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中國革命遭受過三次“左”傾思想的干擾和破壞。“左”傾錯誤思想一直受到毛澤東的批判和堅決抵制。1935年1月,遵義會議結束了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在黨中央的統治,但因當時緊急的戰爭形勢,毛澤東沒能對“左”傾錯誤思想從理論上進行深刻的分析和批判。工農紅軍勝利到達陜北后,毛澤東開始進行反思,從理論上對“左”傾教條主義錯誤思想進行了系統、深入的剖析和批判。
[關鍵詞]毛澤東土地革命戰爭“左”傾思想理論批判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中國革命遭受過三次“左”傾思想的干擾和破壞。第一次是以瞿秋白為代表的“左”傾盲動錯誤,第二次是以李立三為代表的“左”傾冒險錯誤,第三次是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這三次“左”傾錯誤思想一次比一次影響廣,對中國革命的損害也一次比一次大。尤其是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使工農紅軍和革命根據地遭受慘重損失,幾乎斷送中國革命的前途,中國工農紅軍被迫進行艱苦卓絕的戰略大轉移——長征。實際上,“左”傾錯誤思想一直受到毛澤東等人的批判和堅決抵制,但由于“左”傾錯誤思想的激進革命色彩迷惑了一部分人和李立三、王明等“左”派人物受到共產國際的支持,毛澤東代表的正確路線被排斥,因此危害沒能避免。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和中國革命的巨大損失,使廣大的黨員、干部看清了“左”傾錯誤的本質。1935年1月,遵義會議結束了王明“左”傾教條主義在黨中央的統治,開始確立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新的中央的正確領導。在會上,毛澤東作了重要發言,對“左”傾教條主義的錯誤軍事路線進行了切中要害的分析和批判,但因當時緊急的戰爭形勢,毛澤東沒能對“左”傾錯誤思想從理論上進行深刻的分析和批判。工農紅軍勝利到達陜北后,毛澤東開始對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進行深入反思,先后寫下了《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實踐論》、《矛盾論》等理論著作,從理論上對“左”傾教條主義錯誤思想加以剖析。
(一)
“左”傾教條主義的最突出表現是理論脫離實際。馬克思主義認為理論來源于實踐,又服務、指導于實踐,但客觀世界是豐富多彩及不斷發展變化的,因此要求人們在運用理論改造客觀實踐中必須具體、歷史地聯系當時的實際情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主觀和客觀相統一。“左”傾教條主義卻不分析中國的具體情況,不從中國的具體現實出發,生硬地照搬理論條文和別國的經驗。早在1930年寫的《反對本本主義》一文中,毛澤東就對李立三的“左”傾錯誤作了批判。毛澤東批判以李立三為代表的“左”傾主義者把馬克思主義當作“本本”、“教條”,盲目地遵守執行,從“本本”、“教條”出發,脫離中國的實際情況,是教條主義。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毛澤東列舉了“左”傾主義在軍事上的三種表現形式:一是簡單類比外國的經驗,一模一樣地照抄外國的軍事理論;二是生搬硬套馬克思主義原理,尤其是蘇聯的理論和經驗;三是刻板地抄用北伐時期長驅直進和奪取大城市的經驗。毛澤東批判了這三種錯誤的“左”傾主義軍事思想,認為用它們來指導戰爭“一定是削足適履,要打敗仗”。不同的戰爭情況,因為存在時間、地域和性質上的差別,決定著不同的戰爭規律,需要不同的指導戰爭的理論。不同性質的革命戰爭和反革命戰爭,不同歷史階段的戰爭及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戰爭都各有特點,因而指導戰爭的理論也不能呆板地移用。北伐戰爭的經驗我們應該學習,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情況已經發生變化,就不能完全襲用,而必須根據當時的情況有所取舍為我所用。在敵強我弱,敵人重兵據守大城市的情況下,再采取“長驅直進和奪取大城市”的經驗硬拼,必然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地作無為犧牲。同樣,和蘇聯的內戰相比,紅軍的敵對力量——國民黨反對派非常強大,但他們主要集中在城市,在農村則很薄弱,這就決定了革命力量要有一個不斷發展壯大的過程,必須走首先在農村取得勝利、通過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取得全國勝利的道路。套用蘇聯內戰的經驗,妄想在敵我力量對比懸殊的情況下,“畢其功于一役”,通過和強大的敵人決一死戰硬拼的方法很快取得勝利是不現實的,其結果必然給革命力量以沉重損失,甚至斷送革命前途。
在思想上,“左”傾主義是脫離實際的空想主義,“他們的思想超過客觀過程的一定發展階段,有些把幻想看作真理,有些則把僅在將來有現實可能性的理想,勉強地放在現在來做,離開了當前大多數人的實踐,離開了當前的現實性”。在這種脫離現實的思想指導下,“左”傾主義“在行動上則表現為盲目的冒險主義”①。正是基于“左”傾主義在思想上的錯誤性,在革命實踐中的巨大危害性,毛澤東最后作出如下結論:主觀和客觀、理論和實踐、知和行是具體的歷史的統一,我們必須反對離開具體歷史、脫離現實的“左”的錯誤思想。
(二)
“左”傾錯誤思想割裂普遍與特殊、一般與個別的辯證關系。事物的特殊矛盾,構成一事物區別于它事物的特殊本質,人們正是通過對許多個別和特殊事物認識的概括和把握,從而獲得對事物一般性和普遍性的認識。在獲得一般性和普遍性的認識后,仍應繼續研究各種具體的事物,才能不斷補充、豐富和發展這種共同的本質認識。“左”傾教條主義則把一般當作脫離個別的存在,忽視具體的個別對一般的影響,否認矛盾的特殊性,不了解個別是寓于一般、特殊是寓于普遍之中。他們“一方面,不懂得必須研究矛盾的特殊性,認識個別事物的特殊本質,才有可能充分地認識矛盾的普遍性、充分地認識諸種事物的共同的本質;另一方面,不懂得在我們認識了事物的共同的本質以后,還必須繼續研究那些尚未深入地研究過的或者新冒出來的具體事物”。②毛澤東批判“左”傾機會主義者是“懶漢”,“他們拒絕對具體事物做任何艱苦的研究工作,他們把一般真理看成是憑空出現的東西,把它變成為人們所不能夠捉摸的純粹抽象的公式”,使得本已是共同本質的認識變成“枯槁的和僵化的東西”③。
事物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辯證關系,要求人們在運用普遍、一般的認識去指導處理事情、解決問題的行動過程中必須具體分析當時的情況。“左”傾主義者卻不如此,他們不了解各種革命情況的區別,不懂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和用不同的方法解決不同矛盾,只是“千篇一律地使用同一種自以為不可改變的公式到處“硬套”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或蘇聯經驗,其結果“只能是使革命遭受挫折”④。他們“不承認、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中國革命戰爭有其特點”,而把它“看作和一般戰爭相同或和蘇聯內戰相同”。他們認為蘇聯內戰的經驗具有世界意義性,機械地移用到指導于中國革命,卻沒能看到“中國革命戰爭在許多方面都有自己的不同于蘇聯內戰的特點”⑤。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的慘重教訓也用事實證明了“左”傾主義僵硬地對待中國實情的極端錯誤。
(三)
“左”傾主義者不能分辨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不能把握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辯證關系。在事物發展過程中,存在許多種矛盾,其中必有一種起決定作用的主要矛盾,決定著事物的性質。毛澤東認為,我們就是要“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抓住了這個主要矛盾,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否則就“找不到中心,也就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⑥。王明“左”傾教條主義不能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往往表現為看問題的表面性、現象性,把握不了事物的本質,當然“也就找不到解決矛盾的方法”。在軍事上,王明“左”傾冒險主義“不恰當地看大了革命的主觀力量,而小看了反革命力量”,沒有清醒地看到敵強我弱的形勢,“其結果無疑地是要走上盲動主義的道路”⑦,“全線出擊”,“六路分兵”,錯誤地采取軍事平均主義的策略,最后為強敵所制,紅軍遭受巨大損失。為此,毛澤東指出:在強大敵軍存在條件下,紅軍在一時內主要的行動方向只應有一個,就是要集中主要兵力于一個方面,不能“兩個拳頭打人”,分散紅軍的力量,以免被敵軍逐個擊破。在政治上,王明“左”傾主義不承認中國當時的主要階級矛盾是中華民族和帝國主義、人民大眾和封建主義之間的矛盾,夸大資本主義在中國經濟中的比重,認為“現階段的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只有在堅決進行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中,才能取得徹底勝利”⑧,混淆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界線,把反對資產階級和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并列起來,主張整個地反對資產階級。王明“左”傾主義把不是中國當時主要矛盾的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也當作主要矛盾來對待,這樣就不僅消弱了革命隊伍的政治力量,而且把資產階級整個地推向自己對立面,增強了反革命隊伍的力量,給革命帶來更大的困難和阻礙。
強調主要矛盾并非排斥次要矛盾,次要矛盾解決的好有助于主要矛盾的解決;相反,忽視次要矛盾也會導致主要矛盾解決的失敗。和王明“左”傾主義相反,李立三的“左”傾主義過分強調主要矛盾,忽視次要矛盾。在對待國民黨反動派的“圍剿”戰爭中,李立三的“左”傾主義過分強調集中兵力,“主張放棄小的游擊戰爭,‘一枝槍也要集中到紅軍中去’”⑨。如果只肯定主力紅軍而完全拋棄人民的游擊戰爭,那么主力紅軍也將會在強敵的“圍剿”之下陷入孤立無助的境地。
(四)
“左”傾主義者機械地、片面地看待事物和研究問題,不了解一切客觀事物都是相互聯系的,而總是錯誤地割裂事物之間的辯證關系。
割裂全局與局部的辯證關系。全局是指事物的整體及其發展全過程,局部則指組成事物整體的一個部分、一個方面及其發展的某個階段。全局由各個局部組成,局部隸屬于全局,全局高于局部、統率局部。局部對全局有一定影響,甚至在某一定條件下,當某個局部成為影響全局的主要一環時,它對全局起著主要的決定作用。全局與局部的這種辯證關系,要求人們必須縱觀全局來考慮問題,樹立全局觀念,善于抓住對全局有決定意義的局部。來源于農民小生產者的“左”傾主義者則缺乏全局觀念,“他們看問題僅從一局部出發,沒有能力通觀全局,不愿把今天的利益和明天的利益相聯結,把部分利益和全體利益相聯結,捉住一局部一時間的東西死也不放。”[10]他們是“近視眼”,既把握不了全局,又不能抓住具有決定意義的局部。“左”傾主義這種只見局部,不見全體,只見樹木,不見樹林的錯誤思想,運用到工作中,其結果必然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工農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的戰爭中“蝕本”也正是深受沒有正確處理好全局與局部關系的影響,“不愿意喪失一部分土地,結果喪失了全部土地。”[11]
割裂軍事上的進攻與防御、前進與退卻的辯證關系。在軍事上,不能只講進攻,也不能只是防御、退卻,而必須考慮當時的作戰條件、敵我雙方力量對比等情況來作決定。在敵強我弱、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要適當地退卻,進行防御,積蓄力量,待機反攻;當敵弱我強、條件成熟時,就應著重于進攻,擊潰敵人的有生力量。有時,適當的退卻和積極防御更有利于進攻,退卻和防御往往成為進攻的轉機。“左”傾主義卻完全拋棄防御、退卻的手段,在敵我力量對比懸殊的條件下,盲目地一味強調進攻,機械地反對使用軍事防御、退卻手段,錯誤地堅持“全線出擊”、“奪取中心城市”、“先發制人”、“御敵于國門之外”等主動進攻的軍事路線。這種不顧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硬拼的軍事路線,導致了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使紅軍遭到重創。因此,毛澤東諷刺“左”傾主義者這種和強大的國民黨反對派軍隊“拼消耗”的軍事路線是“乞丐向龍王比寶”,“未免滑稽”,必然要敗下陣來。[12]
割裂對立與同一的辯證關系,不了解對立中存在同一,同一中又有斗爭,而且對立同一能相互轉化。“左”傾主義只強調斗爭、對立,否認同一、聯合,否認對立與同一的相互轉化。在對待國民黨的關系上,和右傾機會主義只講聯合不講斗爭相反,“左”傾主義只講斗爭不講聯合,否認共產黨和國民黨之間矛盾的任何同一性。在第五次反“圍剿”開始不久,被蔣介石調到福建“圍剿”紅軍的國民黨第十九路軍,在蔡廷鍇、將光鼐等率領下在福州成立“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他們代表中等資產階級、上層小資產階級、鄉村中富農和小地主的利益,宣布與蔣介石決裂,并與紅軍訂立了抗日反蔣協定。因此,蔣介石便把進攻根據地的部分軍隊調去鎮壓十九路軍,而對中央根據地暫時采取守勢。毛澤東認為這是第五次反“圍剿”的有利時機,紅軍應當向福建方面活動,援助福建人民政府,和他們聯合共同對付蔣介石的軍隊。但當時的“左”傾領導者卻把福建人民政府看成是國民黨的領袖和政客們“企圖利用新的方法來欺騙民眾的把戲”,“不會同任何國民黨的反革命政府有什么區別”,拒絕對他們進行援助和與他們聯合。喪失了一次粉碎第五次反“圍剿”的好機會,結果是“此計不用,第五次反‘圍剿’就不能打破,福建人民政府也只能倒臺”。[13]因此,毛澤東認為,“矛盾著的東西從一個變到那一個,其間包含了一定的同一性”[14],對國民黨、民族資產階級及中間勢力,不能盲目地只講斗爭,而因根據情況執行既團結又斗爭的正確政策,孤立頑固的反動派,不斷壯大革命力量。
毛澤東從對“左”傾主義割裂全局與局部、前進與退卻、進攻與防御、對立與同一辯證關系的分析中,批判了“左”傾主義錯誤思想的形而上學片面性,指出用這樣的思想指導行動,“是不能完成革命任務,是不能做好所任工作的”。[15]
從毛澤東對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左”傾主義的理論批判,可以看出“左”傾主義的極端錯誤性和極大危害性。因此,改革開放后,鄧小平提出“要警惕‘右’,更要警惕‘左’”,既是對中國革命和建設歷史教訓的英明總結,又是防止“左”傾主義再度危害中國建設事業的警世格言。
注釋:
①②③④⑤⑥⑦⑨[10][11][12][13][14][15]《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95、310、310、311、186-187、322、100、227、212、211-212、237、236、329、313頁。
⑧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97頁。
責任編輯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