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往今來的人都想出名。但以往求名的“名”,被理所當然地理解為好的名聲,比如功業極為顯著、學識極為豐富、品德極為高尚等。司馬遷從不擔心生前富貴,但一生都擔憂“文采不表于后”;《史通》的作者劉知己擔心死后書與名俱滅,竟至于淚盡泣血;杜甫誓要“語不驚人死不休”,追求詩文的最高境界……
但如今的求名,在很多人那里出現了變化,求名成了讓很多人知道自己,至于是什么“名”,已不在考慮之中了。有人在網上公布自己和很多男人的性愛經歷,求得轟動效應;有人把搔首弄姿的照片加上一些自戀的文字放在網上,吸引人家的眼球;有人干脆在網上把自己脫光了,迫不及待地走進別人的視線……
這些人通過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確讓別人知道了自己,但是,別人知道的是什么呀?是你隨意和別人發生性關系,是你沒有了羞恥感。這些人展現的東西,在以往是最忌諱讓別人知道的。
以前想,這些人讓別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馬加爵全國人都知道,可終究是殺人犯。如果是一堆垃圾,即便是再多人知道,也還是垃圾。但是錯了,那些木子美、芙蓉姐姐什么的,又是出唱片,又是作公司形象代表人,又是開網友見面會,還有了出場費,甚至連明星的“耍大牌”的脾氣也有了,儼然“星光”四射。
原來只要讓別人知道了自己,就能享受到名人的風光和利益,看來,這“出名”的含義的確與以前不一樣了。
從求名是把好的方面展現給別人,到求名只是讓別人知道自己見不得人的事,前后兩種不同的情形,凸顯“求名”這一概念已發生了“變異”。
大凡變異,都是因為環境的影響,求名的“變異”自然有其條件。從“木子美、芙蓉姐姐”現象中,可以得出一個很明顯的結論,那就是我們原來腦子里固有的榮耀與羞恥感已不怎么管用了。而遍觀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模糊美與丑的界線、混淆是與非的關系,不正是很多人在做的嗎?現實中,“只問目的不擇手段”的價值觀和“成者王敗者寇”的處世邏輯普遍流行:“財富英雄”很受崇拜,但致富手段是否正當已沒多少人去關注了,甚至有“財富代表智慧”的論調;有人公開宣揚“誰闊誰光榮,誰窮誰可恥”,笑貧不笑娼已不再是一種笑談,而是一種社會現實;違法犯罪已不能帶給人羞恥感,甚至能成為炫耀的資本,沒見那些從監獄出來的人吹噓:“老子曾經……”
在這種大前提下,求名發生“變異”也就不足為奇了。
求名“變異”后,出名變得非常容易,因為出名已與能力和努力分開了。以前要出名,要建功立業,著書立說,砥礪道德,要做出很大的努力。但現在,只要你敢做些別人不會也不屑于做的事,你就能出名。
求名“變異”后,有人就能利用“名”理直氣壯地去謀利益。以往人求名,甚至要抵制金錢利祿的誘惑,不為一己之私利而有所不為,甚至在面臨死亡的考驗時,也能作出義舉。但現在,為了利而出名變得理直氣壯,那些網上脫光衣服、公開自己性愛經歷的人,是不會讓別人白看的,這不,她們很快就成為“眼球經濟”中的成功者。
出名容易而又有這么多的好處,怪不得大家紛紛效仿。前幾天,就有人脫光衣服在街上跑,宣傳他不能被出版的小說,在長沙跑了還不罷休,還到北京跑,而且,他的行為還得到了其女朋友的支持。
對于求名手段的“變異”現象,有人將其歸之為“顛覆”。對于顛覆,不少人習慣作“變革性”意義的理解,其實,顛覆的好壞全在于其顛覆的對象,如果顛覆的是不好的東西,那么顛覆的意義就是積極的,如果顛覆的是好的東西,那么顛覆意義無疑是消極的。“求名變異”現象,顛覆的是我們一直以來對于美與丑所持的認定標準,傳統認定的“丑”,一定要爭得和傳統的“美”一樣的地位。如果這樣的顛覆成功,越來越多人加入到這個顛覆的行列,越來越多的人對這種行為不置可否甚至采取支持態度時,我們不久將無法認定什么是美,什么是丑。然而,我們的道德卻是要靠美與丑、是與非、惡與善的劃分來支撐的,當我們無法區分這兩類性質的東西時,我們的道德還立得起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