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史懷哲(Albert Schweitzer,1875—1965),法國著名的哲學家、神學家、醫學家、音樂家,“非洲之父”,1952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20世紀劃時代的人道主義者。他二十五歲就獲得神學和哲學博士。二十九歲時,他放棄了蒸蒸日上的學術地位和演奏生涯,重新進入醫學院學習。1913年,史懷哲完成心愿后,攜妻子海倫(Helene)遠赴法屬的赤道非洲,建立了史懷哲醫院,為非洲人民奉獻愛心。在蠻荒、貧窮、落后非洲地區,他五十年如一日地獻出了他所有的精力、智慧和愛心,直到逝世。史懷哲一生反對任何暴力與侵略,他極力倡導尊重生命的理念。他一生發表了許多演說來反對戰爭、破壞環境及發展核武器,而他最有力的演說是身體力行的。1952年,這位慈祥博愛的長者在奧斯陸(Oslo)接受了諾貝爾和平獎,并發表了震驚寰宇的演說《我的呼吁》(收入人教版高中語文教材第一冊)。筆者認為這篇文章有深厚的宗教文化投影,必須在基督神學的背景中才能夠深刻地觸摸到這位曠世偉人的思想脈搏。
一、生命倫理:一種文化的價值生態
在《我的呼吁》中,作者呼吁的理論基礎是“尊重生命倫理”。結合課文和課后的習題(二)的補充介紹,我們不難得出這個理論的三重內涵:一是生命平等,萬物自由;二是尊重生命,相互依存;三是促進生命,提升價值。這三個方面層層遞進,共同構成了史懷哲“呼吁”的理論大廈。倫理本是一個社會學概念,意指人與人相處的各種道德準則。作者把生命觀上升為倫理觀,是竭力為生命存在與發展尋找方法論的意義,即闡述生命價值生態?!吧降?、萬物自由”是客觀基礎,是彼岸世界人倫關系的核心,其終極指向是“人道”。“尊重生命,相互依存”是主觀追求,是彼岸世界的倫理規范,其核心是“神道”?!按龠M生命,提升價值”是主客觀結合的世俗化的倫理法則,是以“善”為核心的人間正道。上述三方面在基督神學的圖景中形成了生命倫理的客觀——主觀——主客觀辨證統一的價值生態體系??梢?,作者是試圖在人道和神道的對話中尋求正道。在批駁當前生物界不尊重生命倫理的基礎上,史懷哲不失時機的闡明了自己的“善惡觀”,“善”是促進生命并提升生命的價值,“惡”是傷害、破壞、阻礙生命的發展。文章由特殊到一般,推及到人類社會。史懷哲深入地剖析了社會現實中的危機:暴力、疾疫、歧視、戰爭。在他看來,現實苦難與危機的根源是人類自己、尤其是“掌握國家命運的領袖們”。在演講詞中,史懷哲開門見山的向“全人類”提出“尊重生命倫理”的呼吁。“以暴易暴”、“歧視疾病者和有色民族”、“無休止的戰爭”都是人類自己在作“惡”,其結果是破壞了生命的倫理。殘酷的現實在“生命倫理”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因此,尊重生命倫理是為“善”的必然選擇,“善”則是人道的核心。
二、神性召喚:以“愛”抗“惡”的信仰
由生物界到人類社會不是簡單的演繹,其內在的精要是基督神學思想,即神性的召喚,其核心是“愛”。在猶太教基礎上產生的基督教本身包含豐富的倫理內涵,集中的體現在“愛”與“信”上。“愛”是基礎,“信”是途徑,因信稱義,便是為“善”。
史懷哲針對現實提出的具體呼吁是選擇良善、選擇互助、選擇和平。他堅信良善是“能夠幫助我們的具有千百倍力量的杠桿”,所以人類得“冒險”為善。“尊重生命的信念要求我們去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眾所周知,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非洲,環境惡劣,閉塞落后,加之殖民主義的掠奪與欺壓,處在物質與精神的雙重“貧困”中。史懷哲“冒險”奔赴非洲開醫館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給非洲人以“有限的幫助”,并借此幫助他們樹立起“互助的希望”。至此,我們不難理解“冒險”的含義:敬畏生命,竭力為善,以“愛”抗“惡”。
三、人間正道:基于自救的必然選擇
在短短的演講詞里,作者兩次引用了《圣經》故事。作為神學家的史懷哲在此無意于旁征博引地“掉書袋”,而是為了用基督神學的思想引起聽眾(全人類)的警醒。引用耶穌的名言是為了進一步闡明“良善”的作用,用圣使保羅的話則是再次呼吁“維持和平”、推行“人道主義”、“尊重生命倫理”。沒有空洞的說教,沒有假意的煽情,作者呈現給世人的是一顆圣潔的心。這顆心堅信“善”的力量,堅信“愛”的付出。這是一種“唯靈”的境界,在基督神學的景觀中,心靈的世界是唯一真實的世界。作者的心靈是“絕對真實”的,他同時希望所有人的心靈都是向著純潔的彼岸前進的相對真實。
在世人面前,這位思想的巨人并沒有顯露出自我的神圣。他說,自己是“冒險”,還說自己所做的不是“慈善的事業”,而是“贖罪”。上帝給了他的每個子民一顆同樣的心,而只有那些擁有“愛”心的人才肯去為善。而作者敢于“冒險”為善,這是一種信仰的力量,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犧牲,是拯救他人,也是救贖自我。作者并沒有將自己定位為“救世主”,在頒獎典禮上勸勉人類皈依上帝,而是帶有強烈的懺悔意識去呼吁全人類竭力為善并把此作為自我生命價值提升的條件。事實證明,現身說法的效果遠比空洞的說教高明。“良善”、“互助”、“和平”并不是不可企及的高度,是人類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好的。所以,促進并提升生命是人類自救的途徑。
21世紀,和平與發展已經成為人類的共識,但也不乏“惡”的存在。當“為惡者”回首聆聽史懷哲的“呼吁”時,應當感到羞愧和自責,這或者便是高中語文教材收錄該文的時代動因吧。
(李新地,浙江東陽市巍山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