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明清時期的民間宗教世界,女性、特別是下層社會的勞動婦女,沖破封建倫理綱常的牢籠,勇敢地融入社會生活的洪流之中,在信仰主義領域和反抗封建專制統治的斗爭中,踐履自己的人生價值,發揮了重要的歷史作用。
關鍵詞:女性價值;明清時期;民間宗教
中圖分類號:B9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06)05-0111-05
在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社會中,女性尤其是勞動婦女被壓在社會的最底層,深受神權、政權、族權、夫權桎梏,不僅沒有繼承權、祭祀權、公開參與社會活動權,而且在法律上也無平等地位可言,極大地摧殘了女性的心靈,也嚴重地扼殺了女性的人性。
然而,在明清時期的民間宗教那里,卻表現出對女性的熱情關注、高度同情,乃至極力贊美謳歌,因而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勞動婦女掙脫封建禮教枷鎖,勇敢地融入社會生活的洪流之中,與男性一起從事宗教活動與反抗斗爭,構成了一道封建時代女性企羨通過信仰途徑訴求人身解放和思想解放的獨特景觀。
一
與秦漢、特別是宋明以來封建專制統治者極力倡導和強力推行的倫理綱常不同,明中葉以來的民間宗教,首先在宗教情感上表現出對女性的熱情關注與高度同情。在明中葉以來流傳的民間宗教經卷——寶卷中,有關這方面的神學闡述比比皆是。如《銷釋孟姜忠烈貞節賢良寶卷》、《佛說黃氏看經寶卷》、《佛說離山老母寶卷》、《地藏菩薩執掌幽冥寶卷》、《弘陽血湖寶懺》等,都是通過感人肺腑的神話故事和親切動人的通俗語言,表現出對女性婚姻家庭諸問題的關懷與拯救女性于苦難的胸襟。明末問世的《家譜寶卷》還以規戒的形式,約束教徒不要欺辱女性:“你是行善之人,一不許殺人,二不可放火,三不許欺騙女人”,又表現出保護女性的熱忱。清末刊行的《眾喜寶卷》還設有《勸弗溺女》專篇,以因果報應理論,勸誡家長生男生女乃是天意,溺女違背天心,會招來橫禍,家長應當愛護女嬰,借此反對社會上重男輕女、溺殺女嬰的惡習。
不僅如此,明中葉以來的民間宗教,又通過寶卷形式,在宗教理念上為女性的合法權利進行神學辯護。如明末問世的《救苦忠孝藥王寶卷》中說:“或是男,或是女,本來不二;都仗著,無生母,一氣先天。”:”又如清初刊行的《古佛天真考證龍華寶經》中說:“吩咐合會男和女,不必你們分彼此。”上述經文都說明這樣一個道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先天”即從來就是平等的,并不存在著高低、上下、尊卑的等級關系,女人與男人一樣,均可以在“后天”即現實生活中享受應有的各種物質與精神權利。
在此基礎上,明中葉以來的民間宗教,還將封建倫理綱常中的陰陽位置作了一個革命性的大顛倒,為民間宗教信眾塑造了一位至尊女神——無生老母,認為無生老母才是創世造人之祖:“古佛出現安天地,無生老母立先天”,“無生母,產陰陽,先天有孕”;“生一陽,生一陰,嬰兒姹女”;“李伏羲,張女媧,人根老祖”。伏羲和女媧經過金公、黃婆兩位神仙為媒,匹配夫妻,從此生下96億皇胎兒女即人類。又認為無生老母是拯世理世的上帝:“無生老母,度化眾生,到安養極樂國,同歸家鄉,不入地獄”;“無生母,度化眾生,同上天堂”。還認為無生老母是“考察儒、釋、道三圣人”的最高權威和凌駕一切神靈之上的神中之王:“諸神滿天,圣賢神祗,唯有無生老母為尊”。與此同時,明中葉以來的民間宗教又將無生老母說成是一位凡情未了的人類母親,時時向人間流露出慈母般的愛撫與關懷:“無生老母在家鄉,想起嬰兒淚汪汪;傳書寫信還家罷,休在苦海只顧貪。歸凈土,赴靈山,母子相逢坐蓮臺。””為此,明中葉以來的民間宗教常將無生老母形象地喻為一位慈祥的老婆婆,她或親自下凡濟度眾生,或派遣神佛臨凡,“跟找原人,同進天堂”。
隨著無生老母女性信仰的橫空出世,各種名目的女神也先后在民間宗教世界涌現。如在民間宗教各種教派中流傳的由無生老母轉化或分化的無極老母、瑤池老母、西王母、圣母、佛母、祖母等等。有的教派,如明末產生的弘陽教,竟造出番天老母、折地老母、折天老母、后土老母、總收老母、離山老母、觀音老母、世枝老母、九玄老母、文殊老母、普賢老母、托天老母、無遮老母、坤天老母、修天老母、安天老母、盤天老母、鄧天老母、元平老母、應天老母、元天老母、搜天老母、智天老母、關空老母、立天老母、節天老母、石風老母、石招老母、西天老母、石郎老母、金黃老母、黃天老母、透天老母、秀天老母、云天老母、火云老母、色空老母、收天老母、觀空老母等數十位老母,掌管著從天上到人間乃至地獄的所有大權。就連教徒修道升天,各個關節也由女神執掌:“十步修行,頭步七山關,各有祖母把守。八步紅羅天,九步天闊至十步圓滿同歸去,好去龍華對號宗。”于是,在明末清初的民間宗教世界形成了一個以無生老母為首領的強大的女性神祗陣營。在無生老母信仰的影響下,民間宗教信眾還在一些地方,如直隸滄州等地,建有多座無生老母廟宇。屆時,民間宗教信眾都要前往燒香磕頭,頂禮膜拜。
從對女性宗教情感上的熱情關注與高度同情,到為女性合法權利進行神學辯護,最后又在信仰核心上高揚以無生老母為領袖的女性神祗禰崇拜,明清時期的民間宗教終于為女性爭取人身解放和思想解放提供了理論上的根據。
明清時期民間宗教對女性的關注、同情與尊重,極大地喚醒了廣大婦女參與宗教活動的積極性,引領成千上萬的婦女投身于下層民眾的宗教運動之中。
在明清時期數以百計的各種名目的教派中,女性教徒都占有相當大的比重。有的民間宗教教派,如明末出現的弘陽教,女性教徒尤多;在有的縣份,如直隸束鹿縣,弘陽教教徒竟然全為女性。
從清中葉起,除廣大漢族下層民眾踴躍參與民間宗教活動外,更因“自京師始,暨乎四方,大抵富戶變貧戶,貧戶變饑者,四民之首,奔走下賤,各省大局,汲汲乎皆不可支日月,莫暇問年歲”,致使許多旗民因貧困交加,也加人民間宗教,以尋求生活出路和精神解脫。其中,亦有不少旗民女性教徒,如北京西山有——支民間宗教教派,“會中止有旗民男婦”,且“每會俱系女多男少”。
婦女一旦信仰民間宗教,就可以在各自的教派中,與男性教徒一起從事宗教活動,或學醫治病,習練拳棒;或傳抄經卷,吃齋誦經;或燒香念佛,祈神賜福。其中,還有許多女教首、女教主,她們在各自的教派中,或參與籌劃、指揮教務活動,或發展教徒,擴充教勢;或承繼教權,燈火相傳;或自立教派,成為萬眾敬仰的一教之主。
明中葉問世的黃天道,由北直懷安縣(今河北省懷安縣)人李賓創立。李賓死后,教權由其妻王氏執掌。王氏死后,教權先后由長女大康李氏、次女小康李氏與次女之女米康氏繼承。在黃天道信眾眼中,王氏和大康李氏、小康李氏及米康氏與李賓地位同樣重要,被崇奉為教內五位“佛祖”。萬歷年間,長生教教主汪長生表姐姜徐氏,被其信眾尊為“姜媽媽”,許多婦女追隨“姜媽媽”而紛紛人教,致使長生教迅速發展。盛行于明末浙江一帶的龍華教,當其第一代教主殷繼南被當局殺害后,殷繼南的女弟子普福“整理佛門,開堂示眾”,成為殷繼南身后的教權繼承人,致使龍華教并沒有因為教主殷繼南的被害而衰微。
在明代民間宗教中,由女性創立教派,始于無為教創始人羅清之女羅佛廣。她在北直薊州(今天津市薊縣)盤山怪子峪創立大乘教,被后世信眾尊為機留女。接著,東大乘教教主王森再傳弟子米貝異軍突起,在北直藁城縣張村創立了龍天道,被其信眾奉為米老母、米奶奶、米菩薩。然后,少年尼姑歸圓自稱無生老母與觀音菩薩化身,又在京西保明寺創立了西大乘教。
大乘教、龍天道和西大乘教,均是明末流傳地域頗廣、影響巨大的民間宗教教派。
大乘教在薊州境內的流行,直接開啟了“薊州皮工森的靈性,王森因此而創立了著名的東大乘教。龍天道自萬歷初年創教始,就以女性為教主,至清道光年間,已傳12代。特別是龍天道在明末撰寫的《家譜寶卷》中宣揚“牛八退位,木子當來”(牛八即朱字,喻指朱明王朝;木子即李字,喻指李白成農民起義軍)讖語,被清代民間宗教中的許多教派奉為圭臬,作為組織、發動農民起義的戰斗口號。西大乘教不僅獲得了廣大下層民眾的信奉,而且還贏得了明朝達官顯貴乃至神宗朱翊鈞之母李太后青睞,因而發展極快,教徒遍及京畿州縣,成為明末民間宗教中一個公開盛行的大教派。
進入清代以后,民間宗教中的女教首、女教主更是層出不窮。
順治七年(1650),山東商河縣(今山東省惠民縣)人董計升創立天地門教后,就主張夫妻雙修,共同傳教。為此,他設立子女當家,稱金傳二支,俗稱二當家、二師傅,其地位與男當家相同,董計升妻王氏為金傳二支之首。康熙三十三年(1694),山東即墨縣(今山東省即墨市)人羊宰在直隸薊州(今天津市薊縣)岐山創立的在理教,教徒中有男有女,男稱“大眾”,女稱“二眾”,男當家稱“領眾”,女當家稱“法師”,其活動場所也因此有“大眾公所”與“二眾公所”之設置。康熙、雍正年間,流傳于西南和江浙諸省的張保太大乘教,其貴州教區教首最初為魏明璉,教內受封左中宮,其妻魏王氏,又稱魏齋婆,受封右中宮。魏明璉死后,魏王氏接充貴州教首,坐鎮省城貴陽,教主張保太特封魏王氏以右中宮兼管左中宮,加升總統宮元佛權。雍正年間,直隸衣法教教首旗人董一亮死后,其女承繼教權,以易州為傳教中心,繼續傳教。乾隆四年(1739),河南伏牛山白蓮教女教首一支花,與河南伊陽縣白蓮教女教首結拜為姊妹,其教團以女教徒為多。乾隆初年,直隸沙河縣(今河北省沙河縣)人胡張氏,與其父到山西長治縣拜收元教教首田金臺為師,學習坐功運氣,回家后便開始傳教,不久即成為直隸地區的收元教教首。乾隆末年,西天大乘教湖北襄陽地區教首齊林被當局捕殺后,其妻王聰兒被徒眾迎立為總教師,統領襄陽地區西天大乘教教務。
此外,女性教徒協助其父、其夫、其子,成就一番傳教事業的事例就更多了。清順治三年(1646),龍華教第二代教主姚文宇被當局殺害后,其妾周氏攜幼子姚鐸避難前山,直到順治七年(1650),周氏才攜子回到祖堂,葬姚文宇于鐵嶺之陽,輔佐其子承繼教權,遂使龍華教再度大興。嘉慶后期,直隸任縣(今河北省任縣)人趙理接掌白陽教教權后,其次女吳趙氏協助其父傳教,其信徒遍布直隸任縣、隆平、南和、巨鹿、新城、定興、邯鄲、永年、平鄉、棗張、宛平、衡水、安平等縣“,。如此等等,不再贅述。
明清時期民間宗教對女性的關注、同情與尊重,又激勵女性教徒在民間宗教發動、組織和領導廣大農民反抗封建專制統治時,表現出驚人的勇氣與大無畏精神。
明萬歷年間,劉天緒以無為教為旗幟,率領萬余名群眾在南京起義,教徒岳氏妻自稱“觀音”,聚眾響應。崇禎年間,山東王倫益稱混元祖師,他的妻子十指母協助其率眾起義。清乾隆十三年(1748)正月,閩北老官齋教教徒嚴氏打著“無極圣祖代天行事”旗幟,發動民眾暴動。乾隆三十九年(1774),山東清水教教首王倫率眾起義,其岳母會使雙刀,其嫂于氏及烏三娘、林哲長女張氏、次女趙氏均能跨馬上陣,與清軍血戰沙場。嘉慶元年(1796)二月,西天大乘教襄陽地區教首王聰兒在襄陽率眾起義。嘉慶二年(1797)初,王聰兒率領襄陽教軍與湖北教軍在四川東鄉會師。為了擺脫清軍的三面圍攻,王聰兒率領襄陽教軍從川人楚,又由楚人陜再人川,打得清軍損兵折將。對此,業已退位的乾隆帝“心焦”震懼,剛登基的嘉慶帝更是“寢食不安”。嘉慶三年(1798)三月,王聰兒在鄖西境內的三岔河地區被清軍重兵圍困,雖誓死搏斗,終因敵眾我寡,死傷慘重。最后,王聰兒與十余名女教徒登上山頂,相繼跳崖,壯烈犧牲。嘉慶十八年(1813),天理教教首李文成在河南率眾起義,其妻張氏率兵夜襲清軍,三出三進,殺傷清軍甚多。當清軍攻破義軍防線后,張氏與李文成并肩戰斗,“城亡與亡,不死非英雄”!揮刀與清軍搏斗,殺死官兵數十人,然后“闔門自縊,幼女年十二,亦自刎”。道光年間,山東冠縣八卦教暴動,程四姐、楊五姐等號稱娘子軍,能于馬卜馳騁中,“揮舞大刀作蛺蝶穿花式,釵光鬢影,別顯雌威”。咸豐十一年(1861),離卦教教首郜文元與其妻郜姚氏為配合捻軍作戰,在山東歸德府(今河南省商五市)馬牧集北金樓寨發動農民起義,附近農民紛紛參加,“官軍屢剿不得破”。同治元年(1862),清軍統帥僧格林沁親率裝備有新式洋槍洋炮的優勢清軍前來鎮壓。起義軍以金樓寨為據點,與僧格林沁率領的優勢清軍激戰三個月,斃敵一千多,終因寨墻被敵炮轟破,起義軍與清軍肉搏,郜姚氏等人全部壯烈犧牲。同治五年(1866),黃崖教在山東肥城境內的黃崖山率眾起義。當清軍以新式大炮擊毀石砦,殺進石砦以后,黃崖教教徒仍持械巷戰,教首張積中與戚屬男女自焚而死,“合砦死斗,無一生降。寄居官僚及弟子等男女二百余,有一室為灰燼者,其存婦女幼稚四百余,婦有形色灑然,笑語如平常者。獲弟子韓美堂等數輩,皆愿從師死,訊無他詞”,表現出女性教徒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在清末轟轟烈烈的義和團運動中,紅燈照首領林黑兒帶領婦女,不僅為義和團眾看病治傷,而且參加抗擊八國聯軍的戰斗,曾在天津老龍頭火車站和紫竹林等地英勇殺敵。這些女性教徒豪邁的英雄氣概,贏得了下層民眾的贊揚與傳誦,其英勇善戰的事跡已經彪炳史冊,百代流芳。
四
明清時期民間宗教中女性價值的張揚,不僅與傳統禮教之下的婦女保守懦弱屈從的生活方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極大地沖擊了作為封建專制政治統治基礎的倫理綱常。因此,必然引起封建統治者的極度憂慮,與恐慌,將女性紛紛加入民間宗教視為洪水猛獸,采取了一系列嚴厲禁止與血腥剿殺手段。特別是進入清中葉以后,隨著女性加入民間宗教的數量劇增,從朝廷到地方官紳都加大了懲治民間宗教女性教徒的力度。嘉慶帝曾為此特頒諭旨:“村莊有習教婦女者,尤當留心偵察,一經訪有端倪,密速掩捕,自不難一舉成擒。”至于地方官紳,更是按照朝廷部署,使用輿淪宣傳和搜捕鎮壓兩手,以遏制女性加入民間宗教。在輿論宣傳方面,曾任直隸地方官的黃育姬最為典型。
黃育根,字任谷。甘肅狄道州(今甘肅省臨洮縣)人。清嘉慶九年(1804)中舉,以知縣分發直隸,歷任宛平、三河、武清、清河、寶坻、廣平、邢臺、巨鹿諸縣知縣和深州、滄州知州,在任以知府選用,死于任上。
黃育柜任清河知縣時,就曾針對民間宗教活動,“因刊嚴禁邪教告示,分作頁數,以之粘連成篇,仍可隨時張掛,裝訂成本,又可永遠流傳,當即印刷三萬余本。除分送鄰封外,遍給清邑各村紳士,令與村民時常談論”。道光十三年(1833),當他調任巨鹿知縣以后,認為“辯駁邪教之處,惟視卷案為證據”,便開始搜繳民間宗教寶卷二十種,“擇其主意所在之處,詳為辯駁”,寫成《破邪詳辯》四卷。道光十九年(1839),黃育楩升任滄州知州后,又查出民間宗教寶卷三十余種,并將清代北方各地民間宗教所“提出無數妖言,其妄謬有更甚于邪經者”,寫成《續破邪詳辯》一卷。道光二十一年(1841),他復從鄰邑查出民間宗教寶卷二十余種,寫成《又續破邪詳辯》一卷。
在這部“每年必費銀數百金,印刷數干部,以順寄各省”的《破邪詳辯》中,黃育楩極盡誣蔑、攻擊民間宗教之能事,特別對婦女參加民間宗教活動,更是暴露出他竭力維護封建倫理綱常的政治立場。如他針對《古佛天真考證龍華寶經》中宣揚的“吩咐合會男和女,不必你們分彼此”的男女平等觀念寫道:“此等謬言,邪經最多。邪教男女混雜,即由于此。不知禮云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又云外言不入于閫,內言不出于閫。又云男女授受不親。如此者,所以別嫌疑而防奸淫也。邪教男女混雜,即為奸淫所由起。”對才于因醫治疾病而加人民間宗教的婦女,他則以封建倫理綱常衛道土的面孔恐嚇道:“婦女在世,首重名節,名節一壞,上則有愧于祖宗,下則貽羞于子孫,及至犯案,則又大禍臨身,悔之晚矣。惟望為父母者管束親女,為翁姑者管束兒媳,為丈夫者管束妻妾,總使家有病人,亦當延請名醫,依方調治,病之愈否,聽命而已。”
黃育楩不僅在禁止民間宗教的輿淪宣傳方面,為封建專制統治者效盡了犬馬之勞,而且還將他的這種嚴禁民間宗教的說教付諸實踐。他上任滄州知州不久,就下令焚毀捷地和舊州兩座無生老母廟宇;又搜捕人教婦女.“令釋回及改悔犯婦具結保本村婦女,以婦女之性多愚,故易被煽惑,婦女之性多怯,又最畏官司,必令具結嚴查,而婦女不553.教矣”。為了斷絕民間宗教活動,他還清理保甲,嚴行立法,并勸捐興建學校——光澤書院,“以宣講圣諭為要務”,極力宣揚封建倫理綱常,企圖從思想上消除民間宗教在婦女中的影響。
全國各地的督撫州縣官員,在鎮壓女性教徒反抗斗爭方面則是不遺余力,毫不手軟。清乾隆十一年(1746),張保太大乘教貴州教首魏王氏被捕;是年九月,魏王氏被貴州當局凌遲處死。乾隆二十八年(1763),直隸當局查辦黃天道,李賓夫婦與其兩女及外孫女尸骨均被寸磔揚灰。嘉慶初年,滿洲正藍旗宗室慶遙因病拜弘陽教首梅氏為義母,加入弘陽教。隨后,慶遙妻子和母親也成為弘陽教信徒。不久案發,慶遙妻、母因習教,分別發配黑龍江和吉林,撥給官員為奴。受此案牽連,王龐氏、梅郭氏、倪劉氏、倪畢氏,也因修習弘陽教,被發配四川、甘肅、廣東、福建,均撥給官員為奴。嘉慶十九年(1814),老理會中“高張氏及伊女李高氏,居住廣寧門內……傳習邪教……其所藏經卷,亦多悖逆之詞,較之尋求左道惑眾者,其罪尤重。高張氏、李高氏……俱著改為絞立決”。如此等等。清朝統治者對于參與民間宗教活動的女性,不論是漢族,還是滿族,其中的教首,皆處以極刑,其他則流放邊蠻,或絞立決,最輕的也要杖責。至于舉旗造反的女性教首,凡是被清軍擒獲的,都慘遭殺戮。如咸豐十一年(1861),離卦教教首郜文元與其妻郜姚氏起義失敗后,郜姚氏被清軍擒獲,“斬于軍前,士卒剖其胎而食之”,其手段之殘忍,真是令人發指。
但是,封建專制統治者的輿論禁止和血腥鎮壓,非但沒能遏止女性參與民間宗教活動,反而促使下層社會的廣大婦女以更加狂熱的態度,投入到民間宗教活動之中,直到1911年清朝封建專制統治被推翻,傳習各種民間宗教教派的女性仍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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