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它為研究上古音韻提供了十分重要的資料。研究《詩經》的用韻內容主要分為兩點:韻例形式和通韻合韻形式。而其中韻例分析尤為重要。所謂韻例指的是押韻的條例,形式,格例以及規則。在古代已有不少學者研究過韻例問題,如宋代項安世的《項世家說》卷中就有《詩句押韻疏密》和《詩押韻變例》討論韻例問題,到了清代顧炎武和江永等人也對韻例格式有一定研究。由于受宋代葉音的影響,他們的研究成果難免具有“韻例不明而強韻于我”的不足,如今王力先生對韻例做了全面的研究,總結了古人的不足之處。王力先生主編的《古代漢語》對《詩經》韻例作了以下的分類:
第一,從韻在句中的位置來看分為:(1)句尾韻,即每句句尾用韻。如: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魏風·碩鼠》)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邶風·柏舟》)(2)非句尾韻,如句尾是一虛字,韻就落在倒數第二字上從而構成“富韻”。如: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衛風·河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衛風·碩人》)
第二,從一章中所用韻數來看分為:(1)一韻到底。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邶風·靜女》)(2)換韻。式微式微,胡不歸(微部)?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魚鐸合韻)?式微式微,胡不歸(微部)?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侵部)?(《邶風·式微》)
第三,從韻腳相互的距離來看分為:(1)句句押韻。如: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浪笑敖,中心是悼。(《邶風·終風》)(2)隔句押韻。如: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小雅·十月之交》)(3)交韻。如: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邶風·靜女》)
對以上分類的第二、三兩項,本人認為其分類值得進一步商榷。先看第三項:(1)句句押韻即句句用韻。(2)隔句押韻一般是偶句押韻而奇句不押韻。(3)交韻:奇句與奇句押韻,偶句與偶句押韻。以“韻距”為屬概念的分類中有三個子集,根據王力先生《古代漢語》中對韻例的分析觀點(以上第一、第二和第三項)我們可以得知各個屬概念之下的種概念都是成對立關系的,以韻距為前提,句句押韻及隔句押韻是不同韻距關系的體現,因而符合這一分類。交韻實質上也是一種變相的句句押韻。交韻句句皆有韻腳,而只是奇句與奇句相押、偶句與偶句相押而已。根據分類學(Classification)知識,每項分類的種概念(species)都必須包括在屬概念(genus)之中。所以交韻應包含在“句句押韻”之中,而不應與“句句押韻”和“隔句押韻”處于同一關系平面。
再看第二項:(1)一韻到底即整篇詩章只押一韻。而在以韻數為屬概念的第二項分類中,以“換韻”作為同“一韻到底”做對比的一項顯然缺乏全面性。同“一韻到底”相對應的應是兩韻或兩韻以上的押韻形式(即非一韻到底形式),它不單單包括換韻,也包括交叉押韻的交韻形式以及抱韻等形式。所以原本屬于第三項中的“交韻”可以在第二項“非一韻到底”情況下找到一個屬于自己的類。
那么總結以上的內容,我們可以得到一個初步的韻例分析表:

從上表可知“交韻”一項同時存在于兩個集合之中,因而具有特殊性,如果存在與“交韻”相對應的一項“非交韻”形式并且兩者能和一屬概念相聯系,即可自成一類。以本人觀點,可以從以下假設探討這種情況。特殊韻:(1)交韻(2)非交韻(抱韻),此類特點是韻數形式相近,而韻距形式相對。如:思文后稷(職部),克配彼天(真部)。立我烝民(真部),莫匪爾極(職部)。(《頌恩文》)伐木丁丁(耕部),鳥鳴嚶嚶(耕部)。出自幽谷(屋部),迂于喬木。嚶其鳴矣(耕部),求其友聲(耕部)。(《小雅·伐木》)以上例子屬抱韻類型,其用韻并非一韻到底,這點與交韻相似,但交韻中的復交韻及不完全交韻形式可以有兩個以上的韻相押,如:天何以刺(錫部)?何神不富(職部)?舍爾介狄(錫部),維予胥忌(之部,與“富”職之通韻)。不吊不祥(陽部),威儀不類(物部)。人之云亡(陽部),邦國殄瘁(物部)。(《大雅·瞻卬》)抱韻只有兩韻相押,因而兩者押韻韻數不完全等同。而就韻距來說抱韻與交韻截然不同。交韻押韻是ABAB式,而抱韻押韻為ABBA式。那么兩者就韻數(針對兩韻以上)和韻距而言都存在一定差別,這樣可將上表補充為:

對詩經韻例情況分析實屬復雜,其中多處涉及到分類法、系聯法等知識,王力先生主編的《古代漢語》內容深入淺出,對《詩經》用韻方面的研究詳盡具體,以上韻例分析觀點也只屬本人在學習過程中有所體會而得出的一點見解,其中肯定有失當乃至錯誤之處,屆時還請各位學術前輩批評指正。
(黃 陽,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