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民主思想

摘要：春秋戰國時期，社會動蕩不安，烽火四起，使得匡扶百姓，固國安邦成為時代的主題。儒家思想正是以保民愛民，淑身淑世的救世情懷和博大精神，睿智圓通的理性之思，提出了一系列仁愛德治，禮樂王道的思想，而民本思想更是將其濟世救民的情懷發揮到極至。以今人的視野回望這道飽經洗禮的思想之光，仍能感受到其中悲天憫人的絲絲暖意和入世抗爭的不朽氣節。

關鍵詞：孔子；孟子；民本；王道

中圖分類號：D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3－0048—02

一、民本思想的歷史及其發展

民本思想的歷史淵源，在先秦文獻中已見端倪。《尚書·盤庚》中說：“朕及篤敬，恭錄民命，用永地于新邑?！蓖瑫短┦摹罚骸疤煲曌晕颐褚暎炻犠晕颐衤牎！薄蹲髠鳌坊腹辏骸胺蛎?，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可見在先秦時代，“民”在統治者心目中是很受尊重的(盡管“民”的含義仍很含糊)。文明社會“民為邦本”的思想淵源來自于氏族社會這種古老傳統。國家，階級產生后，有了君主，貴族，平民和奴隸之別，但氏族制度的傳統并未迅速消亡，一般的氏族和部落成員雖然變為被君主和貴族所統治的“民”，但先輩所曾擁有的尊嚴和榮譽還遺留在他們的記憶之中，這便是“民為邦本”的淵源所在。民本思想最終形成于春秋戰國時期。但筆者認為“民本思想”在孔子那里的體現，僅停留在道德倫理的層面，在政治層面上則僅僅只是隱含，真正將民本思想系統完整地在政治領域提出的是孟子。他提出在政治上“尊賢任能”，在經濟上“制民之產”?！八摹醯烙^’，‘仁政說’都顯示了孟子政治思想的基本思路——政治是道德的延伸?！倍酌显诿癖舅枷胫凶钔怀龅膮^別是孔子講究一套嚴格的倫理關系，強調“正名”，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顏淵》)。而孟子則較重視個人在社會中的位置，認為“人人皆可以為堯舜”(《孟子·告子》)。“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孟子·滕文公下》)。并且，孟子也不是一味強調“忠君”，而是要求互相尊重，他對齊宣王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之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孟子·離婁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孟子將儒家“民本思想”向前推進了一大步，從政治的視角對“民本”作了理論的系統的概括，使之成為儒家思想體系中的一大亮點。

二、“民本”思想的內容

1．從價值角度說，“民為邦本”，是政權得以維系和鞏固的根本。無論是在戰爭中還是在盛世中，民心向背都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國語·周語》說：“防民之口，勝于防川?！薄犊鬃蛹艺Z·五儀》說：“夫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边@都體現出儒家民本思想視民的利益為國家和社會的價值主體(“天之生民，非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民在國家中如此重要的地位還得自于民與天的關系，在思想觀念中，人們的最高崇拜者是具有人格和道德意志的“天”(神)，而天神所具有的道德意志，代表的就是人民的意志。這也就是所謂的“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尚書·皋陶謨》)。因此，重民愛民就理應受到高度關注了。

2．從現實角度說，統治者應該采取積極措施保民養民，實施仁政。在經濟上實行“井田制”，反對地主豪強兼并農民土地，主張“制民之產”，薄其賦斂，減輕征稅，“取于民有制”，這是施王道的重要基礎，所謂“保民而王，莫之能御?！?《梁惠王上》)。人民有了基本的經濟生活條件，政權才能得以鞏固，才不至于動亂四起，民不聊生。政治上，尊賢任能，“尊賢使能，俊杰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愿立于其朝矣。”(《孟子·公孫丑》上)。在軍事方面，指出兼并戰爭給人民帶來莫大疾苦，應棄之，指斥“善戰者服上刑”(《公孫丑》上)而就“定于一”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并指出“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孟子·梁惠王》)，都是以民本思想為引領的“仁政”措施。

三、民本思想的積極作用

1．民本思想具有批判性，關注平民命運，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抑惡揚善的作用。孟子繼承了孔子的“德治”思想，提出以“德”為中心的王道思想，用之與強調“力”的霸道政策相抗爭，在內容上更加充實，境界上得以提升。法家思想中雖然也有德治的因素，但和儒家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渡叹龝ふf民》中寫道：“刑生力，力生強，強生威，威生德?！钡律谛蹋@然是主張先“刑”后“德”，認為“德”因“刑”生。這都表現出法家對于“德”的崇拜有所保留。而《論語·為政》開篇第一句話就說：“子曰：‘以德為政，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德”的突出地位可見一斑。民本思想體現了對人的尊重和愛護，尤其將目光由君王，權貴轉移到普通平民，更是極大的體現了民本思想的普視性與包容性，“民本”是優于“皇本”的，如果沒有民本思想，明君仁君大為失色，惡君暴君則變本加厲，盡管“民本”常常被統治者所利用，但其所起的客觀效果仍是利大于弊的。

2．為近代新思潮的普及提供了思想準備。鴉片戰爭以后，西方近代社會政治學說傳入中國，對傳統民本思想向近代化演變起了催生作用。很難想象，沒有儒家民本思想的歷史積淀，近代民主，民權思想會在中國掀起。主張君主立憲的資產階級改良派在宣傳西方資產階級的“民權”思想時，就巧妙地援引了傳統民本思想作為變法的理論依據。康有為在給光緒帝的奏折中，就引《洪范》、《孟子》、《周禮》的有關記載，證明自己主張“君民同體”，主張“君民同治”，但這又與傳統民本思想把君與民的關系比喻成舟與水的關系有很大區別。新的思想要被大眾所廣泛接受，不能暴風驟雨似的內外大變革，而應借用傳統文化的優秀形式和內容，循序漸進地宣傳和推廣。而民本思想中的寶貴遺產正是國民接納近代先進民主民權思想的橋梁和紐帶。

四、民本思想的局限性

1．遠達不到民主思想的高度，根本宗旨存在問題。儒家歷代主流民本思想，都以“忠君”為前提。民不是國家的主人，不能參與政治，民眾只能由別人當家作主。這是中國“民”的名位高而命運悲的思想根源所在。有了“民有，民享”，但缺少“民治”的成分，這是與民主思想的區別所在。在民主制度下，民本是民主的必需品，因為權力的來源和合法性皆在于民，而“民本”則是統治者的恩賜品，是統治者為了維護自身統治地位而采取的手段。這里面全無民主學說中所說的人民主權權利或多數人統治的內涵。它是一種由上而下“發”、“施”、“濟”的性質，人民始終處于一種消極地位。這與近代西方民主法治由下而上的去推，由基層市民社會去爭形成了鮮明對照。民本理念與封建專制主義政治生態的“二律背反”，使得民本思想受到種種限制，僅是一種根本無法實現的政治空話。兩千多年的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生態，實際上是對民本思想的無情嘲弄和踐踏。就以民本思想反對地主豪強對農民的土地兼并來說，這并不意味著持這種主張的士大夫反對封建的剝削制度，它實際上只是封建統治階級的整體利益和局部利益存在矛盾的一種反映。他們都是以封建國家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出發而反對地主兼并農民土地的。傳統民本思想在承認專制君主權威至上的前提下，來觀照“民”之為“邦本”，這種內在矛盾是注定它無法實現其政治理念的根本癥結。

2．片面依靠道德教化，缺乏制度保障。民主思想強調的是一種道德理性，不像西方那樣擁有嚴格的制度和程序保障。所謂的“仁君”，“明君”，都是基于道德的價值判斷，王道政治的落實缺乏制度上的程序保障——“治道無程序”。所以即便其合法性有一定依據，在制度構建上也缺乏客觀的，合理的，有約束力的，能體現程序公正的制度體制，取而代之的是主觀的，隨意的，較軟弱的道德判斷和約束，這是王道政治，民本思想終成夢幻的關鍵所在。就拿權力來源的合法性來說，何謂“符合民意”，西方國家有一套規范的選舉制度加以保障，而在中國古代，則往往出現這樣的情況，征服者在殺人盈城之后自詡為“天意”。既然天意代表了民意，那么成功的征服者自然也就代表了“民意”。所謂的“替天行道”僅僅是感情的道德判斷，并非一種理性的、民主的、程序的權力產生方式。因此儒家的民本思想，在歷史上也只能發揮減輕暴君污吏毒素的作用，只能為人類的和平吉祥描繪一個寬慰的遠景，但并不曾真正解決暴君污吏的問題，更不能逃出一治一亂的歷史循環悲劇。在缺乏制度建設來維護民本的封建社會，民本主義終究是一種早熟的文化，過分注重社會倫理關系，忽視個人價值。

中西方文化的一個重大差異，就是西方把人看作獨立的個體，重自由，重權利，每一個人都是生而獨立、平等、自由的，西方近代的人權觀念源于此。而以儒家思想為主流的中國文化則把人看作處于一定社會倫理關系之中的一個角色。盡管孟子提出了“人人皆可為蕘舜”，但對個人的關懷程度依然尚淺。這也是民本思想中充分體現出來的。所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個人喪失了獨立人格，因此民本中“民”的含義便出現了問題，到底是把整個社會倫理關系的集合當作“民”，還是具體關注集體中每個個體的權益?儒家似乎傾向于前者。中國文化的重關系，重矩之道，重義務的“倫理本位”，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民本真正價值的實現。或許在這一方面，中西方應該相互吸納與中和。甚至儒家在這一方面也可以借鑒莊子思想中對個體關懷的因素，使個人的“主體性”不再過多地依附于所謂的“社會性”，使個人生命的完成，價值的存在，不再受各個社會網絡過多地制約，束縛與緊箍，充分發揮出個人的活力，找到以民為本的文化與心理根基。

總之，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的歷史雖然充斥著黎民百姓受苦受難，孤苦無依的陣陣呻吟，但也回蕩著以民為本，愛民保民的聲聲吶喊。一個是現實，一個是理想，我們今天應該致力于的，應是懷著跳出現實羈絆的崇高理想，而又在歷史與現實中不倦地找尋實現理想的奚徑，用道德和理性的光輝，個人與集體的力量，去照亮和開拓人類最廣闊的福祉!

責任編輯 劉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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