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及其現實啟迪

摘要：中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主要表現在：道德教育被置于整個傳統教育體系的核心；中國傳統道德教育以政治思想道德的規范體系為內容，以內省、慎獨為方法；中國傳統道德教育重視以身作則、為人師表的師德原則、重視環境對人的品德的影響以及德育與美育的和諧統一。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這些寶貴思想，對我國今天的道德教育實踐仍具有重要的啟發和借鑒價值。

關鍵詞：中國； 傳統道德教育思想； 現實啟迪

中圖分類號：Ｇ410文獻標識碼：Ａ

重視道德教育一直是中華民族千年因襲的優良傳統。“文明古國”、“禮儀之邦”的贊譽，正是對我國源遠流長、博大浩瀚的傳統道德、道德文化和道德教育的最高褒獎。中國人民在長期的道德教育實踐和對道德教育規律認識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具有中華民族特色的道德教育思想——以儒家思想為主流的中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完美、最成熟的思想體系之一，其中許多內容不僅反映了人類某些共同的生活準則，而且也體現了人類的基本智慧和情感。江澤民同志在慶祝中國共產黨建黨8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我國幾千年的歷史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我們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結合時代精神加以繼承和發展，做到古為今用。”因此，深入研究和學習我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的精華，揭示和把握其基本特征，對于我國今天的道德教育實踐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啟迪價值。

一、道德教育被置于中國整個傳統教育體系的核心

重視道德教育，把道德教育置于一切教育工作的首位和核心地位，是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一大特色。中國的重德特色，一方面表現為重大德，以國家社稷為重；另一方面，則表現為淡泊名利。西周的國學和鄉學都重視禮教，國學的教育內容為“一曰孝行，以享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周禮·師氏》），鄉學則實行父子、兄弟、夫婦、君臣、長幼、朋友、賓客等人倫之教。可見，西周的教育內容主要是人倫道德關系的教育，表現出初步的重視人際關系的“自他”道德特征。孔子設禮、樂、射、御、書、數六藝課程以教弟子，而六藝只是被視為道德教育的手段和途徑，道、德、仁、禮才是真正的教育目的。中國的重德傳統一直傳承下來，在整個封建社會，歷代統治者都十分重視道德教育，各朝各代的教育政策都把道德教育放在首位，把道德教育與政治緊密地聯系起來，形成了一套“以德治國”的理論體系。宋代朱熹就認為“古昔圣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人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朱文公文集（卷十五）》），“先王之學，以明人倫為本”則更是把道德教育放在第一位。即使到了近代，道德和道德教育仍被視為富國強民的“大綱”、“大要”，洋務派雖然已經深受崇尚利力文化的影響，但道德教育的傳統的核心地位仍然堅定不移。

當前，我國正處于改革開放的新的歷史時期，社會發展和變革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新問題，增加了德育工作的難度，對德育工作形成了強烈沖擊，許多德育工作者由此產生悲觀情緒，忽視了對德育核心地位的堅持，甚至脫離了德育工作崗位。社會主義思想道德集中體現著精神文明建設的性質和方向，是精神文明建設的靈魂，如果忽視了德育的核心地位或者沒有一支素質過硬的合格的德育師資隊伍，那是極其危險的。在今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人們的價值觀、人生觀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向，人的獨立性、自主性逐漸增強，社會對人的管理力度相對減弱，而人們追求物質財富的迫切性容易導致對精神價值的疏遠和淡漠，這就更需要把德育放在學校教育工作的首位，加強對青少年學生的德育和引導。德育就是教人做人的教育，而做什么樣的人，則取決于我們施以什么樣的道德教育。因此，道德教育在社會主義全面發展教育中的核心地位不能變，這是我們辦教育必須始終堅持的一條信念。

二、中國傳統道德教育以政治思想道德的規范體系為內容

“中國傳統道德教育內容是政治思想道德規范的三位一體，其中明顯的是政德合一，隱含的是思想哲理。”①孔子的“復禮”以正名為基礎發展為由德及政。“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是愛人的仁，推己及人的道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顏淵》），是使民為正的仁，推己及人的恕。以德為政的思想方法得到清楚的顯現。而孔子的“知其不可而為之”，孟子的“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信，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 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都體現出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大學》對此也做了精辟的論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所謂“明明德”，就是將每個人天生具有的道德萌？發揚光大，把個人修養看作是關系個人安危、國家治亂的大問題，把修身提到治國、平天下的高度。可見，《大學》對所列“八條目”的闡釋，初步具有了政治、思想、道德三位一體的系統構架，以格物、致知為思想基礎，誠意、正心以修養自身的小德，而后實現為治國、平天下的政治大德服務的根本宗旨。

長期以來，我國學校德育存在著政治色彩太濃、內容比較空泛的問題，而且提出的要求與學生的身心發展特點脫節，沒有真正發揮出德育巨大而積極的作用。因此，在學校德育體系中必須加重道德教育的分量，強化對學生的道德教育。人是社會的人，人之為人，必須首先具備做人的基礎文明素質，因此道德教育的核心內容應緊緊圍繞教學生如何做人展開。基礎文明教育必須從小抓起，到了大學，人已養成行為習慣，再去談論和進行基礎文明教育，有本末倒置之感。基礎文明教育要有層次性，循序漸進，要教育學生如何處理好與同學、伙伴群體的關系，處理好與老師的關系，處理好與父母兄弟姐妹的關系，處理好與社區、社會乃至國家的關系。就其內容而言，要加強社會責任感、誠實守信、公正平等、尊重他人、團結協作、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等基本道德素質教育。現代德國教育哲學家波爾諾夫把這些基本道德素質稱為“樸素道德”，并把它看成是道德生活的穩定基石，是決定性的基礎，也是高尚道德的支柱，這一點對我國的學校德育無疑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三、中國傳統道德教育以內省、慎獨為方法

內省、慎獨是我國傳統道德教育方法的最突出特點。孔子在道德教育上特別強調要從我做起，然后推己及人。一方面要善于自我省察，及時認識自己的缺點和不足，及時改正；另一方面要善于發現別人的優點長處，虛心求教，力爭趕上，做到“自省”、“自訟”、“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焉”（《論語·里仁》），始終堅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里仁》）的原則，最終達到“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崇高道德修養境界。孟子繼承并發揚了孔子的“內省”的道德修養方法，更加強調“反求諸己”，主張“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皆反求諸己”（《孟子·離婁上》）。當你的行為未得到對方相應的反應時，就應當首先反躬自問，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對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然后對人做得更到家。同時，面對超過自己的人，不能怨恨，也同樣應當反躬自問，從自身找原因，并且“樂取于人以為善”（《孟子·公孫丑上》）。凡事須嚴于律己，寬以待人，時時反思。

近幾年來，我國學校德育在目標、內容和方法等方面，存在著千篇一律的形式化傾向。就目標而言，對學生的道德要求過高而且抽象，脫離了學生豐富多彩的實際生活；就內容而言，存在著大而空的現象，一味地強調政治、思想教育，忽視道德教育的本質和基本內容，忽視學生道德發展的年齡特征，忽視學生具體的人際交往方式、手段和藝術的培養；在方法上，過分強調強制性灌輸，缺乏使學生主動參與道德實踐活動去體驗、思考的過程，學生處于機械被動地服從和接受的地位，他們的道德認識過程及其結果被教師“包辦代替”，他們的道德判斷、道德評價和道德思維能力未能得到有效培養。其結果，勢必導致學生在價值認同上的輕率、隨意、趨向實用主義，使得價值目標的嚴肅性、做人準則的一貫性受到沖擊，出現了說的是一套而做的又是一套的雙重人格。道德原本是通過主體的內心感悟而自覺形成，并成為制約主體自身道德行為選擇的重要因素。學生只有加強內省、自訟和慎獨，自覺地進行自我約束、自我監督和自我改造，才能積極主動、自愿自覺地選擇并踐履良好的道德行為，而對不道德的行為也才能在良心上加以譴責，從而促使自己棄惡揚善。

四、中國傳統道德教育重視以身作則、為人師表的師德原則

德治是儒家的傳統主張，德治的基本精神是要求人們“道之以德”，而廣施教化必須以德服人，為政者必須率先垂范，遵守道德。孔子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論語·子路》）如果為政者行為端正，老百姓就會隨著而行；如果自己行為不端，雖然發號施令，卻沒人聽從。這雖然是對為政者來說的，但對于教育者也有啟發作用，那就是，如果教育者行為不正，卻要受教育者按照道德準則去行為，就不可能使受教育者心悅而誠服。孟子也說：“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孟子·盡心上》）就是說，如果自己不依道而行，道在妻子、子女身上也行不通；使喚別人不合于道，要去使喚妻子、子女也不可能。荀子甚至說：“師法者，人之大寶也；無師法者，人之大殃也。”（《荀子·儒效》）他常把老師與禮法或禮義相提并論，認為老師是禮法或禮義的化身。在學習上最快捷的途徑莫過于接近或恭悅老師，以學習和效法賢師的德行和為人。為學者如果不善于學習老師的為人，則“知，則必為盜；勇，則必為賊；云，則必為民；察，則必為怪；辨，則必為誕”（《荀子·儒效》），就不可能成為有德才的人。雖然荀子的這種教育觀未必完全正確，但他肯定教師的德行與為人對學生具有十分重要的影響，從而要求為師者要努力成為學生道德楷模這一點，無疑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中國重視以身作則、為人師表的師德原則，對于今天的德育仍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通過身教示范，把教育目標、內容寓于教育者的日常行為之中，以行示人，以行感人，以行教人，極具感召力和影響力，有利于促進我國德育的有效開展。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必須盡快建立起符合我國社會發展需要的新思想、新道德。而我國思想道德建設的基礎薄弱，道德奠基工作任重而道遠，發揮教師在道德方面的身教示范作用，是效果最佳的教育方法，具有很強的操作性。教育者在教育過程中，嚴格自律，率先垂范，以自身作楷模，啟發受教育者的自覺，使他們學有榜樣，行有方向，趕有目標，在潛移默化、潤物無聲之中，逐步形成穩固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

五、中國傳統道德教育重視環境對人品德的影響

重視環境對人品德的影響作用，倡導選擇良好的環境培育人的美德，這是我國傳統道德教育的又一特色。墨子有一次見染絲而頗有感慨：“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必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墨子·所染》）在墨子看來，首先，人性不是先天所成，生來的人性不過如同待染的素絲；其次，下什么色的染缸，就成什么樣顏色的絲，亦即有什么樣的環境與教育就能造就什么樣的人。而荀子則說：“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故君子居必擇鄉，游必就土，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荀子·勸學》）有什么樣的風俗，就會有什么樣的習性。東南西北的各族孩童，生而啼聲無異，及其長，習性各異，原因就在于此，所以人應當注意選擇環境。后來，顏之推在其家訓中對這個問題論述得更為詳細。他說：“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于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轉明易習者也？是以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蕓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②他很注意環境習染對子女的影響，要求審慎地看待子女左右的人，以防止導入歧途；要慎重地選擇師友，發揮教育的積極作用。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把青少年的教育看作是學校的責任，忽視了家庭和社會環境對青少年思想品德的影響作用。其實，德育環境既包括學校內部環境，也包括學校外部環境。從學校內部環境來看，必須重視和加強顯性的德育課程，系統地向學生傳授道德知識，培養學生道德分析、道德判斷和道德思維能力，同時充分發揮隱性德育課程的潛在道德教育價值；重視學校各科正式課程的德育價值，強化教師教書育人的責任，同時搞好活動課程，在實踐中培養學生的行為習慣；重視校風、班風、教風和學風等校園精神文化建設，同時又注意校園環境育人氛圍的建設。從學校外部環境來看，在強調學校德育主導作用的同時，更要注意發揮家庭和社會環境的德育功能，充分體現德育的開放性和社會參與性。總之，學校德育要積極主動地參與良好的社會道德環境建設，并作為影響個體道德成長的社會環境網絡中最能動的力量去協調統一其他社會環境系統，從而構建出立體的德育網絡，形成育人合力。

六、中國傳統道德教育重視與美育的和諧統一

孔子的人性論和教育論，以致知求真為始，以詩樂求美為途徑，以體行道德求善為終。孔子曾說：“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脩》）表明不以愛人的仁為目的，樂也就沒有多大價值。荀子也說：“樂者，圣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易，故先王之以禮樂而民和睦。”（《荀子·樂記》）他看到了美育對人的陶冶作用，對個人而言，可以陶冶情感，凈化心靈，形成崇高的品格；對社會而言，樂教使人性情寬和樸素，幫助移風易俗，改造社會，使人趨向鼓舞，心中喜悅，逐步形成良好的道德品質。可見，中國傳統教育已把美育的形式功能和德育的本質功能融合在一起，注重德育與美育的和諧統一。

當前，我國學校道德教育的實效性偏低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許多專家、學者和教授從不同的角度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剖析，并提出了許多有益的改進措施。但是，對于美育對人的思想品德形成的獨特而重要的作用，則顯得認識不足，重視不夠。其實，不僅美育具有十分重要的德育功能，智育、體育、勞動教育同樣具有德育功能，這些課程因素在現代德育課程體系中被統稱為間接德育課程。間接德育課程功能發揮作用的程度，直接影響學生科學文化素質、審美素質和思想道德素質的全面提高。因此，在德育實踐中，一定不要人為割裂德育與美育乃至智育之間的辯證關系，應該把德育與美育、智育有機地結合起來，使之和諧共處，從而使學生達到真、善、美的統一。

哲學家康德曾說：“有兩種偉大的事物，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他們，我們心中就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減的贊嘆與敬畏——我們頭上的天空，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中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博大深邃，當我們深入其中時，一方面會領略它的神奇，另一方面更深感它對我國今天的道德教育的巨大的現實借鑒價值。作為新時期德育工作者，研究中國傳統道德教育思想，并把它創造性地吸收，運用于當代學校道德教育實踐，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神圣歷史使命。

①揚啟亮．中國文化傳統和傳統的德育文化［Ｊ］．齊魯學刊，1994（2）：79。

②顏氏家訓集解［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30。

（責任編輯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