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行刑事政策的視角看和諧社會的構建

摘要：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的《決定》首次提出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目標，這一目標的達成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就刑事政策的角度而言，在“穩定壓倒一切”思想指導下的“嚴打”的刑事政策與構建和諧社會的目標是不協調、相沖突的，因此，必須進行徹底的改革。需要注意的是，在醞釀新的刑事政策時，必須認識到我國目前的一些實際情況，如一元社會結構正向二元社會結構轉型、社會主義法制的逐步完善和依法治國方略的確立以及法律至上觀念的確立和黨的執政方式轉變等，在此基礎上提出新的刑事政策，這樣才有利于和諧社會的建構。

關鍵詞：和諧社會；社會穩定；刑事政策

中圖分類號：D6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3—0025—02

一、和諧社會的內涵

“和諧社會”一詞，由19世紀空想社會主義學家傅立葉在《全世界和諧》一書中首先提出，他預言不合理不公正的舊制度將被新的“和諧制度”或稱“和諧社會”所替代，雖然我黨提出的構建“和諧社會”的背景不同于空想社會主義時期，但作為一種對更加合理的社會的價值追求，二者可以說存在許多相似之處。對于作為價值目標的和諧社會，可以作如下理解：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是指組成社會系統各要素之間形成了一種相互交融、彼此適應、相輔相成的狀態，是一種以社會主義制度為基礎的和諧社會，是全體人民各得其所和利益關系得到有效協調的社會，是社會管理體制不斷健全的社會，是穩定有序的社會。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對處于改革攻堅階段的我國而言是十分必要的。

二、現行刑事政策不利于構建和諧社會

事實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刑事政策，都是與該國的社會現實密切相關的，是一個社會對犯罪反應的集中表現，因此，要認識我國現行刑事政策，必須對我國的刑事政策進行簡單的梳理。我國現行刑事政策主要是“嚴打”政策，而其與構建和諧社會的沖突主要表現在“嚴打”的刑事政策與構建和諧社會的沖突。

一般來說，穩定是和諧的前提，和諧的社會要求穩定。在“穩定壓倒一切”思想指導下的“嚴打”的刑事政策表面看來似乎與和諧社會的目標更趨一致，其實不然，“嚴打”不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具體理由如下：

從司法實踐來看，“嚴打”造成的冤案不計其數，如最近媒體爭相報道的佘祥林“殺妻”案就是“嚴打”的“杰作”，在案件事實尚未查清之時，迫于“被害人”家屬的上訪、靜坐等壓力，在政法委的協調下，法院最終認定佘祥林故意殺人的罪名成立，由此其獲罪入獄，十年之后，“被害人”的出現使之沉冤昭雪，此案帶來的社會負面效應是相當大的，不僅冤案的受害人、而且其親屬以及社會大眾都對司法的公正提出了質疑，這對和諧社會的構建是及其不利的，因為正如我們所知，司法的公正是社會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線，對這最后一道防線的合理性都產生了懷疑，也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人們認為社會是沒有公正可言的，最基本的社會價值理念都遭到否定，和諧社會從何談起。

從理論上講，“嚴打”在一定范圍確實起到了維護社會穩定的作用，但其作用是極其有限的，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正是它造成了社會的不穩定，這主要是因為“嚴打”未能有效地處理短期穩定與長期穩定的關系，針對某一時期比較突出的犯罪集中進行打擊，對該類犯罪的犯罪率的下降毫無疑問有明顯的作用，但是在“依法從重從快”思想指導下，“重”、“快”成了刑事司法追求的目標，而“依法”則難以得到貫徹，這種穩定是短期的穩定，是以損害被告人、社會公眾對司法公正為代價的，這最終不利于長期穩定，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理解：

首先，“嚴打”忽視對人權的保障。對人權的保障理應理解為刑事法追求的價值目標，無論是刑事實體法還是刑事程序法，其制定與實施都要服務于這一目標。然而，在“嚴打”的方針指導下，一味從重，導致重罪重刑，有些輕罪也重刑的情況，甚至出現了為了重刑而改變犯罪行為性質的情況，如把搶奪改判為搶劫，故意傷害改判為故意殺人等不合理的從重趨勢，甚至對于某些平時可能不構成犯罪的行為，在“嚴打”期間，也往往以“頂風作案”為由，作為犯罪進行“嚴打”；此外，由于過于強調“從快”，許多程序性保障機制形同虛設，超期羈押、刑訊逼供盛行。這一切嚴重侵犯了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的合法權益。這實際上犧牲了長期的穩定，因為正如實踐證明，在罪犯被刑滿釋放之后，往往對辦案人員，對其親屬以致整個社會充滿仇恨，是社會不安定的因素之一。其次，羈押人員過多，容易造成“交叉感染”。在“嚴打”期間，公安機關追求破案率，檢察機關追求有罪判決率，因此如取保候審等制度根本無法執行，在這種情況下，濫抓濫捕現象層出不窮，被羈押人員驟然增多，造成監獄人滿為患和被關押人員的“交叉感染”，這不僅對罪犯改造不利，而且容易產生新的犯罪。最后，“嚴打”的政策是社會發展的特定階段對特定犯罪所采取的特別措施，具有應急的特征，這是由“嚴打”本身的性質決定的，然而“嚴打”在我國已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并將繼續堅持下去，筆者認為這是不合理的政策，正如迪爾凱姆所指出的：犯罪不僅見于大多數社會，而且見于所有類型的所有社會，不存在沒有犯罪行為的社會，犯罪行為到處都是有增無減。既然犯罪是人類社會的常態，因此，只要一個國家的犯罪總量尚未超出社會的容忍度，就應該以正常的防衛社會的手段加以對抗，只有當犯罪的發生率超過了社會的容忍度時，為了避免正常社會秩序的潰缺，特別的社會防衛措施才有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如果把“嚴打”作為一項長期的治國策略，那么“嚴打”本身失去了其應有的意義，因為，刑罰本身是有限度的，嚴刑峻罰不僅正如實踐證明沒有效果，反而會造成更大的社會動蕩，這與構建和諧社會的基本精神是不一致的，必須進行變革。

三、構建和諧社會要求變革刑事政策時注意的幾個問題

刑事政策是根據犯罪變化，運用刑法及有關制度，有效地同犯罪作斗爭，以期實現抑制和預防犯罪之目的的策略、方針、措施和原則。加入WTO后，我國更應當根據國際國內形勢發展和刑事犯罪變化的具體情況，及時有針對性地對刑事政策進行調整和革新，使之既與國際社會的通行作法相銜接，又能適應打擊犯罪、防衛社會的需要，這當然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基本要求，但如何變革確實是一個困擾我們的難題，筆者認為要對刑事政策進行合理性的變更，必須首先弄清我國目前的社會實際，而具體的實際主要有如下兩點：

1．我國正在由一元社會結構向二元社會結構轉型，以一元社會結構為基礎的“嚴打”的刑事政策已不能適應轉型時期的需要?！皣来颉闭呤菄抑辽侠砟畹漠a物，適用于一元化的社會結構，但經過20多年改革開放，以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相對分離為特征的二元社會結構體系從無到有、從弱小到強大，充分顯示出二元社會結構的基本格局，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不再具有同一性，由于財產關系成為市民生活的主要因素，市民社會形成了自己的運行規則，這種運行規則強調市民社會的自主地位和自治能力，反對政治國家對社會生活的過度干預以及與此相伴隨的專制主義傾向。市民社會是政治國家的基礎，政治國家不過是實現市民社會目的的必要而不可缺少的手段而已。隨著市民社會的興起，國家控制與預防犯罪不再是孤家寡人之事，因為市民社會出于自己利益保護的需要，更急迫需要參與對犯罪的控制和預防，市民社會的興起，使忽視市民社會作用的“嚴打”失去了社會基礎。

2．實行綜合治理，將刑法與其他措施并用。眾所周知，單純的刑罰對抗存在很大的局限性，我國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政策，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贊賞，但問題在于這一政策并未真正落到實處，“綜合治理”在許多地方其實是“誰也不理”，只注重打擊，疏于防范，本末倒置，因為綜合治理的有效實施必須以市民社會的強大為前提，綜合治理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沒有強大的市民社會作為基礎的綜合治理最后只能導致社會的崩潰或更嚴厲的刑罰措施，所以“嚴打”在某種意義上是符合當時的實際的，但可慶幸的是，改革開放之后。我國的一元社會結構體系向二元社會結構轉化，“嚴打”的政策由于沒有社會基礎，只能治標不治本，實踐證明效果并不佳，事實上，對于抗制犯罪來說，預防是關鍵，故我們認為，刑事政策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通過推行各種社會改革，努力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形成遏制犯罪的社會機制，充分發揮市民社會在此過程中的作用，雖然這個過程是漫長的，效果不是顯著的，特定歷史條件下可能造成社會不穩定，但它卻是最能實現穩定的，因為它有利于長期的穩定、長遠的穩定，這當然是和諧社會所要追求的真正的穩定。

3．這里也有一個正確對待社會穩定的問題。“社會穩定是指社會生活的安定、協調、和諧和有序，是通過人們的自覺干預、控制和調節而達到的社會生活的動態平衡。”對于刑事政策而言，維護社會穩定比預防犯罪和控制犯罪具有更高的價值取向，是刑事政策的終極目標，但是社會穩定是具有相對性的，絕對的社會穩定是不可能的，所謂相對性是指社會穩定的有條件性和暫時性，它包含兩層含義：其一，我們說某一社會是穩定的，有時是就其社會生活的整體而言，但一個整體上穩定的社會往往包含一些不穩定的因素；其二，我們說某一社會是穩定的，有時是就其特定社會中的政治生活狀況而言，但一個社會在政治上穩定并不意味著在其他方面也必然穩定，也就是說，任何社會的不穩定因素都是客觀存在的，如果對這些因素估計不足，處理不當，它們就會蔓延滋長，發展到占據主導地位時，穩定就會被破壞，因此我們一方面要承認這種現象，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另一方面也要正確對待這些不穩定因素，如果現實中存在的犯罪狀況并未直接影響社會穩定時，我們就認為是正常的，并應對之采取寬容的態度，因為想創造一個不存在犯罪的理想社會的想法是不切合實際的，我們只能創造一個整體和諧的社會，在確立新的刑事政策時必須注意到這一點。

責任編輯 李 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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