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
2003年底,南昌市的多家媒體聚焦在景德鎮市一樁復雜的房產案上,報道了該房產開發、銷售過程中的訴訟問題,焦點集中在房產證、預售許可證等方面的蹊蹺。
江西省人民檢察院瀆檢處的檢察官們也看到了關于該案的系列報道,經驗與睿智使他們意識到,該市的有關司法人員可能存在職務犯罪問題,于是立即向省檢察院領導作了反映。院里當即指派瀆檢處資深檢察官蔣孔燈、吳一敏率員會同景德鎮市檢察院查處此案。
蔣孔燈、吳一敏等檢察官經過明察暗訪,很快查明了其間的復雜關系。胡建華是南昌新洪地產綜合開發有限公司景德鎮分公司的建筑包工頭(以下簡稱南昌新洪公司景德鎮分公司),他假冒建筑資質在景市非法開發建筑了“通發”、“富興通”兩幢商品房。因為資金匱乏,胡建華向當地高利貸者江明瑾(另案處理)借了巨額資金。2003年7月底,這兩幢商品房竣工,胡建華無力還貸,為了躲債無奈出走。由此,放高利貸者與購房戶發生了系列訴訟。
隨著蔣孔燈、吳一敏對此案中細節的核查,負責審理這系列案件的珠山區法院民一庭庭長劉江的受賄情況浮出水面。2004年3月初,劉江被景德鎮市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
“提成”誘惑
人至中年的劉江,出生于景德鎮市,乍出學校門,即到法院參加工作,不久加入黨組織,從書記員到審判員、刑庭庭長、民庭庭長,仕途一帆風順。他的許多親戚在政府和政法要害部門任職,這樣的背景,使他得以在法院為所欲為,肆無忌憚。
此案當事人之一的江民瑾與劉江很有“交情”。早在10年前,江明瑾手下打手犯了故意傷害(致人重傷)罪,江明瑾找到時任刑庭庭長的劉江,請他網開一面判個緩刑,心術不正的劉江借機向江明瑾索要了5000元“辛苦費”,使江明瑾如愿以償,自此兩人關系日臻密切。
2003年8月初,胡建華“失蹤”,他所建的兩幢商品房部分業主聞訊,立即著手處理自己購買的店面和房子。江明瑾十分著急,立馬找到劉江,稱有人在搶他的店面,希望法院出面控制局面,并許諾給劉江“提成”總標的額的10%作為回報。于是,見錢眼開、膽大妄為的劉江沒有申請立案,也沒有要誰作擔保,就擅自填寫了查封房產審批表,并謊稱手續齊全找主管副院長簽了字。接著,劉江率領庭里不知內情的其他法官驅車至現場,不顧業主的申辯,違規將“通發”公寓一樓店面、二樓及樓道等地方通統貼上封條,連與之混不相干的一家店面也被無端查封。
在此期間,江明瑾與業主陳某同爭新建的商品房一店面,江明瑾的房產買賣合同是2002年簽訂的,而陳某的購房合同比江明瑾的早,劉江就讓江明瑾換成2000年12月份的合同。這份合同假得離奇。它在“簽訂”時,開發商的商品房預售證尚未辦妥,但卻煞有介事的有購房許可證的編號。在庭審中,當陳某指出江明瑾所持的預售證有假時,劉江卻置若罔聞,最終判陳某敗訴。
劉江如此為江明瑾賣命,充當他的“走狗”,旨在攫取江明瑾的重金回報。此后,劉江兩次收受江明瑾的行賄款6萬元,他美其名曰是提前收取辦案“提成”。
財色兼收
在江明瑾乃至諸多購房戶原告的眼里,劉江對金錢的占有是胃口海開、貪得無厭,他不僅對行賄來者不拒,甚至公開索要。在“通發”、“富興通”商品房案子里,劉江收取了80%的原告的“好處費”。盡管劉江在案發后拒不交代,但檢察機關查實的就有十幾筆。
在此之前,他就劣跡斑斑。
2001年12月,劉江受理龔某離婚案,該案代理訴訟的律師李某為了勝訴,請劉江的情人賀蘭(化名)幫忙,并托她交給劉江2000元人民幣;2003年3月,景德鎮市東升典當行訴紅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商品房合同糾紛案,為圖勝訴,該行張某送給劉江2000元“關照費”;2003年下半年,景德鎮市電廠海宏公司因股權轉讓糾紛訴至珠山區法院,該公司送給劉江現金3000元。
得人錢財,替人消災。身為審判長的劉江,不論是原告人還是被告人只要是誰給他送了錢,他把持的“天平”便會傾向那一方,幫人打贏“官司”。在該房產糾紛案中,陳某姐妹與江明瑾爭店面,送了7000元現金給他希望得到支持。因為得了錢,劉江便駁了江明瑾的面子,將店面判給了陳某。
劉江不僅在庭外大量收取當事人的賄賂,甚至在法庭上明目張膽地收取當事人的“好處費”,并與其他法官當庭分贓。劉江在審理曹某一案時,開庭時,曹某塞給劉江3000元好處費。法庭上,劉江借審判臺擋板的掩護,把部分贓款分給其他審判人員。在審理蔡某一案時,也曾現場分發賄賂款給其他審判人員。
貪財的劉江還好色。6年前劉江在珠山區法院任刑庭庭長,才20出頭年紀的賀蘭是他手下的書記員。有著高挑個頭、姣好面容的她,讓劉江垂涎三尺。
1998年春,賀蘭新婚不久的丈夫卷進一起侵財案,涉嫌窩贓,檢察機關即將對其起訴。賀蘭為幫丈夫,便找到頂頭上司劉江,希望他能向有關人員打招呼幫忙,劉江一口應允。在賀蘭向劉江求助的次日,劉江急不可耐地趕到賀蘭家去撫慰她,提出了如何使其丈夫免罰的“良策”,隨后話題一轉:“我幫你救出丈夫,你拿什么感謝我?”賀蘭瞥見劉江那色迷迷的眼睛,想到丈夫在危難之中,今后又少不了要頂頭上司關照,半推半就地寬衣解帶,在自己的婚床上與之發生了茍且。
劉江與之有了曖昧后,他便放權于賀蘭。許多賄款都是由賀蘭轉交劉江的。此后,凡是賀蘭說得了錢的案子,劉江都會向辦案人打招呼。而賀蘭所在的法庭的其他法官,礙于賀蘭與劉江的關系,即使劉江不出面,凡是她插手的案子,都會給面子予以關照,因為他們知道劉江得罪不起。
欲蓋彌彰
劉江案東窗事發,他感到大難臨頭,卻又心存僥幸,負隅抵抗。為掩蓋罪行,他一面動員放高利貸的假原告撤訴,暫避風頭,一面制造假相,栽贓陷害辦案的檢察官,企圖阻止對他查處。
劉江獲悉省院的檢察官為查他的案子而進駐景市,多次找到他的利害關系人江明瑾,挑唆說:“你是景市黑社會中人,家里藏有槍支彈藥,省里的檢察官要整你,你要小心,也不能連累我。”同時面授機宜:“你要我辦的案子,就說是直接在法院立案庭立的案,不是直接找劉江給辦的,查封房子的事也不要說是后來補辦的手續。”
在劉江的指使下,江明瑾捏造事實,說有幾個南昌人(暗指省檢察院的檢察官)深夜持槍到他家抄家并逼他撤訴。劉江還給江明瑾搞了個“備忘錄”,以應付省檢察院的辦案人員。而后又通過他人向省院傳話,說江明瑾的案子撤了,希望檢察官不要再調查了。
當蔣孔燈、吳一敏等檢察官不為所動時,劉江又向景市人民檢察院提交了一份《申請回避書》,稱3月6日至7日,省人民檢察院瀆檢處人員蔣孔燈、吳一敏在對其調查談話時,采取了非人道的刑訊逼供方式進行審訊,6日這天審訊長達12個小時,7日審訊長達18個小時,并稱蔣、吳二人對其進行辱罵逼供,甚至在他精神不正常的狀態下,逼迫他承認工作失職、失誤,違背其主觀意愿。劉江還在申請中譴責蔣孔燈、吳一敏的行為已觸犯刑律,故不宜再參與審訊,堅決請求檢察機關讓蔣、吳回避,并對他倆依法進行查處。
劉江誣陷蔣孔燈、吳一敏的《申請回避書》中杜撰的謊言被再次戳穿,被易地關押的他感到絕望,狗急跳墻地在看守所制造苦肉計,自己抓傷自己,又通過關系“驗傷”,作出“辦案人員行刑逼供行為不能排除”的含糊結論,企圖達到翻案的目的。
然而,劉江的這一招仍然未奏效。從事司法工作多年、深諳法律的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罪行,即使自己不供認,犯罪事實已形成了證據鏈。為了逃避法律制裁,他又編造事實說蔣孔燈、吳一敏在審訊劉江之前,請過江明瑾吃飯、喝酒,意欲收買江明瑾陷害劉江。其目的在于使蔣、吳陷入尷尬之地,以放棄對他的查處。不料,他的三個惡招不但未將自己解脫,反而加速了他走向被告席的步伐。
世界著名法學家培根有句名言:一次犯罪行為污染的只是長河的一水,而一次不公正的審判則污染的是整個河流的水源。
作為掌握司法審判權的法官,是社會公正的維護者,司法公正靠審判活動得以實施。身為景德鎮市珠山區人民法院民一庭庭長的劉江,在審判活動中,卻與法制精神背道而馳,濫用手中的權力,不顧事實和證據,甚至甘當訴訟當事人的“走狗”,充當訴訟當事人的“軍師”,為其出謀劃策,不僅嚴重破壞了國家法律,侵害了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權益,而且使得法官的整體形象和公信力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是對神圣的法律的侮辱。
2004年底,劉江被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零六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