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持廖志高赴京“告狀”

1966年，“文革”的風暴席卷四川。8月，北京學生陸續南下到四川串聯，四川省內的造反組織也相繼出現，四川局勢開始動蕩。到11月，全省特別是成都市越來越混亂，學生造反派進駐省委機關，省委辦公廳已被造反派全部占用。省委第一書記廖志高，省委書記處書記、省長李大章，省委書記處書記、成都市委書記廖井丹等人被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造反兵團的學生抓走，西南局和四川省、成都市委幾近癱瘓。當時，廖志高被北京學生控制在陜西街省高教局機關，他們同剛成立不久的“成都工人革命造反兵團”（以下簡稱“兵團”）共謀策劃，決定挾持廖志高到北京“告狀”。

一、圍困火車站的“革命行動”

1966年11月27日凌晨，“兵團”總部的一些人挾持廖志高到了成都火車北站，隨行的工作人員除我和警衛員劉壽祥外，還有省委辦公廳秘書處副處長裘堯。當時天還沒亮，一些廠礦單位和街道的造反隊伍，打著“兵團”某分團的旗幟，敲著鑼鼓，從城里不斷趕來，車站內外人頭擁擠，秩序異常混亂。一列從成都開往北京的火車被阻攔搶占，車上已經擠滿了人，廖志高被帶上其中一節硬臥車廂，車站站長也被抓來了。“兵團”總部的人逼廖志高給站長下命令立即發車去京。廖志高以地方黨委無權干預鐵路系統的工作為由加以拒絕；站長也表示，需請示鐵道部才能決定。臨近中午，站上的喇叭開始反復廣播：“周總理指示，有問題就地解決，不要來京，更不能阻攔和搶占火車。”此時，有的“兵團”組織偃旗息鼓準備撤離，有的則認為是鐵路局和車站搞的鬼，蓄意制造矛盾，便出來阻止準備撤離的人，人群中出現爭吵甚至相互謾罵、抓扯的混亂情況。直到傍晚，“兵團”領導經過激烈爭吵辯論才最后決定仍然去北京，不讓坐火車就抓住廖志高徒步前往。當時還準備抓住成都市分管工業的副書記馮煥武一道前往，但一直沒有抓到人。

就在車站廣播周總理指示后不久，一伙自稱是“紅衛兵成都部隊川醫支隊”的人，在闖入車廂對廖志高圍攻謾罵一陣后，宣稱他們阻攔和搶占火車的行為是針對省、市委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所采取的“革命行動”，并拿出他們事先擬好的《聲明》，逼迫廖志高簽字，否則他們將采取更大的“革命行動”，臥軌阻攔成都所有發往各地的火車。最后，廖志高被迫在《聲明》上簽了字。

當晚，“兵團”總部主要負責人李長友（第五冶金建筑公司駕駛員）到車廂內宣布徒步赴京“告狀”的決定，并指派“兵團”總部成員林云欽（成都無縫鋼管廠工人）帶領徐尚林（成都電線廠工人）、侯在均（西南電力修造廠工人）把廖志高挾持到車站附近的省手工業管理廳機關會議室暫住一宿，次日（11月28日）動身上路。此后，一直由林云欽等三人監控著廖志高到北京，又從北京返回成都。

28日從手工業管理廳出發前曾出現過一個小插曲：兩位機關食堂炊事員吵鬧著要面見廖志高，他們是老工人，林云欽等人不便阻攔。見面后兩位老炊事員對廖志高問寒問暖，臨別時還硬將一大堆煮熟的雞蛋往我和警衛員小劉的口袋里塞，邊哭泣邊囑咐“一定要注意廖書記的健康和安全”，情緒非常激動。小劉要付錢，他們堅決拒收，小劉也被感動得流下了眼淚。一直站在旁邊監視的徐尚林和侯在均也不好說什么。1982年，廖志高來川治病休養，才得知當年這兩位“炊事員”實際上是手工業管理廳的老紅軍干部，其中一位叫楊宗清的還到金牛賓館看望廖志高。他回憶說：“當時到處都亂哄哄的，很多事情我們都看不慣、想不通。那天聽說要拉你上北京，我們既焦急擔心，又愛莫能助，只好冒充炊事員來看看你，否則人家不會讓我們進去。回想起來真是啼笑皆非。”這些都是后話，但可以看出“文化大革命”中這些老干部憂國憂民和關心愛護同志的精神。

二、總理和廖志高通電話

28日上午，在林云欽等人的監控下，廖志高和我們分乘“兵團”弄來的兩輛小車出發，沿途看到與我們同行的隊伍中還有一些老人和兒童。進入新都縣境，早已在公路旁等候的縣委副書記羅世發（全國勞模）攔住我們說：“周總理要找廖書記通電話，請立即去縣委同北京聯系。”到縣委后，羅世發安排林云欽等人在會議室等候，只帶領廖志高和我到他的辦公室，很快同總理通上了話。總理首先問廖志高：“你身體怎么樣？能吃得消嗎？”廖志高回答：“10月中央工作會議回來后，受到的沖擊越來越大，勞累一些，但身體還可以，請總理放心。”總理又問：“他們來京到底要告什么狀？”廖志高說：“我也不清楚，從這一兩天的接觸看，大多是涉及一些廠礦單位領導人壓制群眾、轉移‘黑’材料以及工作、生活作風方面的一些具體問題。”總理說：“這些問題只有在本地本單位才能解決嘛！能不能勸阻他們就地解決，不要來京？”廖志高說：“下面勸阻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前一兩個月，我們按照中央、國務院的要求，對幾起準備集體進京上訪的人進行勸阻，多數人還聽招呼，仍有少數不聽勸阻的到了北京，‘中央文革小組’又是接見又是慰問，有的人（實指陳伯達）還鼓動說：‘你們沖破走資派的重重障礙，來到偉大領袖毛主席身邊，我代表中央文革對你們的革命行動表示支持和歡迎。’載有這些消息的傳單和大字報不斷傳回來到處張貼，使我們非常被動，而且使上訪甚至抓干部上京告狀之風越刮越大，連我們省委組織部長安法孝最近也被劫持到北京去了。因此，目前要勸阻確實難度極大。”總理沉默了一陣又問：“你身邊還帶有什么人？”廖志高回答：“除秘書、警衛員外，還有辦公廳一位副處長。”最后，總理囑咐：“你要注意保重身體；目前情況復雜，還要注意安全。”我當場只記下了廖志高的談話。通完電話后，他當即給我復述了總理的講話內容，還十分感慨地說：“總理還是像過去（廖志高曾有較長時期在總理領導下工作）那樣，考慮問題非常細致，關心干部也十分周到。”

中午在新都縣委吃午飯，廖志高向林云欽提出：徒步去北京，路遠而且越往北天氣越冷，希望“兵團”說服同行的老人和兒童回去。林云欽對總理和廖志高通話時他被撇在一邊之事早已十分不滿，就氣沖沖地說：“沒法動員，全都得去！大不了死他幾十百把人！你們怕出事就派車送嘛！”飯后，廖志高給我交代：“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問題，請省委考慮派幾輛大客車，配上醫護人員，沿途把老弱病幼盡量勸回去。”我立即把他的意見以及同總理通話的情況，電話告訴了省委辦公廳值班的同志。

三、總理來電的風波

28日下午，我們乘車抵達廣漢。“兵團”步行的隊伍也陸續抵達。當晚，縣委收到經總理親自審改、以國務院名義發給“兵團”的電報，主要內容是：“歡迎你們派代表（小廠１人，大廠２至３人，總數請不要超過３００人）來北京商談……請你們認真考慮：成千的工人同志來北京請愿，既不便于接待和會談，也會影響你們工廠的生產……廖志高同志也同你們的代表一道來京。”廖志高同李長友商量后，這封電報連夜被大量翻印散發。

29日早飯后，北京工業大學來川串聯的兩名學生郝小林（女）、馮培新急急忙忙來縣委向廖志高反映：“我們昨天深夜自告奮勇到工人群眾中去散發和宣講總理的電報，卻受到一些人的阻撓和圍攻。他們說電報是西南局和省市委偽造的，是廖志高搞的鬼，并且鼓動群眾繼續北上。目前，‘兵團’領導人之間爭吵不休，群眾也出現了分裂……”話未講完，又有自稱是某街道分團的幾十個人，沖進縣委氣勢洶洶地圍攻廖志高，說電報開頭對“兵團”的稱呼是“成都工人造反團”，少了一個“兵”字，特別是沒有加“革命”二字，顯然是別有用心和偽造的。廖志高耐心說服解釋，他們始終不相信，提出要立即同總理辦公室通電話核實。在總理辦公室主任童小鵬同志證實確給“兵團”發過這樣的電報后，又進一步要童小鵬念電報全文，并逐字核對。之后仍在電話上糾纏和質問童小鵬，為什么要取消“革命”二字，還在電話上破口大罵：“到北京后要找你們算賬！”在場的北工大學生郝小林，出身于外交部干部家庭，對總理十分崇敬，目睹這一情況，憤慨地說：“真沒想到工人階級隊伍這樣復雜，竟然對總理的指示抱這種態度。”說到傷心之處，不禁失聲痛哭。

當天深夜，李長友帶上郝小林、馮培新急急忙忙來到縣委，說“兵團”決定由林云欽帶上廖志高盡快離開隊伍，先設法乘火車去京，當面要求總理允許已經上路的工人全部去京，他們留在后面繼續做工作。同時提出要郝小林和馮培新連夜趕回成都轉乘飛機回京向總理詳細匯報。廖志高聽后表示：在目前情況下，只好這樣辦。

30日凌晨，廖志高和我們隨行五名工作人員，加上林云欽等三人，提前從廣漢乘車趕到綿陽。當晚，綿陽地委派車將我們送到江油車站，于12月1日凌晨1時登上由成都開往北京的特快，12月2日深夜抵京。中央辦公廳安排我們九人全部住中直招待所。剛到招待所就接到通知：總理準備立即接見。

四、總理提出批評

我們趕到中南海國務院會議室時，已是12月3日凌晨。周總理因處理其他公務還沒有來，趁等待的片刻，我隨廖志高就近去總理辦公室看望童小鵬。抗戰時期，童在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廖在地下黨川東特委，都分別在總理直接領導下工作了較長一段時期，見面后很自然地談起總理的近況。童小鵬對廖志高說：“‘文革’以來，總理簡直忙得不可開交，國際國內、大事小事都得管，頭緒多，矛盾大，經常通宵達旦工作，很難安安穩穩地睡上兩三個小時。他要辦公室幾個秘書輪流值班休息，自己卻一直頂著干，經常搞得精疲力竭，看到他這樣毫不考慮自己地拼命工作，大家既著急又擔心，真令人心痛！28日那天早晨，他通宵辦公后正準備休息，卻得到你被抓上路的消息，就一直坐在辦公室等著同你通電話，根本沒有休息。即使讓他去睡他也睡不著，真拿他沒辦法！”廖志高聽后心情十分沉痛，說：“我們工作沒有做好，這次又給總理添了不少麻煩，實在感到內疚！”

大約凌晨1時，總理來到會議室，他剛一坐下就首先表明：“從11月27日知道你們在成都火車站的情況后，就一直關心和跟著你們，到廣漢時發去的電報，電報上稱呼‘造反團’，沒有‘革命’兩個字，這只是個簡稱，沒有輕視你們或其他的意思。”接著，他對在成都火車站發生的攔車、搶車行為提出批評：“你們有權利批評西南局和四川省委，但不能攔車、搶車，把交通運輸搞斷。你們的革命行動我們支持，但不是每一項具體行動，特別是錯誤行動也都要支持。攔車搶車、影響交通不僅不是革命行動，而且是錯誤行動。你們的組織名稱是‘工人造反兵團’，這樣亂干，還像個工人階級的組織嗎？像個‘兵團’這樣的軍事組織嗎？造反，也要看造什么反，造誰的反嘛！”接著又批評廖志高：“聽說你簽字承認他們是革命行動？這不對嘛！你承認我們不能承認。”

林云欽在匯報中說，目前已經上路的人動員不回去，代表也難推選，他代表“兵團”要求總理允許他們全部來京。周總理堅持原則，明確表示不能同意，同時又耐心說服：“中央的態度很堅決，就是不能同意全部都來，只能派代表，這一點我們決不松口。步行來京我們也不贊成，你們不怕苦的精神無可非議，但這會花很長時間，必然影響生產，這樣的行動我們決不支持。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不僅不應當影響、破壞生產，還應當促進和發展生產嘛！你們是工人階級，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最近中央剛剛把紅衛兵串聯暫時停下來，準備加強交通運輸，抓緊在冬季搶運生產上急需的原、燃材料和物資，這是當前十分急迫的大事，你們也替中央想想，能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周總理苦口婆心一再說服，但林云欽仍然固執堅持他的要求，而且態度急躁，語氣也較生硬。這時周總理生氣了，他說：“那好！林云欽同志，我們兩個人換個位置，你來當總理。如果全國都像你們那樣，把交通搞斷，影響了生產，你怎么辦？你們一兩千人的隊伍都要步行來京，走三千多華里，而且越往后天氣越冷，遇到這種情況，你說說該怎么辦？”一陣沉默之后，他又批評廖志高：“聽說你同意派汽車運工人？……我在這里公開宣布：這是錯誤的！”這時，林云欽才沒有再吭氣。后來在第二次接見會上，林云欽主動向總理承認錯誤，誠懇地作了檢討，總理說：“有錯誤，認識了就好！”

回到招待所，我帶著埋怨情緒跟廖志高說：“下面干部的處境那樣困難，簽字、表態、派車都是迫不得已的事，今天還遭總理批評，特別是當著‘兵團’那些人的面來批評，我硬是想不通！”廖志高卻說：“總理今天對我的批評本來就是正確的，我絲毫沒有感到委屈，特別是當著大家的面來批評，也是講給大家聽的，實際上是對我今后工作的支持，是為我們的困境解圍。”他在總理身邊工作多年，經常得到總理的教誨，對總理的工作方法也非常熟悉，對總理在關鍵時刻以這種方式幫助他特別感謝。事實證明，以后“兵團”的人來逼廖志高簽字表態的情況，確實大為減少。現在回想起來，周總理在“文化大革命”中，關心愛護老干部，千方百計為他們解脫困境，真是竭盡全力和費盡心思的！

五、總理的幾次接見

12月4日凌晨1時，總理第二次接見我們和剛抵京的成都磷肥廠和人造纖維廠的五位代表。會議一開始，總理就拿出一份關于“兵團”北上隊伍情況的材料念給大家聽：截至12月3日晚為止，已經到達綿陽、梓潼、劍閣、廣元各有多少人，搶登火車的多少人，說服回去了多少人，哪些廠已經選出了代表，還有什么問題，講得都非常具體詳細。當他念到磷肥廠和人造纖維廠已有四批共計114人抵京時，他對這兩個廠的5位代表嚴厲地說：“光你們兩個廠就來了一百多人，有的還是拿著學生串聯免費票，冒充學生搶上火車來的。你們都是工人階級，我倒要請教請教，如果全國都這樣搞，行不行？這種搞法我不能同意，不是代表的人到了北京我也不接見。你們５位代表要給其余109人講清楚，不能再亂來！”接著又對廖志高說：“聽說學生免費票是你們的省長同意給的，省長不執行國務院的指示，慷國家之慨，這哪能行呢？”

12月4日以后，又有幾批工人陸續抵京，總理于6日凌晨1時，又一次接見我們和新到的工人代表。總理首先用重慶“二七造反團”等其他工人造反組織來京后鬧事的事例告誡他們：“工人階級組織中也有不受紀律約束的，可能還有個別搞破壞的人，對這樣的人不能放縱，一放縱就會亂來。你們要各自管好自己的隊伍，特別是來京以后，要加強管理教育和紀律約束。如果有鬧事的，是哪個廠的就由哪個廠的代表負責。”接著，總理耐心聽完他們要求解決的一些問題后說：“要解決你們提出的問題并不難嘛，但只有回去在本地本單位才能解決。”這次會后，廖志高按照總理的意見，先后找了“兵團聯合指揮部”、“兵團青白區支隊”等所屬幾個工廠的人座談，就總理關于回本地本單位解決問題的指示做了一些工作。

這次會上，總理還給廖志高交辦了兩件事。一個代表在匯報中反映，來京途中接到成都的電話，西南局、省、市委有人謀殺了一位解放軍干部，是用繩子勒死的，要求總理嚴懲兇手。后經多方調查證實，死者是成都軍區所屬崇慶步校的一位領導干部，該校學生起來造反，揭露他工作、生活作風方面的一些問題，他因想不通自縊而死。另一個代表在匯報中反映：最近發現“產業軍總部”（設在成都市紅照壁四川省政協大禮堂院內）挖有一條大地道，里面存有大量槍支彈藥和棉被等物資，還有一些尸體，說明“產業軍”開始對“革命派”動手了，要求總理過問此事。后來由省委副書記楊萬選主持，“兵團”、“產業軍”各派三名代表，并找來提供這一消息來源的四二○廠工人趙勤綱，一起到紅照壁大院認真查看，除了一個舊防空洞（長10米、寬2米）內堆有一些雜物外，根本沒有什么地道，更談不上槍支彈藥和尸體了。可見，這兩件事實際上都是一些人無中生有，借機鬧事，夸大渲染以聳人聽聞。

“兵團”不聽勸阻的工人和他們選出的代表已大部分到京，都集中住在由全國總工會負責的白石橋接待站。總理又于12月11日凌晨接見我們和后來的代表，他耐心聽取他們的匯報，并在講話和插話中旗幟鮮明地闡明自己的觀點，有針對性地對他們進行教育。

在匯報過程中，有些人發表了一些偏激言論，總理針對此說：“你們提出要‘解放大西南’，這個口號是錯誤的！大西南是中國共產黨1949年早就解放了的嘛！現在還提這樣的口號，針對誰呢？”“對西南局和省、市委，要一分為二。毛主席、黨中央的指示精神要靠各級地方黨委來貫徹，都整垮了，誰來貫徹？”“罷西南局、省、市委的官，要報經中央批準；中央還要調查和討論。如果罷你們組織成員的官，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至少也要民主討論討論吧？哪能那么簡單呢！”“不把李井泉拉下馬死不瞑目，這樣的話太絕對，最好不要講。”“對干部要分析，不是人人都犯了錯誤；就是犯了錯誤也有輕有重，是犯什么性質的錯誤，不能一概不信任，都要打倒。”“對犯錯誤的干部，要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干部犯錯誤不要緊，只要檢討了就好。”“你們把省委書記帶到北京來就不妥，全省其他組織和廣大干部群眾就聽不到他的檢查了嘛。”

在“兵團”上京的工人全部到齊后，總理于12月13日上午來到白石橋接待站，但他始終堅持只接見根據國務院電報要求選出的代表。這是正式接見，也是最后一次接見，他的講話內容與前幾次大體相同。最后他強調：工人階級要顧全大局，應當盡快回去抓革命、促生產；有問題回本地本單位解決。

七、總理單獨約見廖志高

在京期間，總理還找廖志高單獨談了一次話。12月9日晚，中央辦公廳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李偉信同志來中直招待所，當著“兵團”林云欽等人的面說：“中央領導同志要找廖志高現在去開會。”林云欽等人不好阻攔，我們從而擺脫了他們的監控。李偉信把廖志高以及我和警衛員小劉送到北京飯店安排住下后才說：“總理要我們找個好點的地方讓志高同志好好休息一下，我們考慮這里既安靜又安全，生活也可以改善。”我們在這里休息了兩天，11日才回到中直招待所。

就在到北京飯店的第二天（12月10日）下午，李偉信來通知廖志高立刻到總理那里去。廖志高回來后給我講了總理找他談話的內容：除了詢問廖志高近來工作和身體狀況外，還談到總理也沒想到“文化大革命”會發展成目前這個樣子。但是，現在不能停下來，就像火車行進當中急剎車就會出軌，只能慢慢地收，估計明年內可以告一段落（在此前的10月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我也曾聽說過毛主席打算運動再搞半年或稍長一些就結束），要廖志高面對現實，正確對待，堅持下去。總理還要廖志高轉告當時已向中央請假外出治病的李井泉抓緊寫出檢查，否則越拖越被動；如果有病就“以口代筆”，自己口述由秘書整理。從總理這次對廖志高的安排和談話以及給李井泉的口信，可以看出，無論從生活上和政治上，他對干部的關懷和愛護，都是無微不至的。

近40年過去了，回顧這段歷史，“兵團”劫持廖志高赴京“告狀”，只不過是“文化大革命”初期發生在四川的一件具體的歷史事件，但它并不是孤立的。從橫的方面看，它折射出當時全國普遍出現的混亂情況；從縱的方面看，十年浩劫給黨和國家帶來的嚴重災難已經初見端倪。今天重新回顧此事，并將它整理出來，希望能對進一步了解研究和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有所裨益，希望這樣的鬧劇和悲劇不要在中國的大地上重演。

（曾慶祥同志曾長期擔任廖志高同志秘書，曾任中共四川省委辦公廳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