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間組織的道德規范探析

摘 要：中國當代民間組織一直致力于推動中國公益事業的發展，有效地緩解了社會矛盾，減輕了政府與企業的壓力。但在民間組織的發展過程中，仍然出現了“公益腐敗”、“公益低效”等負面現象，嚴重損害了公益事業的形象。究其原因，在于民間組織缺乏清晰明確的道德規范體系。因此，需要圍繞公益和效率來構建中國民間組織的道德規范，通過組織文化的建設來推動民間組織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民間組織；公益精神；效率意識；道德規范體系

中圖分類號：B8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6)05-0057-04

近年來，中國民間組織在發展公共事業、改善社會福利等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日益受到黨和政府以及社會各界的重視。但是，在民間組織蓬勃發展的背后，也出現了一些與民間組織公益精神相悖的負面現象，損害了民間組織的整體形象，阻礙了公益事業的發展。這些問題的產生與民間組織缺乏組織文化建設有著重要的關系。因此，構建民間組織的道德規范體系，形成以公益和效率為核心的組織文化氛圍，是中國民間組織進一步發展的重要保證。

一、民間組織公益活動的發展現狀

中國民間組織自建國以來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一直致力于公益事業的發展，在組織機構建設、提供慈善服務、培養民眾慈善意識、國際交流與合作等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改革開放以來，民間組織不斷發展，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的統計，至2005年6月底，中國共有社會團體15萬個；民辦非企業單位13．4萬個；基金會902個。大量的民間組織正在形成遍布全國的組織和工作網絡。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中華慈善總會等民間組織的團體會員已經遍布中國多數省份和大中城市，有些甚至深入到縣、鄉和居民社區。同時，民間組織的作用不斷增強，慈善服務領域不斷擴大，解決了很多紛繁復雜的社會問題。可見，中國民間組織在公益領域經過多年的鍛煉，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規模和水平，發揮著重要作用，并仍在以較快的速度繼續發展。

在民間組織推動公益事業發展的同時，不可否認的是，仍然存在著一些問題需要注意。

1．“公益腐敗”現象仍然存在。“公益腐敗”主要包括民間組織違規籌款；挪用公益基金及捐贈物資從事不符合宗旨的活動和事業；侵占或貪污捐贈的款物；逃稅漏稅、逃匯騙匯；日常管理中的財務浪費I，1。中華體育基金會2000萬元、宋慶齡基金會1810萬元“丟失”，云南“中國媽媽”胡蔓莉違規使用善款等事件都說明，缺乏以公益和效率為核心的道德規范體系，民間組織在公益領域同樣會產生腐敗。公益事業的開展是以社會慈善捐助為根本支持的，而“公益腐敗”的存在將嚴重損害中國民間組織的形象，并進一步從根本上破壞民間組織生存和發展的基本環境。

2．“公益低效”問題依然嚴重。“公益低效”主要包括公益機構拘泥于陳舊的組織管理制度；政府公務人員兼任民間組織負責人；“官本位”和“論資排輩”等官僚主義現象嚴重；公益項目執行效率低下。與政府的公共服務不同，民間組織的服務帶有一種“俱樂部產品”的性質，具有服務內容周到、細致以及服務方式具體、靈活等特點，因此民間組織有能力針對特定領域、特定階層的需要提供服務。但“公益低效”問題的存在則反映出目前民間組織缺乏公益與高效的服務意識，管理制度落后，致使民間組織難以發揮自身優勢，進而制約了組織的發展。

3．“公益異化”事件日益增多。“公益異化”主要是指民間組織違反國家有關規定，擅自從事帶有營利性質的商業活動等非公益行為。“非營利”原則是中國民間組織的基本準則之一，但在具體實施中卻屢屢出現違背這一原則的行為，如殘聯下屬的康華公司亂設子公司，中國青少年基金會挪用“希望工程”捐款等事件。“公益異化”問題直接違背了民間組織的“非營利”原則。事實表明，缺乏公益精神的民間組織從事商業活動，最終只能阻礙中國公益事業的開展。

在現階段之所以存在“公益腐敗”、“公益低效”、“公益異化”等問題，主要原因在于民間組織還沒有形成完整明確的職業道德規范。因此，構建以公益和效率為核心的道德規范體系就成為當前形勢下發展中國民間組織的必然要求。

二、公益精神是民間組織發展的核心價值

公益精神意味著對社會整體利益的追求。對公益精神的解釋，關鍵在于說明公共利益的主體和具體內容。首先，公共利益的主體是公眾，即公共社會，包括不特定的多數人。盡管公共利益表現在權利形式上可以是公民個人、法人、階層或國家，但作為公共利益主體的公共社會，它是由無數個相互區別的個體、群體組成的，各個組成部分之間存在一定的相互關系。其次，公共利益的具體內容應該包括：公共秩序的和平與安全；經濟秩序的健康、安全；社會資源與機會的合理保存與利用；社會弱者利益的保障；公共道德的維護；人類朝文明方向發展的條件等方面‘25。公共利益由于其主體和內容的廣泛性而決定了僅僅依靠政府是難以充分實現的，因此，必須通過發展民間組織來加以補充。對此，要對民間組織與公共利益的相互關系進行全面的分析。

公益精神是民間組織的基本價值取向。具體地說，它表現在：

1．社會發展要求民間組織以實現公益為核心價值取向。1949年以來，中國一直實行計劃經濟體制，相應的，政府壟斷一切社會資源，人民的利益趨于一體化。在這一時期，民間組織存在的條件比較匱乏，功能也比較有限。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在提高社會生產力的同時，也加劇了市場競爭的激烈程度，擴大了社會貧富差距，激化了社會矛盾。市場無序競爭和社會矛盾激化等公共問題的凸現，單位制解體、政府職能轉變、社會階層分化等等，都要求壯大社會公眾力量。為了適應當今社會的發展，在政府的積極引導下，大量民間組織發展起來，民眾通過社會自組織的力量來解決在生產生活中所遇到的問題。民間組織憑借自身社會性、專業性的優勢，在解決社會問題的過程中作用逐漸重要起來。與此同時，政府在制定和執行相關政策的過程中，也開始重視民間組織的重要作用，開始著手為民間組織制定相應的法律規范并為其發展提供必要的經濟支持。

2．公益精神是民間組織獲得社會支持的首要前提。民間組織的公益活動得以開展，除了上述政治、經濟等客觀條件外，志愿精神等道德文化觀念的廣泛傳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民眾參與民間組織的公益活動是由“對于某些倫理的、美學的、宗教的或其他行為方式有意識的信念所決定的”，“不管對他們來說可能有多大代價，都把對他們來說似乎由責任、榮譽、對美的追求、宗教的召喚、個人的忠誠或某種原因的重要性所要求的信念付諸實施”，：。人們認為“參與公益活動可以得到一定的成長經驗或成就感”…，這種因參與公益活動所帶來的經驗與成就感本身也是一種“受益”。可見，公益精神具有激勵個人投身公益活動的精神感召力，民間組織通過開展公益活動為人們實現某種價值提供了一個穩定、規范、有效的平臺，并在此過程中獲得來自廣大社會民眾的支持。因此，可以說公益精神是民間組織獲得社會支持的首要前提。

民間組織服務民眾，代表民眾的公益精神是民間組織的內生性價值，并從根本上推動著組織的發展，因此，可以說公益精神就是民間組織道德規范體系的核心。但僅有公益精神是不夠的，“公益腐敗”、“公益低效”的產生都說明了民間組織在公益精神之外，還必須具備“做好事也要精益求精”的效率意識，只有把效率與公益結合起來，民間組織的公益精神才能落到實處。

三、效率意識是民間組織發展的思想保證

效率意味著組織目標實現的最優化。一般來說，效率是指單位時間完成的工作量，是一個中性的概念，描述的是通過把資源從一種生產領域轉移到另一種生產領域的過程，或者說，是一種產品可以轉換成另一種產品的程度。效率意識中所強調的效率，更為準確的理解是20世紀意大利經濟學家V·帕累托所提出的帕累托效率(pareto—effciency)，指的是一種制度設計的結果，當任何偏離該制度的方案都不可能使一部分人受益而其他人不受損，達到了不減少給予某個人的好處就無法增加給予另一個人好處的程度，即實現了效率。因此，效率描述的是一個資源配置的最優狀態。效率意識具有廣泛性，是適合不同國家、不同地域、不同組織、不同條件的管理理念。公益精神的實現需要高效率的執行，而效率意識正是民間組織公益精神在實現過程中的保證。針對中國民間組織長期存在的行政化問題，以及“公益腐敗”、“公益低效”等現象都是在各自組織具體目標的實現過程中產生的，因此，有必要在公益精神的基礎上通過增強民間組織的效率意識來保證中國公益事業的發展。

效率意識對中國民間組織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這主要表現在：

1．效率意識是中國民間組織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必要前提。增強民間組織的效率意識，是進一步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客觀要求。市場經濟作為一種實現資源優化配置的制度設計，通過競爭提高生產效率，發展社會生產力。但由于我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各項配套措施還不夠完善，市場經濟在提高生產力的同時也導致了大量公共問題的產生，這些問題如果不能得到盡快解決，將會破壞社會的穩定，阻礙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這就要求民間組織在實現公益的過程中，要提高工作效率，盡快解決存在的公共問題，為市場經濟的順利發展創造一個比較穩定的環境。國際經驗表明，民間組織在滿足弱勢群體的社會需求、解決一些長期性的社會問題等方面具有獨特的優勢和不可替代的作用。在這一過程中，效率正是保證民間組織發揮應有作用的關鍵，只有增強效率意識，提高民間組織的實際工作能力，民間組織才能有效地消除市場經濟的副作用，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

2．效率意識是實現公益資源合理配置的基本條件。增強民間組織效率意識的另一個原因，是中國公益資源的匱乏以及公益資源配置的不合理。一方面，中國目前的公益資源還比較匱乏，表現為民間組織在公益活動中普遍存在“志愿不足”、社會籌資困難等問題，這些都要求民間組織必須樹立起高效的工作意識，更加珍惜現有的公益資源，盡可能地實現現有資源公益價值的最大化，才能保證組織的生存與發展。另一方面，如前所述，目前中國民間組織在從事公益活動中，還存在著“公益腐敗”、“公益低效”、“公益異化”等問題，這些都是公益資源配置的不合理現象，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是復雜的，既包括組織內部管理上的意識和方法問題，也涉及到民間組織生存發展的具體環境問題。完全根除上述問題，需要多項改革措施的深入進行來配合。從民間組織的自身建設來看，樹立以公益和效率為核心的道德規范體系是現階段民間組織提高自身能力，實現有限公益資源合理配置的有效途徑之一。

3．效率意識是民間組織公益目標得以實現的重要保障。增強民間組織效率意識還由于公益目標的實現依賴于高效的執行。公共利益始終是民間組織活動的基本價值取向和首要工作目標，是民間組織開展活動的精神動力。但必須注意的是，公共利益的實現過程是復雜的，當公益目標進入實施階段時，在原有“價值理性”的基礎上，還需要引入“工具理性”，通過嚴密的組織結構、合理的制度安排和高效的項目運作來加以實現。效率意識要求民間組織根據具體問題的性質和特點來選擇適當的管理方法，即通過分析民間組織公益項目運作的具體流程，對組織的效率進行規定、評估和分析，制定出改進的計劃，以此來提高組織的效率，從而有效地實現民間組織的公益目的。

四、構建民間組織道德規范體系的對策建議

組織文化的形成具有長期性的特點，因此，在中國民間組織構建以公益和效率為核心的道德規范體系的過程中，需要注意如下三個問題：

1．正確處理公益與效率的關系

公共利益的主體和內容復雜多樣，既反映了公民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同時又與個人利益存在密切的關系，公共利益的實現過程必然包括協調整體利益與個體利益這對基本矛盾。從目前由公共利益的可變性所引發的爭執來看，主要問題也在于此。中國民間組織所履行的公益職能主要集中在對社會公眾，尤其是在社會弱勢群體的服務上，因此，民間組織的公益精神強調其在代表民眾利益上的價值取向。相應的，民間組織的效率意識與市場經濟體制中的效率意識也有所區別。市場經濟中的效率意識強調生產效率，以公平競爭、自身利益最大化、適者生存、優勝劣汰為基本原則。而民間組織的效率意識則強調在公益項目執行上的及時有效。可見，在民間組織的道德體系中，公益和效率是分屬于兩個層面的價值取向，公益是目的，效率是手段。當公益目標進入具體項目運作時，民間組織的執行能力就成為決定組織目標能否／頃利實現的重要保證，在這一前提下，效率的意義進一步得到凸顯。

2．結合專業化構建民間組織工作人員的職業道德

“每一個階級，甚至每一個行為，都各有各的道德。”職業道德作為社會道德的特殊形式，帶有具體職業或行業活動的特點，是社會道德在職業生活中的具體體現，具有較強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因此，對于民間組織工作人員職業道德的培養不能單純依靠將道德制度化的手段，因為“過分地強調道德的重要性，而把它變得如同法律一樣威嚴，不可侵犯，其結果是取消了道德，磨滅了人們的道德意識，把所謂德行變得徒具虛名”。同時，目前中國民間組織的人力資源水平總體上還偏低，具有較高學歷和較強技術能力的工作人員在民間組織中的比例還比較低，組織的整體專業素質還有待進一步提高。因此，應當把職業道德的培養與專業水平的提高相結合，在民間組織的公益實踐中逐步培養工作人員的職業道德。當前正是大量民間組織投身公益事業的重要發展時期，由于公益活動主要面向的是社會弱勢群體以及社會問題的特殊性，在親身感受和接觸社會問題的過程中，民間組織工作人員更容易培養服務社會的觀念，進而更主動地去改進工作技術，提高項目運作的效率。因此，只有在專業化的管理活動中，才能實現民間組織的公益和效率，民間組織的公益精神才能得到更為充分的體現。

3．完善的監督機制是民間組織發展的必要保障

一方面，應改革以往的民間組織內部管理體制，建立“社內民主”機制，切實加強民間組織中理事會的作用，將其作為整個組織的最高決策部門。同時，由于理事會總管整個組織的各項事務，為了更有效地發揮其監管職能，也可以下設監事會，專門負責對整個組織，包括各個成員、各個部門的業務活動、財政收支狀況進行專項監管。這樣就確保了理事會的監管作用落到實處，完善了組織內部的自律機制。另一方面，民間組織的健康發展也需要政府及社會各界的有效監督。“公益腐敗”等問題說明了失去政府及民眾的有效監督，公共利益也難以實現。因此，必須加強對民間組織主要領導成員的管理，防止其濫用職權，以權謀私，保證其行為合法有效。同時，在正確對待民間組織經濟活動的基礎上，強化對組織財政收支狀況的監督。隨著中國民間組織的經費來源日趨多元化，民間組織為維持組織運轉進行有限的經濟活動是正常的，但必須是在完善的財務監管機制下進行，否則將極易成為腐敗滋生的土壤，嚴重危害組織的公益精神。因此，財政監管除了懲治腐敗，更重要的還在于維護中國公益事業的整體形象，保護其發展所必需的社會環境。可見，強化對民間組織的外部監督是防止公益腐敗，構建民間組織道德規范體系的有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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