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27日,一個小范圍的“中部崛起與安徽加快發展”論壇在合肥舉行。會上,安徽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吳克明一句“中部崛起:我們準備好了嗎?”語驚四座。
透過紛亂而熱鬧的表象,發問人所出之命題無疑引發了“中部崛起”話題的一個全新視角:當多年企盼的“中部崛起”戰略正在逐步變為現實的時候,我們會不會因準備不足而變得無所適從?
一問:輿論造勢準備好了嗎
中部崛起,輿論先行。2004年11月份,由湖北省委宣傳部牽頭的“聚焦中部話崛起”正式啟動。這同時也意味著中部媒體輿論造勢開始破題。然而,遺憾的是,中部六省最后成行的只有五省。問題出在哪?顯然,中部還沒有形成一個輿論協調機制。
“目前中部所開的各種論壇為何都冠以學術而非政府名義,且響應者寥寥?因為現在還未形成中部崛起的濃厚輿論氛圍。”胡樹華感嘆道。現代經濟是“眼球經濟”,只有中部崛起的輿論聲音越來越大,才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更多的人關注中部,吸引外來投資者的眼光和注意力,只有吸引別人的注意,投資才會跟過來。“可眼下人們更多是關注中部崛起戰略提出后,國家會跟進什么政策,其實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更為重要的是,中部要借此機會來造勢,讓外界感到這個戰略背后的巨大商機。”許多接受《決策》采訪的專家學者和政府官員一針見血地指出。
當下的中部,可謂熱鬧非凡。各種論壇形式的會議層出不窮,你方唱罷我登場。但仔細地考量,還是各唱各的調,各彈各的曲,沒有影響力。
其實,“東北振興”輿論宣傳先行的做法值得中部借鑒。在國家提出東北振興戰略后,東北三省就“如何振興,如何進行觀念更新和體制創新”等方面開展大討論,其目的是借機造勢。由此可見,輿論宣傳可以給中部創造出一個“名份”。摩根士丹利亞洲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謝國忠的《明天的太陽從安徽和江西升起》一文,對中部起到了巨大的宣傳作用,一時成為中部地區官員爭相傳閱的文章。吳克明認為,中央重大的宏觀戰略決策,是一種巨大的、國際性的“營銷”,其效應遠比計劃經濟時代的作用大。中部不缺少企業發展的亮點,關鍵是要讓企業在中部找到商業機會、找到投資機會,整合好自己的資源。把潛在的優勢變成經濟優勢,把經濟優勢變成區域發展的核心競爭力,才是最根本的“崛起”,否則就只能停留在天天喊口號上。
那么,如何建立“中部崛起論壇”協調性的組織?胡樹華在接受《決策》采訪時,提出了詳細的操作性方案。他認為,中部論壇包括高級別的由中央、各省都參加的論壇,也有分類的專家論壇、企業家論壇和市長論壇等,每年舉行1-2次,由中部各省輪流主辦。“舉辦論壇就是造勢,中部自己先喊起來,到時候國家慢慢地認可了,幫著造勢,那才是中部真正地崛起。”國家發改委經濟研究所王小廣博士告訴《決策》,“論壇只是一種形式,其目的是搭建一個中部崛起的話語平臺。”
二問:政策研究準備好了嗎
記者在北京采訪時,許多從事政策研究的專家不約而同地發問:中部到底需要什么?雖然這個命題對中部來說有些尖銳和尷尬,卻道出了中部地區政策研究準備不足的事實。中部崛起到底需要國家哪些政策?目前中部地區理論研究界、經濟界和政策咨詢界,還沒有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正如吳克明認為的那樣,中部的聲音還比較弱,政策建議打得還不準,說服力還不強。
雖然中部六省各自面臨的問題和特點大同小異,但是在對中部崛起政策的理解上卻各打各的算盤。幾年來,無論是專家學者還是政府官員,尋來思去大多囿于一些共性的問題,這樣就與其他三個政策區域板塊構成了“政策趨同”,很少去發現中部的特殊性問題。而其他三大政策區域板塊所提出的政策概念非常鮮明。譬如,東部是開放政策,西部是基礎設施和生態保護政策,東北是老工業基地改造政策。中部是什么政策?沒有形成一個干脆而簡潔的政策概念。“在做‘十一五’規劃時,我們也想為中部說出幾句很有分量的話來,但始終感到力度不夠,這與中部沒有提出一個明確的政策概念有關。”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李善同如是說。
國家發改委地區經濟司政策處副處長劉曉明在接受《決策》采訪時認為,“促進中部地區崛起”這句話的后面需要什么,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課題,需要積極的研究。理論和政策研究關鍵是要說清楚中部的差距到底在什么地方,有多大?政策的差異是怎么形成的,對中部的支持應該采取什么樣更有力的措施?中部的問題是什么?中部的特點、優勢和基礎是什么?只有把這些問題搞清楚了,政策才更有針對性和可操作性。中央怎么考慮是中央的事,中部研究不研究是中部自己的事。“如果自己不首先動起來,中央是很難做出具體決策的。”劉曉明特別強調了這一點。
“政策研究還要明白‘中部崛起’這個命題本身的性質是什么。”吳克明認為,“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地區發展的戰略問題,深層次看是國家的地區利益分配問題。地區發展戰略一旦上升為國家戰略后,各種要素都會跟進來。從宏觀政策的25年的走勢來看,每次被列入國家宏觀政策的地區,就會受惠,發展就快,老百姓就得到好處。”
三問:政府準備好了嗎
當國家提出“中部崛起”戰略后,中部六省并未出現許多專家學者期望中的“坐到一起”。人們不禁要問:一個各自為政的中部又如何來爭取區域政策?在“中部崛起”大背景下,中部六省的地方政府真的準備好了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中部要崛起,內部的合作交流機制亟需建立。”這似乎成了經濟圈共同體的不二法則。為此,胡樹華建議,中部應建立聯席會議制度,成立領導小組,該小組由各省相關領導組成,組長由中央高級別領導擔任或由各省領導輪流擔任。領導小組負責研究決策中部聯動發展的有關重大問題,下設辦公室,辦公室成員由各省政府辦公廳、發改委等負責人組成,負責聯動發展工作的推進、協調和組織工作。然而,這只是胡樹華一廂情愿的設想,畢竟地理上的中部與經濟上的中部不是一個概念。在中部各省還未形成“政策中部”概念,或者說思想準備不足的情況下,來談區域間的合作交流機制還為時尚早。
“國家提出中部崛起戰略只是政策的外部效應,中部真正崛起還要靠內生機制。”中國人民大學區域經濟研究所葉裕民教授在接受《決策》采訪時開門見山地指出,“如果說中部最缺什么的話,缺少的是政府職能轉變。”
在最新公布的世界銀行2004年中國23個城市投資環境評估報告中,中部最好的南昌、武漢是B+;長沙、鄭州是B。湖北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余立國在接受《決策》采訪時,將目前中部投資環境形象地概括為“談判承諾易,進來兌現難;前任承諾易,后任兌現難;領導承諾易,部門兌現難。”
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更為重要的是,中部地區地方政府在發展思路方面準備好了嗎?換句話說,中部應該走怎樣的路?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劉福垣在接受《決策》采訪時認為,“中部的發展要符合中國的國情,符合中部的發展階段。而中部目前的最大問題是大量的勞動力需要就業,對應的就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吳克明也同樣認為,目前中部還很難在技術上有根本性的創新。技術創新需要雄厚的資金投入、發達的風險投資和技術市場,中部不能太過倚重于高新科技,這在中部太難,成本太高,不能起到牽動全局的作用。之所以如此,就是中部的風險投資機制根本就沒有建立起來。
中部的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在中國最具有典型性。中國能不能實現全面、協調、可持續地發展,關鍵看中部地區的二元結構能不能解決,所謂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的“戰略”就在于中部的勞動力城鄉轉化,通過它來帶動全國的發展。由于沒有抓住中部的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轉化,所以10年來全國的產業結構、產品結構、城鄉結構都發生“逆轉”。
可現實的情形是,中部地區許多地方政府一般把中部崛起簡單地理解為經濟總量的迅速擴大。在科學發展觀的大背景下,中部崛起之路如何走?顯然不能再走“唯GDP論”的老路,而是社會、經濟、文化、自然等協調發展。所以中部崛起不僅僅是經濟總量的擴大,而應是一種協調式的崛起。“中部的發展可以慢一點,但一定要把著眼點放在建設和諧社會上。”許多專家發出一致的聲音。
雖有智慧,不如趁勢。“中部崛起雖然來得晚了,可畢竟還是來了。但是各方面的準備,還顯得不足。我們不能埋怨過去也不能埋怨現在,而應做好準備,尋找機會。”吳克明做了這樣的總結。
“中部崛起”需要做哪些準備?怎樣去準備?這給中部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