的動作,是出乎對方預料之外的動作;而“奪”包含往回拽的意思,而華老栓根本不可能有往回“拽”的動作,因為康大叔急于把華老栓的錢裝到自己腰包,所以動作來得快,華老栓還沒來得及反應,燈籠已經(jīng)到了康大叔手里了,這更加突現(xiàn)出康大叔的貪婪、兇惡、心情的急切。同樣“扯”和“裹”也寫出了康大叔動作的利索、粗魯。 用“塞”不用“遞”,是因為如果用“遞”的話,那就得有一個“接”的動作,而華老栓迷信膽怯,心里有鬼,他不可能痛痛快快地接過人血饅頭。而康大叔又怕華老栓反悔,于是硬把人血饅頭“塞”給他,用“塞”比用“遞”準確。
這里的動作描寫生動、形象,把人物形象刻畫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使人對康大叔油然而生一種憎惡感情。
總而言之,無論是標題、人名,還是比喻、動詞,《藥》都匠心獨具、絕妙無比,給人以美的啟迪、美的享受。我通過對《藥》的教學,讓學生從語文中發(fā)現(xiàn)美,感受美,從而提高學生的審美情趣,培養(yǎng)學生健全、高尚的人格,收到了教學、思想雙豐收的碩果。
(任美玲,陜西國防工業(yè)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