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毛澤東晚年所犯錯誤的過分夸大,使法學界和法律職業人士對毛澤東法制思想作了不適當的否定。本文力圖深入挖掘毛澤東刑罰思想中的積極因素,以期能使毛澤東刑罰思想對刑罰學界和司法實踐起到更多的指導作用,從而糾正盲目崇拜西方法治的錯誤趨向。
[關鍵詞]毛澤東刑罰思想刑事立法刑事司法刑事執法
近十年來,研究毛澤東法律思想的學者一致認為,毛澤東對新中國法制建設的貢獻集中體現在憲法和刑法領域。尤其是毛澤東對刑罰的精辟論述和獨到見解,引起了學者們的濃厚興趣。令人遺憾的是,由于受人們對毛澤東法律思想主要持否定觀點的影響,導致法學界對毛澤東刑罰思想的挖掘不夠深入,從而影響了毛澤東刑罰思想對當代刑罰領域的研究和實踐的指導作用。其實,作為政治家和思想家的毛澤東,對刑罰的目的、功能、適用和執行等諸多方面,進行過深入思考,形成了豐富的刑罰思想,對此進行深入挖掘和研究,有著重要的歷史和現實意義。
一、毛澤東刑罰思想的主要內容
1.教育改造犯罪分子是刑罰的最終目的。
在《矛盾論》中,毛澤東就認為:“客觀事物中矛盾著的諸方面的統一性或同一性,本來不是死的、凝固的,而是生動的、有條件的、可變動的、暫時的、相對的東西,一切矛盾都依一定條件向它們的反面轉化著。”[1]因此,人的思想、意識乃至世界觀與人生觀是可以改變的,即便是已經成為人民公敵的犯罪分子,其思想和行為也是可以改造的。毛澤東還認為,任何事物的轉化都需要有一定的條件,“矛盾著的對立的雙方互相斗爭的結果,無不在一定條件下互相轉化。在這里,條件是重要的。沒有一定的條件,斗爭著的雙方都不會轉化。”[2]
毛澤東特別看重的是教育改造敵對分子的思想,而不是消滅其肉體。1953年5月8日,毛澤東在一份有關西北軍區甘青剿匪指揮部布告的電報中,就認為應當將原布告中的“對堅決為匪到底者則堅決消滅之”一句刪除,原因是為了“不絕匪首自信之路”。[3]在1962年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毛澤東又曾經針對無產階級專政的根本目的指出:“對于反動階級實行專政,這并不是說把一切反動階級的分子統統消滅掉,而是要改造他們,使他們成為新人。”[4]
2.分化瓦解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刑事犯罪分子是刑罰的功能。
早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就指出,作為地主買辦階級的整個營壘并非鐵板一塊,他們之間也有爭斗、缺口和矛盾,這種爭斗、缺口與矛盾對我們來說是有益處的,所以“我們要把敵人營壘中間的一切爭斗、缺口、矛盾,統統收集起來,作為反對當前主要敵人之用”。[5]由于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刑事犯罪分子當中存在著首惡與脅從、抗拒與坦白、罪輕與罪重等矛盾與差異,只有首惡必懲、脅從不問,罪輕從輕、罪重從重,抗拒從嚴、坦白從寬,才能有效地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與差別使他們的陣營分化瓦解,從而達到爭取多數,孤立和打擊少數的目的。因此,在鎮壓反革命的過程中,毛澤東要求“我們不要四面出擊。四面出擊,全國緊張,很不好。我們絕不可樹敵太多,必須在一個方面有所讓步,有所緩和,集中力量向另一方面進攻。我們一定要做好工作,使工人、農民、小手工業者都擁護我們,使民族資產階級和知識分子中的絕大多數人不反對我們。這樣一來,國民黨殘余、特務、土匪就孤立了,地主階級就孤立了。”[6]
3.刑罰的適用需分清界限,罪刑相當,寬嚴相濟,慎用死刑。
毛澤東主張對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需用不同的方法去解決。他指出:“我們工作中的是和非問題,正確和錯誤的問題,這是屬于人民內部矛盾問題。解決人民內部矛盾,不能用咒罵,也不能用拳頭,更不能用刀槍,只能用討論的方法,說理的方法,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方法。”[7]不僅對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需要區別對待,即使對于敵我矛盾,也應區別對待。在與刑事犯罪作斗爭中,毛澤東要求對不同性質的犯罪分子要區別對待。他指出:“反動分子中也有一些不同的情況,對他們也應當分別處理。”[8]即“必須堅決地肅清一切危害人民的土匪、特務、惡霸及其他反革命分子,同時對這以外的一切人要實行寬大政策,禁止任何的亂打亂殺。”[9]
在刑罰的種類中,死刑是毛澤東非常關注的一種刑種,毛澤東在看到它的積極作用與價值的同時,也對死刑的副作用給予了足夠的警惕。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在一份黨內指示中就要求“必須堅持少殺,嚴禁亂殺”。[10]在《論十大關系》中,毛澤東重申:“機關、學校、部隊里面清查反革命,要堅持在延安開始的一條,就是一個不殺,一個不捉。”[11]他認為,一顆腦袋落地,歷史證明是接不起來的,所以他一貫主張要少殺。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毛澤東也一直強調應當少殺,“除了殺人、放火、放毒的,其他的一個不殺,大部不抓”。[12]
4.勞動改造和教育改造是執行刑罰的主要手段。
毛澤東認為,對罪犯進行強制勞動是改造罪犯的最好手段與方式。在《實踐論》中,毛澤東就指出:“無產階級和革命人民改造世界的斗爭,包括實現下述的任務:改造客觀世界,也改造自己的主觀世界——改造自己的認識能力,改造主觀世界同改造客觀世界的關系。……所謂被改造的客觀世界,其中包括了一切反對改造的人們,他們的改造,須要通過強迫的階段,然后才能進入自覺的階段。世界到了全人類都自覺地改造自己和改造世界的時候,那就是世界的共產主義時代。”[13]在1957年的《在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中,毛澤東又強調了對罪犯實行勞動改造的意義,指出對于那些勞改犯、那些鬧事而觸犯刑律的人,“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消化掉,這是一條戰略方針。”[14]毛澤東也清醒地認識到,勞動只是改造的一種有效方式,但勞動本身不是目的,對犯罪人的改造,根本之點是通過勞動使他們的世界觀、人生觀乃至基本的是非觀發生根本的改變。由此他強調,勞動改造的實質并非單純的勞動,對犯罪人進行勞動改造的同時必須進行耐心細致的思想教育,這樣才有利于犯罪人思想的轉化。
1959年9月14日,毛澤東代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致信全國人大常委會,建議:“對于一批確實已經改惡從善的戰爭罪犯、反革命分子和普通刑事罪犯,宣布實行特赦是適宜的。”[15]第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九次會議根據該建議于1959年9月17日通過《關于特赦確實改惡從善的罪犯的決定》,同時劉少奇簽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特赦令》。實踐證明這批包括末代皇帝溥儀、特務頭子沈醉等在內的被特赦的犯罪分子不僅沒有再與人民為敵,而且其中某些人還為國家做了不小的貢獻。
二、毛澤東刑罰思想對我國刑事立法工作的指導作用
毛澤東刑罰思想不僅對毛澤東生前出臺的幾部刑事法律制度,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貪污條例》、《管制反革命分子暫行辦法》等,有明顯的指導作用,即使對于“七九”刑法和“九七”刑法的制定也有一定的指導意義。這主要表現在:
1.罪刑相適應原則的貫徹執行。
現行《刑法》第五條明文規定:“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根據該條規定,人民法院在對犯罪分子量刑時,應當在法定刑罰幅度之內,根據罪行的大小以及影響刑事責任輕重的各種因素確定刑罰,不得任意加重或減輕,做到罪刑相適應,以保持刑法的公正性、合理性和刑事司法判決的權威性。
2.適用和執行刑罰特別強調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主觀罪過與認罪悔罪態度。
我國刑法與西方刑事法治的一個重大區別在于,西方刑罰強調的往往是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犯罪行為和由此造成的結果,對其認罪悔罪態度一般不多加考慮;而我國刑罰特別注重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主觀罪過和認罪悔罪態度。為此,我國刑法對脅從犯、教唆犯、累犯,自首與立功,緩刑、減刑、假釋的適用條件等作出了相應規定。
3.具有中國特色的死緩、緩刑、勞改與勞教制度的確立。
刑法在死刑執行中確立死緩制度,其目的是為了盡可能地防止不可挽回的損失,同時是給犯罪人一個改過自信的機會。勞動教養,雖然是一種行政措施,但它與緩刑相類似,針對的都是輕微刑事犯罪,按1982年公安部發布的《勞動教養試行辦法》第二條的規定,勞動教養是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一種方法。根據《監獄法》和《勞動教養試行辦法》的相關規定,對勞改犯和勞教人員進行強制勞動的目的是為了教育改造他們的思想,并從法律的角度作了許多相關制度的安排。
三、毛澤東刑罰思想對我國刑事司法和執法的現實意義
一個民族如果完全否定自己的傳統文化,那么這個民族就會失去發展的根基。在刑法學界目前存在一種一味強調與西方法治,特別是英美法系保持一致,忽視認罪、悔罪態度和教育改造的思潮。在刑事司法和執法中也存在一種只注重形勢變化,看重眼前利益,忽視長遠目標的錯誤傾向。由此而來已經引起一些地方人民群眾的不滿,也造成了犯罪人及其家屬更大的對立情緒,甚至導致某些脫逃犯嚴重的報復司法和執法人員的事件,刑滿釋放犯再次犯罪的比例非常高。為此,我們今天仍有必要重溫毛澤東的刑罰思想,以便糾正這些錯誤。
1.堅持罪刑適當,糾正羈輕羈重。
對于刑罰適用,現在流傳著這么一句話:“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雖不能準確地反映我國刑事司法實踐,但也多少說明司法實踐中確實存在一些司法人員在考慮定罪量刑或減刑時,對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認罪悔罪態度帶有較大的隨意性。另外,在刑罰適用中,受形式變化的影響很大,每當“嚴打”、“嚴懲”時,往往刑罰適用羈重,而對行賄受賄等職務性犯罪卻又明顯趨輕。20世紀90年代初,受賄幾十萬元就會被判死刑;90年代中、后期,受賄一百萬元是被判死刑的界限;近幾年,受賄上千萬元,都可能不會被判死刑。同時,司法實踐中對于行賄,無論動機和社會危害性,大都不予追究,極小部分被追究者也經常被判很輕的刑罰。這些罪刑不對應的做法雖然短時期內有一定的威懾作用或適應了形勢,但其中卻潛藏著許多危機。
2.堅持教育改造,防止單純懲罰。
雖然在我國刑罰執行中,對罪犯的教育改造有諸多法律制度安排,但主管刑事執法的某些干警心中考慮最多的卻是如何通過懲罰,從罪犯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現在又存在一種對犯罪分子認罪悔罪不作區分,盲目改善其待遇和生活環境的做法。這兩種做法實際上都忽視了對犯罪分子思想的改造,放棄了將犯罪分子改造成為新人和社會有用之人的努力,因此必須進行糾正。○
注釋:
[1][5][13]《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30、148、296頁。
[2][14]《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9、189頁。
[3]《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四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年版,第220頁。
[4][7][15]《毛澤東文集》第八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8、291、87頁。
[6][9]《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一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87年版,第400、395頁。
[8]《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五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449頁。
[10]《毛澤東選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第121頁。
[11]《毛澤東選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281頁
[12]《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十三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45頁。
責任編輯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