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一文中提到與四叔的寒暄及其大罵新黨之后,“談話是總不投機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個人剩在書房里。” 一“剩”字,把“我”的所謂親情的淡漠、思想的隔膜、魯鎮的無聊和壓抑一瀉而出,“剩”字于此時此景承載了豐富的個人情懷,隱涵著豐富的傳統背景、人生閱歷。作為涉世不深的學生,只能通過反復閱讀才能體悟個中滋味。
十幾年來,受應試教育的影響,自己和同行的老師很少引導學生正確閱讀。
2005年6月27日文匯報載,復旦大學漢語言文字比賽,留學生奪魁,中國學生敗北;同天的晨報84701110熱線報道,參加朋友聚會遲到半小時,研究生不識“祁”字被嘲笑;當天的新華社又報道,2005年廣東語文高考,古文翻譯逾萬人得0分,好作文極少。三個事件之后,編者作如下發問:漢語陷入困境是誰的悲哀?語言是根植于民族靈魂與血液中的文化符號,真實記錄了一個民族的文化蹤跡,是延續歷史與未來的血脈。事實上,當前的中學教學,“重外語,輕母語”現象十分嚴重,語文教育正逐漸被邊緣化,母語教學由于考試制度上的劣根性而忽視了基本功訓練而陷入應試教育的誤區。
北大的陳平原教授說:到目前為止,中國全盤西化最徹底的要數教育。從癸卯學制版布、語文獨立設科至今百余年,漢語文教學被搞得千瘡百孔:先是引進日本與德國的,再是學習美國的,建國后又是全盤蘇化,文革期間成了政治宣傳的工具,改革開放后歐美現代思潮又蜂擁而至,我們的漢語文教學成了西方現代哲學思潮的“應用學科”!表意、人治的漢語文,被套在洋語法的框子里不能自拔。
我們學習借鑒西方教育已多年,漢語文教學骨子里卻固守著封建時代女人的裹腳布,背著應試的大旗。在科學理性主義的光輝旗幟下,漢語文被肢解成知識點塊。
美國教育家杜威在華講學期間,屢次提到中國教育“決不可不根據國情,不考察需要,而胡亂仿效他國”。外國文化人的警誡至今無法發中國人之聵。
不過,在漢語文教學如斯危難時節,有一個現象很值得我們關注:臺灣的語文教育還保留著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歷史傳統,重視傳統文化對年輕一代的精神滋養。
鑒于此,我們漢語文教學有必要反思其教學內容的缺陷。百余年來,我們首先忘記了漢語文的民族根,只是從借鑒西方形式和方法上翻新花樣來展開漢語文的教學活動。拋開應試的目標追求,教師的所有水平都體現在教學方法的標新立異上。而考查當代西方歐美發達國家的課程標準及其實施辦法,比較自己的現狀,我們的漢語文教學忽略了教學的內容——為著什么,該學什么。
中學語文教學必須從自己傳統的使用漢字入手,引領學生真正感知漢字的妙處及其運用場合的得體,潛移默化漢民族的獨特的精神內涵。
楊柳是江南之平常物,經千年的文化沉淀,折柳送別,維系了親友間多少真摯的感情;大雁為信使,明月寄托親友相思等等,蘊涵在豐富的非知識化的日常生活中,通過語言文字表達,豈是科學理性所能剖析?而這些卻被傳統的教學忽略了。
學習古文,旨在繼承優秀的傳統文化,傳統僵化的語文教學使獨具魅力的古典名篇成了知識的灌輸,更談不上激發學生的興趣了。唐宋詩詞為其精華,直接影響著學生的漢語言寫作水平,教學中只是一味贊嘆其用語之精妙,很少探求其原因及其對當代學生生活價值的影響,很少探求作者煉字背后的良苦用心,只作政治歷史鑒賞,少有品其人情意味。
現代文的教學有太多的思想分析,把所謂名家的套語硬塞給學生,名家分析的時代烙印顯然不適用于當代的學生,且多誤導;學生與之隔膜以致于日漸厭倦,社會急功近利之風又彌漫學校,語文教師水平下降,漢語文教學邊緣化的局面在所難免。
所以教學漢語文,應從漢字始,小學識字,初高中的重心應放在用字上,而簡單地讓學生背出漢字六種構字法是毫無意義與價值的。如果最簡單的漢字,能從象形入手,追本溯源,再演繹出各種具體情境中的用法,那才是漢語教學的目標所在,學生亦能通過凝聚著中華民族千年精髓的漢字潛移默化先人留下的寶貴遺產,使自己逐步成為一個深受傳統影響、接受現代教育的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而非囿于政治強奸與西方框子的解剖僵尸教學,從熏陶入手,還情趣于學生,還本來面目于漢語文教學。
(婁 軍,浙江省富陽市新登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