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近五年中對社會使用漢語拼音情況做了抽樣調查研究,調查結果表明,前進中有逆轉,推進與退縮并存,機遇和挑戰(zhàn)同在,前景令人憂慮,推行《漢語拼音方案》工作任重道遠,還需要堅持不懈的努力。
一、犬牙交錯的使用漢語拼音的現(xiàn)狀
社會使用漢語拼音的情況,就總體上看,各地區(qū)、各領域、各行業(yè)系統(tǒng)是不平衡的,表現(xiàn)在使用和不使用、規(guī)范和不規(guī)范、守法和違規(guī)、使用拼音和濫用英文等各層面對立雙方的此消彼長,即使同一地區(qū)、同一領域、同一行業(yè)系統(tǒng)也會有此時此地和彼時彼地之間的強烈反差;這就形成了犬牙交錯的使用漢語拼音的現(xiàn)狀:
1.筆者所調查的15個大中城市中,能夠執(zhí)行國家標準《地名標牌城鄉(xiāng)》的占60%,其中北京、廣州堪稱榜樣。北京街頭的交通示意圖,凡大街小巷(胡同)等地名實體,無論通名、專名都標注了拼音,所注拼音和地名標牌上的拼音一致;廣州的許多交通指示牌上的羅馬字母也力求和標牌上的拼音一致。但另40%的城市地名標牌卻是拼音夾雜著英文,特別是沿海的一些大城市如上海、深圳等問題尤其嚴重。如“香樟路”拼作XIANG ZHANG Rd,“深南大道”拼作SHEN NAN BL KD。
2.醫(yī)療衛(wèi)生系統(tǒng)使用拼音情況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藥物管理用書(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等)的詞條、索引和40種中、西藥藥品說明書都能按國家標準使用拼音,并且拼寫規(guī)范,基本方式是拉丁名、中文名、英文名和漢語拼音上下并排對照,拼音的分詞連寫符合要求。關于針灸學的書籍,穴位名稱均加注了拼音,不過,有的分詞連寫,有的按字分寫,令人不解。
3.出版界的情況令人喜憂參半。30家出版社中凡執(zhí)行國家標準《中文書刊名稱漢語拼音寫法》的都進行了新的嘗試,如漢字、拼音、英文對照并用,或采用標調拼音;但有56%的出版社,或對國家標準置之不理、或只加注英文;99種期刊中的51%不執(zhí)行國家標準,多半用英文標注,也有不用任何羅馬字母的;在使用漢語拼音的出版社中,只有35%的出版社堅持分詞連寫,其余的,或者按字分寫,或者全連寫成一串,或胡亂連寫,或只用縮寫;23家出版社的注音兒童讀物,大部分注音準確,但除了語文出版社的“百種拼音讀物”以外,沒有一家采用“分詞連寫”形式;除了3家出版社外,都無視兒化音節(jié)的存在,拒絕使用兒化音節(jié)的韻尾符號r;5家出版社分別編輯出版的拼音小報,只有《語言文字周報》堅持“分詞連寫”。
4.名片的外文部分中的人名有91%拼寫規(guī)范,但中文地名只有27%的名片用了規(guī)范拼音,其余都是拼音夾雜英文,而且生硬套用西方人習慣排列大小地名順序。
5.雅典奧運會上出現(xiàn)的怪現(xiàn)象:熒屏字幕上的中國運動員姓名拼音是姓前名后,而運動員背心上竟是名前姓后。
6.交通系統(tǒng)雖然堅持使用拼音,卻出現(xiàn)了混亂狀態(tài)。公共汽車站站牌上的拼音幾乎是清一色的按字分寫。公路的交通指示牌上的地名拼寫和地名標牌不一致,通名只用英文。鐵路系統(tǒng)本來是使用拼音最規(guī)范的系統(tǒng),但站牌和列車車廂上標志牌上的拼音也正悄然變成了按字分寫。
7.中國人民銀行發(fā)行的人民幣出現(xiàn)了令人疑惑的微妙變化。20世紀80年代的硬幣,沒有加注拼音;1991年至1995年的硬幣,則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拼音及面值拼音(如YI YUAN、YI JIAO等);2000年以后,則有“中國人民銀行”的拼音及面值的拼音(如WUJIAO、YIJIAO等)。鈔票,除了“中國人民銀行”的拼音始終不變外,1999年的都有面值的拼音(如WUSHI YUAN等);1999年版的100元、10元面值都沒有加注拼音,但同是1999年版的1元的面值單位YUAN又出現(xiàn)在鈔票背面,用拼音和阿拉伯數(shù)字連寫式。硬幣的拼音給人以穩(wěn)中求進的印象,鈔票的拼音卻給人以不穩(wěn)定的印象。
8.筆者特別注意各種說明書、宣傳品關于“西藏”一詞的外文翻譯文本。自上個世紀70年代末開始,連聯(lián)合國秘書處都規(guī)定“西藏”寫作Xizang(Tibet),Tibet以括注形式作為過渡,但我國的文本卻多半沿用單一的Tibet。
9.威妥瑪舊拼法的復活。北京師范大學和北京大學這兩所大學都用了同一個地名——北京,然而前者拼為Bei jing,后者卻沿用威妥瑪式拼作Peking。無獨有偶,清華大學“清華”也拼作Tsinghua。名酒“茅臺”又拼作Moutai。筆者也知道,上述學校和酒名或是老字號或是老品牌,然而,祖國首都北京并沒有因拼作Beijing而失去首都的地位,一所大學、一瓶酒會因為沒用新拼法而失去品牌資格嗎?
10.中國名牌產(chǎn)品的商標名稱,除了使用漢字外,完全可以加注上拼音給外國人看,如“報喜鳥”牌西裝就是這樣做的,拼音是BaoXiniao,這也是最便捷的音譯方式。然而,有的名牌產(chǎn)品,如西裝“依是上”,卻是先把品牌名譯成英文,再把英文音譯成漢字“依是上”,其實“依是上”就是“東方太陽”的意思,如果用拼音DongfangTaiyang,既便于外國人認讀稱說,又不至于使中國人產(chǎn)生外國品牌的誤解,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二、存在上述問題的原因
1.認識上的誤區(qū):“外國人不認識咱們的漢語拼音,所以通名應該用英文”;“我們是國際大都會”,“我們是特區(qū)”;“拼音只是識字工具,要什么分詞連寫,要什么兒化音節(jié)”;“分詞連寫會混淆音節(jié)界限”云云。以上誤區(qū),一言以蔽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拼音是漢字的注音工具,不知道它還是拼寫普通話的工具,更不知道它還是國際標準、是用于文字不便或不能使用的領域代行文字職務的工具、是中文信息處理的工具。
2.之所以進入上述誤區(qū),一是習慣勢力的干擾,重視漢字,輕視普通話;二是缺乏起碼的語言學、語言文字應用學常識,因而對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產(chǎn)生誤解;三是宣傳和普及工作不夠,缺少語言科普讀物,不必說人們不知道國際標準及聯(lián)合國秘書處文件,即便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的第十八條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3.法規(guī)條文有不嚴密的地方,造成歧義,于是執(zhí)行上走了樣。如“在相應的漢字下注上拼音”這句話就有歧義,可理解成一個漢字對一個音節(jié),也可以理解表述整個名稱的漢字詞語和相應的拼音對照排列,而多數(shù)人理解為前者,于是車站站牌上就出現(xiàn)了按字注音。
4.沒有充分發(fā)揮行政部門的帶頭作用和各種媒體的榜樣作用。各種媒體有遷就所謂“約定俗成”和“成規(guī)”現(xiàn)象,教育行政部門、法制部門也有違規(guī)行為。《中文書刊名稱漢語拼音寫法》作為國家標準已經(jīng)公布13年了,然而違反這個規(guī)定的51%的書刊中就有19%是中央系統(tǒng)的,所調查的法律雜志有88%沒有執(zhí)行這個標準,這難道不應該發(fā)人深省嗎?拼音讀物幾乎清一色的按字分寫和兒化韻不用韻尾符號,跟通用教材的拼注方式不無關系,而這種拼注方式又跟教材審定部門拒絕“分詞連寫”的行為有關,這種“清一色”也影響了社會的拼音使用。
三、兩點建議
首先,依法抓好推行漢語拼音工作,要抓住提高“執(zhí)政水平”的契機,中央各部門特別是教育部門、法制部門,要消除誤解、曲解和隔閡,統(tǒng)一認識、統(tǒng)一行動,帶頭糾正違法、違規(guī)行為。國家語委,首先解決眼皮底下的事,作好輿論呼吁。在國家高層領導中開展普及語言文字知識和相關法律知識工作。
其次,要把普及語言文字應用常識和宣傳《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及法規(guī)結合起來,改變公民對語言文字的學理和法理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宣傳范圍不能只限于專業(yè)報刊上,要充分利用各種媒體、各種場合。語言專家、語言文字工作者都應該向呂叔湘、周有光學習,善于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寫語言普及讀物或做深入淺出的宣講對話,多一些《語文常談》之類的小冊子,對法律文本的解讀也力求貼近實際,有的放矢,如對書刊、藥品說明書和地名標志上加注拼音的作用作必要的淺釋,就可以解決人們頭腦中的“為什么”的問題。
(魏元石,青海省西寧市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