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噩夢

一場“國內知識產權侵權官司中前所未有的判決”，使云南的一家啤酒企業面臨滅頂之災，而給這家上市企業頻頻制造“麻煩”的，竟是山東的一位個體戶——

“如果法院最終執行現在的判決，那么，紅河光明遭受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1000萬元，我們怎么去承擔？更重要的是，我們怎么又侵權了？”云南紅河光明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云南紅河）的董事會秘書徐暉一提到剛剛收到的判決，就氣上心來。

第二次當被告

徐暉提到的判決，是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剛剛作出的山東泰和世紀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山東泰和）和濟南紅河飲料制劑經營部（以下簡稱濟南紅河）起訴云南紅河的一審判決。佛山中院判令云南紅河立即停止生產、銷售和宣傳“紅河紅啤酒”，并在判決生效10天之內向濟南紅河和山東泰和支付賠償金人民幣1000萬元。

狀告云南紅河的濟南紅河老板叫林輝，是一位個體戶。2001年，他第一次起訴云南紅河，原因是他于2000年通過商標轉讓的方式，從“大興安嶺北神氣保健品有限公司”獲得了注冊商標“紅河”的商標權人，而當時云南紅河正在生產以“紅河”為名號的系列啤酒。

2003年10月10日，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認定“云南紅河未經商標權人的許可，在其所生產的產品上突出使用‘紅河’兩字作為商品名稱……其行為侵犯了商標權人的轉用權”，判令云南紅河賠償濟南紅河的老板林輝50萬元。

因為云南紅河一直認為他們在“紅河”商標的申請和注冊問題上，受到了國家商標審核部門的不公平待遇，他們曾拒絕依照濟南中院的判決賠償林輝，后來是濟南中院在云南紅河被凍結的存款上強制劃走了賠償款。

卷入“紅河”商標的侵權糾紛后，云南紅河放棄使用“紅河”商標，轉而使用“紅河紅”商標。為得到并保護“紅河紅”商標的專用權，云南紅河向國家工商行政總局商標局申請注冊“紅河紅”商標，國家商標局對“紅河紅”進行了初步評審， 并于2002年8月28日進行了公告。公告期間，“紅河”商標的持有人林輝認為“紅河紅”與“紅河”相似，向國家商標局提出異議。對林輝提出的異議，國家商標局至今沒有向云南紅河作出采納與否的通告，也一直沒有向云南紅河頒發商標證。云南紅河認為，在“紅河紅”商標的爭議未有定論之前，他們可以合法使用“紅河紅”字樣作為啤酒的外觀瓶帖。所以從2002年到2004年，他們都堅持使用“紅河紅”作為啤酒瓶帖。

2004年3月19日，林輝再次在廣東佛山起訴云南紅河，訴稱“紅河紅”商標侵犯了“紅河”商標， 提出1000萬元的賠償。與前一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原告”多出了一個叫做“山東泰和”的公司。據稱，濟南紅河與山東泰和已于2002年簽訂商標使用許可合同，濟南紅河許可山東泰和啤酒商品上使用“紅河”商標。

“紅河紅”侵權“紅河”？

在訴訟過程中，濟南紅河和山東泰和總結出“紅河紅”侵權“紅河”的三個理由：一是“紅河紅”與“紅河”的文字相同或近似；二是云南紅河使用“紅河紅”商標包裝的商品是啤酒；三是云南紅河就“紅河紅”在商品上的使用和宣傳，足以造成消費者的誤認。

濟南紅河認為，云南紅河的侵權行為“由來已久”。林輝表示，云南紅河第一次敗訴后，在產品上將“紅河”改為標注“紅河紅”，“進一步侵犯濟南紅河的權利”。云南紅河是“不公平利用注冊商標為自己謀取非法利潤，容易誤導消費者，使消費者認為云南紅河的商品來源于濟南紅河，不但嚴重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也極大地損害了濟南紅河的合法利益……”

濟南紅河與山東泰和不僅向云南紅河提出1000萬元的巨額賠償，還要求云南紅河立即停止生產、銷售和宣傳“紅河紅”系列啤酒，在《人民日報》和《中國證券報》上賠禮道歉。

云南紅河對此提出反駁說，2002年2月27日，國家知識產權局向云南紅河頒發了《外觀設計專利證書》，該專利證書外觀設計名稱為：瓶帖（紅河紅啤酒），專利權人為云南紅河。所以云南紅河是依法行使自己的權利，并不違反法律的規定。并且，云南紅河于2001年7月24日向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標局申請“紅河紅”商標，申請商標號為第1956111號，使用商品為啤酒、飲料類。2002年8月28日，國家商標局對“紅河紅”商標進行了公告。商標局的初步評審和公告，說明“紅河紅”商標并不與“紅河”商標相同或近似。云南紅河使用“紅河紅”商標，是行使法律授予的權利，應受到法律保護。濟南紅河主張“紅河紅”與“紅河”相同或相似，應向商標評審委員會申請裁定，由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維持或撤銷云南紅河注冊商標的決定。

佛山法院認為，云南紅河使用的“紅河紅”商標與濟南紅河注冊的“紅河”產品門類都是啤酒飲料類，屬于同一種商品。而云南紅河的啤酒產品上行楷體的“紅河紅”與濟南紅河商標上行楷體的“紅河”文字非常相似，所以云南紅河的行為足以誤導公眾。依照法律，濟南紅河的“紅河”商標在云南紅河生產“紅河紅”啤酒之前就已經注冊，應受到保護。

對于云南紅河提出的“云南紅河是‘紅河紅’商標注冊人”的問題，法院對此進行了否定，法院表示，法律對商標權的取得采取注冊原則，并以商標注冊證為憑，但云南紅河申請的“紅河紅”商標雖然已被初步評審并進行公告，但云南紅河一直沒有向法院提供“紅河紅”的商標注冊證。

佛山法院認為，云南紅河在對“紅河紅”進行產品宣傳上，也嚴重侵犯了“紅河”商標持有者的合法權益。

對于濟南紅河和山東泰和提出的1000萬元賠償，佛山法院以云南紅河拒絕法官查看財務報表為由，用云南紅河在2002年和2004年在股市上公布的年度報告數據，來推算云南紅河“因侵權所獲得的利潤”，認為“濟南紅河主張的賠償金額處于合理范圍之內，基本與云南紅河的侵權獲利相當”，所以確定云南紅河賠償濟南紅河和山東泰和1000萬元。

云南紅河“有苦說不出”

1994年，云南紅河向開遠市工商局提出申請，為其啤酒和飲料類產品注冊“紅河”商標，卻遭到了拒絕。工商局認為，按照1993年我國修改后的《商標法》第8條規定，“縣級以上行政區劃的地名或公眾知曉的外國地名，不得作為商標，但是地名具有其他含義的除外”。之后，云南紅河為其啤酒和飲料產品注冊了“滇泉”商標。為了表明該公司產品的產地和地名特征，云南紅河才在“滇泉”牌啤酒的商標中冠上了“紅河”二字。

地處云南紅河州的云南紅河未能注冊到“紅河”商標，但地處黑龍江省的大興安嶺北奇神保健品有限公司卻用“紅河”注冊了啤酒、飲料類商標。之后，該保健品公司將紅河商標轉讓給了山東省濟南紅河飲料制劑經營部。這一過程，為以后的“紅河”商標之爭埋下禍根。

2005年10月13日，記者直赴開遠，對云南紅河進行了實地采訪。

云南紅河的廠區不小，但里面的人并不多，顯得有點冷清，只有啤酒生產車間里轟鳴的機器，制造著有限的熱鬧。據工作人員介紹，車間里的兩條啤酒生產線，均是從德國進口的，“在全云南省也算是比較先進的”。

云南紅河于1999年上市，在啤酒領域，他們先后推出了光明、滇泉、紅河、紅河紅、紅火等品牌，并全力打造省內外銷售網絡。有一段時間，紅河啤酒曾經是昆明眾多消費者的最愛，在昆明“紅”得不得了。

可悲的是，身處邊陲小城的云南紅河幾乎沒有自己的自主品牌，“光明”是他們付費使用的上海商標，“紅河”與“紅河紅”是他們曾經申請，卻一直沒有得到批復的商標，只有在“滇泉”和“紅火”這兩個商標上，他們才可以使用得理直氣壯一些。

兩次官司失利，云南紅河認為他們“吃了‘紅河’商標的大虧”。判決下達后，云南紅河的有關人士“氣得吐血”，“有苦說不出”。消息在股市上傳開后，很多股民打電話來詢問情況。“如果照現在的判決執行，云南紅河遭遇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一名云南紅河的工作人員這樣說，“一個上市公司就這樣被一個小個體戶搬倒了，可能成為歷史的笑柄。”

現在，云南紅河已經提起上訴，準備“與林輝抗爭到底，維護真理和正義的尊嚴”。他們堅持認為，一審法院1000萬元的判決存在問題，他們準備在二審法院開庭時，拋出以前沒有出示過的“重要證據”。

云南紅河商標侵權案在云南當地引起很大關注。一些企業界、法律界人士在對云南紅河在“紅河”商標上的失利表示遺憾的同時，也提醒云南境內企業，云南有很多好的地名，是云南的無形資產，但被外省、甚至外國人搶注了域名或者商標。云南企業應以云南紅河為戒，提高商標意識，學會用法律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