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戰(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我國封建社會從春秋戰國算起,到清朝結束,歷時兩千多年。在這漫長的年代里,我國的高等教育隨著經濟、政治和科學文化的發展,逐步形成了一個頗具特色的系統,為封建社會的繁榮和發展貢獻了大量人才。其中,中央官學,也就是漢代太學的正式建立,在我國古代,甚至世界古代高等教育史上都有其重要意義,而董仲舒正是這一制度的首倡者。
一、中國古代大學的起源與發展
春秋戰國時期,隨著奴隸制度的瓦解,原來掌握在奴隸主手中的官學也日趨沒落,形成“天子失官,學在四夷”[1]的局面。在官學廢弛的過程中,典籍擴散,流落到平民手中,于是一種新興的高等學校——私學便在各地產生和發展起來。私學的教師和學生并非都來自貴族階級,學生可以選擇老師,老師也可以選擇學生。學習年限不固定,愿意學多久就學多久,各種學術思想可以自由發表、自由爭論。私學不分國界,學成之后,分散到各國去做官或當教師。私學造就了一批新興統治者,推動并發展了春秋戰國時期學術上的百家爭鳴的繁榮局面,在高等教育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實行“書同文”、“行同倫”,統一文字,融合各民族的風俗習慣,還統一度量衡等等,這一切對后世文化教育的發展都起了積極的作用。但是,他接受李斯的建議,為了建立專制的中央集權的封建國家,實行法家的嚴刑峻法,以法家的思想為政治指導思想。對其他學派的思想,采取排斥態度,頒挾書令、焚書坑儒,置儒家于死地,“禁私者,以吏為師”,又不設官學,忽視學校教育,這是秦朝一大錯誤,也是它失敗的原因之一。
漢初統治者為適合與民休息,實行無為政治的需要,而以黃老之學為指導思想,但也給百家復興提供了良好條件,因而又出現了“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2]的局面。漢武帝繼位時,經過先祖幾代人的慘淡經營,國力逐漸強大,具有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已不能再滿足于“無為而治”了,他要變無為為有為,他為了尋求新的政治指導思想來統一中國和重定國策,于公元前140年召集全國一百多位賢良文士到朝廷參加對策,董仲舒則是其中之一。漢武帝策問三次,他對策三次,史稱“天人三策”或“舉賢良對策”。在對策中,董仲舒表現了超群的政治卓識和高深的學術造詣,博得了漢武帝的贊賞,被稱贊為“已著大道之極,陳治亂之端”,董仲舒在應詔的文士中名列第一,為群儒之首。
二、董仲舒在封建大學教育發展史上的貢獻
獨尊儒術,興太學養士和選舉賢士,在董仲舒以前也有人進行過論述,如漢初的陸賈、叔孫通、賈誼等,但把這三者系統化、制度化、理論化,并被當權者付之實施,應該說董仲舒立了頭功。
董仲舒在《舉賢良對策》中援引“春秋一統”的理論,提出獨尊儒家學說,罷黜諸子百家的建議。他說:“《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子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后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3]董仲舒在這里把“春秋一統”理論看作是天地不變的常理,是古今共通的原則。他認為由于當今人們所學的道理不同,議論各異;諸子百家學說不同,旨意異樣,所以上面不能堅持、遵循統一的標準,法制屢次改變,使下面不知應如何遵守。他的意見是,凡不屬“六藝”(六經)的,都應廢止,邪辟之說消滅了,然后學術的系統可以統一,法度就可以明白,人民這就有所適從了。漢武帝采納了他的建議,不久便置五經博士,罷黜秦朝所立的各家博士,定儒學為一尊被納為國策。董仲舒“獨尊儒術”的思想對中國歷史的影響是十分深遠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結果使儒學成為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的正統思想,儒學成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主干,儒學精神幾乎全面地滲透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人們的行為都必須遵循儒學的原理。
為了實現“獨尊儒術”,以儒治國這一基本國策,董仲舒在對策中提出興太學以養士的建議。他認為要養士,莫過于興辦太學,太學既是培養人才的搖籃,也是教化的最主要陣地。只有辦太學,請名師來教授從全國各地選拔而來的學員,再經過各種方式的考試,這樣就可以培養出英俊之人才了。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漢武帝采納了他的建議,置博士弟學員,這就是我國古代創立正式大學的紀元。
三、太學創立的意義及其影響
我國商周時代雖然已經有了大學的初步形式,但從嚴格的意義上說,以傳授知識,研究專門學問為主要內容的大學,是從漢武帝創立太學開始的。戰國時期齊國的稷下學宮也可以說是創造了一個出色的教育典范,但稷下學宮的制度卻尚不完備,而由董仲舒倡議創建的太學,不但對教育內容、方法、考核做了相當完整的規定,而且太學制度及其尊孔讀經的指導思想被歷代封建統治者所接受,其影響也遠非稷下學宮所能比擬。
太學的教學內容主要是今文經,董仲舒從“獨尊儒術”的思想出發,確定以“六藝”(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為教材,并提出六藝各有獨具的特點和培養任務。他說“六學皆大而有所長,《詩》道志故長于質;《禮》制節故長于文;《樂》詠德故長于風;《書》著功故長于事;《易》本天地故長于數;《春秋》(正)是非,故長于治。”[4]他特別重視《春秋》的教學及其教育意義,他說:“《春秋》記天下之得失,而見其所以然之故。”[5]即學習《春秋》可以知天下之得失,并知其所故。他還說:“至于弒君亡國,奔走不得保社稷,其所必然,是皆不明于道,不覽于《春秋》也。”[6]他認為學習《春秋》可以知諸往明未來,“《春秋》之為學也,道往而明來者也”。[7]從此以后,中國學校教育中把尊孔與讀經聯系起來了,尊孔就必須讀經,而依靠讀書作為進身之階的人,就只有攻習五經一途了。太學是儒學化的大學,教官是五經博士,教學內容是經董仲舒改了的儒學。自漢以后,中國歷代封建統治者無不是以尊崇儒術來裝飾門面的。太學促進了儒學與仕途的結合,從漢代開始,明確規定當官必須學儒,以文學禮義為升官的標準。“通一藝以上”、“先用誦多者”為補官的條件。自此以后,孔子的“學而優則仕”的主張便作為正式的文官制度確定下來。
太學第一期有“博士學子員”(太學學生)五十人,五經博士(教師)七人。后來逐漸增加,到元帝時,已有教師十五人,太學學生由開創時的五十人發展到三萬。由十幾個博士教授這么多學生,博士們在教學過程中也創造了一種新的教學形式,一面采取大班上課,一面由高年級學生教低年級學生,“至一師能教數千百人,必由高足弟子傳教”。漢代太學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很注重考試,其直接原因,是因為學生多,教師少,課程教學要求不太嚴格,平日又難于檢查,所以只好用考試這個辦法來督促和檢查學生的學習成績。
考試在我國起源很早,甲骨文中就有考的字形,但把考和試二字聯系起來組成復合詞卻出自董仲舒之手,《春秋繁露》中有專章來講述《考功名》,最早提出“考試之法”。因此,“考試”也屬董仲舒的首創之功。
董仲舒非常重視考試方法,在對策中他就向漢武帝建議“數考問以盡其材,則英俊宜可得矣”。他認為考試的目的在于“考其所積”[8],在于改變“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實現“累日以取貴”,“積聚眾善以為功”。[9]考試的作用在于“有功者賞,有罪者罰,功盛者賞顯,罪多者罰重”,[10]也在于“有功者進,無功者退,所以賞罰也。”[11]他認為,“考試之法,大者緩,小者急,貴者舒而賤者促”。具體可以分為“諸侯目試其國”、“州伯時試其部”、“天子歲試天下”三大類,對于考績的計算方法又可以分為上、中、下三等九級,“以一為最,五為中,九為殿”[12],還對加減考績規定了具體的辦法,董仲舒這套考試辦法雖然還不是學校制度下的學歷考試或求職考試,只是薦茂材、舉孝廉的一個補充,但它對于改變“有選無試,到即拜官”的弊端,對于促進太學考試制度的完善,尤其是對于以后學校考試制度的改革,都有借鑒作用。漢太學沒有規定學生學習年限,只要通過了考試就可以畢業,并按成績的高低授予一定的官職。漢代太學既是最高學府,又是國家考試機關,開始時是每年考一次,叫“歲試”,后來是兩年考一次。考試的辦法是“設科射策”,類似今天的抽箋考試,這也是漢太學在考試方法上的創舉。
中國封建社會的大學教育從漢代太學正式建立起來,在以后的兩千多年時間里,雖然經歷了朝代的不斷更替,卻始終沿著尊孔讀經儒學化的道路發展著,太學始建時的七位老師中是否有董仲舒,史書上并無記載,但是從董仲舒“少治《春秋》,考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育,教授弟子,學士皆師尊之的情況看,說明他很早就開始了教師生涯。作為大教育家,他提出了一套獨具特色且意義深遠的教育理論,其中,興太學、置明師更是對中國封建社會的大學教育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參考文獻:
[1]《左傳·昭公十七年》
[2][3]《漢書·董仲舒傳》
[4]《春秋繁露·王杯》
[5]《春秋繁露·竹林》
[6]《春秋繁露·俞序》
[7]《春秋繁露·精化》
[8][10]《春秋繁露·考功名》
[9][11][12]《春秋繁露·考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