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院之設始于蜀
書院,是我國封建時代獨特的一種教育機構。它以私人創辦為主,積累大量圖書,教研結合,具有成人教育性質。清嘉慶《四川通志》卷九十七云:
蜀自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受以七經,而岷絡之地風教大行,人才蔚起,班氏謂天下郡國皆立學官,自文翁始;然則謂書院之設亦始于蜀,無不可以。
據明正德《四川總志》載,全國最早以“書院”冠名的“士子肄業之所”,是唐貞元九年(793年)于今遂寧市西南書臺山下建立的張九宗書院。不過,它與入宋以后特別是南宋的書院(如魏了翁講學的鶴山書院)那種學者聚眾講學治學授徒的性質還有相當的距離。但這畢竟屬于全國最早由私人建立的屬于讀書人的書院。
宋明理學大興,書院因此迅速發展。但由于明朝中后期幾次大規模查禁、搗毀書院,加之清初對書院“不許另創”的抑制政策,因此清朝初期,天下書院寂寞無聞,四川書院也趨破落。直到雍正十一年(1733年)詔令各省建立書院,并賜帑金千兩作為建造經費,書院才逐漸興盛起來。到乾隆時期(1736—1795年),書院已發展到兩千余所,僅四川地區就有394所。其中比較有名的書院有:北巖書院(涪州),紫巖書院(綿竹),青蓮書院(江油),金華書院(射洪),鶴山書院(邛州),玉環書院(蓬州),濂溪書院(合州),潛溪、芙蓉、墨池、錦江、少城書院(成都),川南書院(瀘縣),通材書院(簡州),等等。
二、四川書院的辦學情況
四川書院“多以名賢遺址為之”,涪州北巖是當年理學大師程頤居所,綿竹紫巖是抗金名將張浚讀書處,彰明青蓮是“詩仙”李白故里,射洪金華是詩人陳子昂的故鄉……選擇這些有紀念意義的地方建書院,意在表彰前賢、鼓勵后進。這些書院不僅各有其學業淵源,而且辦學規模也甚可觀,例如紫巖書院:
地以畝計者二十,屋以楹計者二百有奇,齋序堂室車庚庖,凡學者所需靡不備具。其先圣燕居堂配以顏曾思孟,制度精譯,規模宏敞,皆蜀所未有。[1]
再例如成都潛溪書院,在成都外東之潛溪祠,乃明宋濂(號潛溪)歸葬處,“有田八百余畝”,后“建立潛溪書院于此,以祠產為經費”。[2]
四川書院的建立大致有四種情況:一是地方官在任時,為隆教化,觀風俗而帶頭捐獻俸銀,籌資或提撥地方公款建立;二是地方士紳籌資或個人捐資建立;三是義學、社學合并或擴充而來;四是致仕官吏學問淵博者返鄉里建書院講學。由于各方興建書院積極,所以光緒《蓬州志》載言:“天下府州縣學外莫不各有書院,大抵官與其地,土庶自出錢粟為之,不盡官力也。”
清代除政府為地方各省書院下撥開辦費外,并要求地方督促為書院生徒讀書經費“預為籌畫,資其膏火,以垂永久,其不足者,在于存公銀內支用”。即生徒入書院,不必繳納學費,在院肄業所需費,全由官方提供。這是官學書院。至于府州縣書院,則“不盡官力也”。但地方書院的設立,須報府州縣立案核準,課程也多由政府規定,而且也配合科舉。清代地方書院因此具有了官學化色彩。
晚清四川書院的情況,李鐵夫先生《私塾回憶》記述說:
清代在未設學校前,各地主要是專設基金辦書院。書院的主持人稱山長,由地方官聘請本地或外籍的進士、舉人、拔貢之類有資望的人來擔任,年俸各地不一致,在我的家鄉敘永是銀一百二十兩。他的職務很簡單,只是講書,考課和改文。
每月初一、十五兩天講書,逢一、六或三、八出題做文,其中《四書》題一道、詩題一道,做好后送呈山長改正。
山長以下,設正副齋長各一人,不負教學的責任,專管事務。設看司一人,辦理住院生員的伙食。這是屬于內部的組織方面。
書院定時考課,每月至少三次,多則五六次,分官課私課兩種:由地方款項開支獎金的為官課;由書院本身開支獎金的為私課。都分一、二、三等,按等給獎。這種考課還分兩部分:已經是秀才、廩生……的考課,叫內學考課;童生(未考上秀才)的考課,叫外學考課。書院的考課獎金名叫膏火,有些寒士,憑膏火就可以維持生活。
書院的學生來源,除部分已經入學有了功名還要繼續求上進的人外,所有的童生,完全是從私塾來。在私塾已經開筆會做文章的青年,經過地方官的考課錄取,即可送進書院。
敘永當時有書院兩所:一叫丹山書院,是敘永廳設的;一叫蓬萊書院,是永寧縣設的(廳縣合治)。岳選清老師告訴我:我們縣里書院的山長歷來都是由縣學老師兼任,在官場中被視為清品,但后來也市儈化了,官僚化了。他們不講書只改文章,每次送生童下瀘州趕考,考上秀才之后,要謝師銀一百、八十兩不等,還有要學生送袍套(衣料)的。他又說:住院生員,大都浮躁囂張,不守規矩,酗酒嫖賭,招搖撞騙以及聚眾滋事等。[3]
自雍正朝開始,便奉行積極發展書院的政策,推動了書院的官學化。乾隆元年(1736年)諭旨,肯定“書院之制,所以導進人才,廣學校所不及”,將各省書院,以為古代諸侯國之學,并明確了書院的目標和基本辦法。清代書院的地位,決定它的管理已完全官學化了。
乾隆元年的諭旨還要求地方書院“酌仿朱子白鹿洞(書院)規定之立儀節”,加強考課管理。在科舉功名的潮流沖擊下,書院也像地方官學一樣,大多成了科舉考試的預備機構,教者失其所教、學者失其所學。在這種情況下,考課就成了教學管理的重要手段。官方借此來檢查生徒優劣,推行獎勵。
三、四川書院的終結
在晚清四川書院史上,最著名者,當推錦江書院。錦江書院是上承文翁之教,下啟巴蜀名校四川大學的一所承傳古今蜀學的通省書院。關于錦江書院的修建,嘉慶《四川通志·輿地志》記載: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按察使劉德芳修復之,建錦江書院。六十年(1721年),學使方覲增講堂學舍三十余間,拔通省士之優者,延師教之,一時文物稱盛。
《四川通志》說錦江書院在成都府“治南漢文翁講堂故址”,可見自文翁講堂到錦江書院,兩千多年來,“石室”一直是四川學府所在、文脈所宗。
在當時,錦江書院是四川地區最高學府,為“通省教育人才之所”。作為全川書院之首,其規制、管理、師資和生員質量,其他書院無法比擬。書院生員拔取全省秀才以上者,無秀才、舉人以上資格者,不得入學。書院教學要求生員“先經義而后時文,先行誼而后進取”。[4]書院采用北宋王安石中央太學三舍之法管理:初時正課五十人、附課五十人,外課視成績和正附課人員名額盈缺而定,約二十人,是為候補。
錦江書院在乾、嘉時期有了很大的發展。由于四川歷任總督的重視,加之延聘通儒、學者主持學院,乾、嘉之際乃是錦江書院歷史成就最高的時期。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該院諸生參加會試,中進士者即有十余人。清代大學者,時稱“蜀中三才”、“錦江六杰”之一的羅江李調元和“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劉光第等人都出自錦江書院。李調元著書數百卷、文字幾百萬,堪稱一代文杰,在明清文化史上占有很重要地位。錦江書院為四川、為中國,確實培養了不少人才。
同治、光緒以后,一方面是封建傳統教育腐朽沒落,書院歷久生弊,學規條例,已成虛文;另一方面是“西學”東漸,近代教育思想和教育制度形成沖擊,書院制度遂走到歷史盡頭。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上諭令:“將各省府廳州縣現有之大小書院一律改為兼習中學西學之學校”;二十七年(1901年),清廷新政,其興學詔令中,重令地方書院易制,改為學堂。
注釋:
[1]民國8年(1919年)《綿竹縣志》。
[2]四川省文史研究館編《成都城坊古跡考》,第417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3]《四川文史資料集粹》卷四,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4]《重建錦江書院講堂碑記》。
作者單位:新津縣職業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