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被確立為指導中國長期發展的戰略方針。在這種背景下,無論從事何種行業,經營意識與經營能力已經成為現代人廠項必備素質之一。而談到經營,離不開對商品、商人與商業的發展溯源。當我們按照商人的頭腦與方式,重新認識并應用身邊的資源,使之轉化為市場認可的價值時,便擁有了這種素質和能力。
除了個人素質提升之外,從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大背景出發,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遍布世界各地的重要商業力量——世界華商,尤為值得我們關注,他們為中國以及全世界經濟社會發展貢獻了巨大力量, 同時日益擔負起更為重大的社會使命——營造和諧、美好的世界商業文明社會。
談到與商有關的經濟、社會、人等問題,首先需要對商、商人、商業本身的概念有一個基本的框架認識。
商、商人與商業概念溯源
“商”的由來
據考證,商人(或商業)的商,最初是個原始部落的名字,其部落位于今河南省商丘的南部地區,其部落始祖名叫契。因契跟隨大禹治水有功被封于此。契的第十代孫名叫王亥(公元前16世紀)。王亥從事牧業而擅長經營交易。他的第四代孫子湯滅了夏(公元前1551年),又遷都于殷,故商又稱殷,而商人仍自稱為商。后來,周滅殷以后,周公(姬旦)告訴殷的遺民,要求他們繼續做買賣。而殷商之人善于經營交易,周朝人便將從事這種活動的人稱為商人。
而歷史上的商幫大體上崛起于明清時期。在明清之際曾引發了一場“商業革命”,在這場“革命”中相繼崛起了十大商幫。其中,晉商、徽商、潮商為勢力最大、影響最遠的三大商幫。
從“商”的由來可看出,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善于經商,遠有以“商”為名的原始部落,近有推動中國歷史變革的商業幫會。無論大小,這一以商為本的組織形態,已經遠遠超出經濟活動的范疇和意義,而帶有著濃厚的社會色彩與革命性質,或安定一方水土、或謀求重大革新,而不斷推動中國社會向前發展。
商業與商人
這里所說的商人,并非是單指買賣人的狹義商人概念,而主要是指一種廣義商人的稱謂。隨著時代的發展,除了將從事商業和金融業的人稱為貿易商、棧商、金融商、證券商之外,還將從事生產制造和交通運輸的人也稱為制造商、生產商、運輸商等。換言之,凡從事實業活動的人幾乎都被稱為商人。
不僅民間習俗如此,而且在法律上也有這種廣義的商人界定。例如北京政府1914年3月頒布的《商人通例》,就將商人的范圍界定為:從事買賣、賃貸、制造、加工、水電煤氣、出版印刷、金融、信托、勞務承攬、旅店、堆棧、保險、運輸、托運、牙行以及居間代理等業之人;所謂商界,實際也是指整個實業界。即使是在今天,這種廣義的商人概念也仍然在很大的程度上和范圍內沿用,所謂“下海經商”就不僅僅是指從事商業買賣,而是指從事實業活動。
商業與商人概念的內涵、外延隨著時代發展而不斷變化。到了今天,信息知識經濟撲面到來,商界的范疇更為寬廣,除了以上提到的實業外,產品研發、市場營銷、文化創意、汀應用等也包含在內。實質上,商業與商人即按照商業準則與規律從事商業活動的行業與人群。商業規律中隱性部分是商業的文化價值取向,顯性部分是價值導向下的制度規范、運行體系、行為標準等。
厘定商、商業與商人的概念,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觀察世界商業發展歷程的視角與尺度,即深入探究不同歷史階段、社會背景下以商為本的社會群體如何認識自身所從事的社會實踐活動,秉持怎樣的思想觀念、依據何種運行規則、對社會的貢獻與影響是什么。
文明視角下的世界商業發展史
一部世界商業發展史也是一部商業文明發展史。它體現在商業的精神文明、制度文明以及商業對人類社會的發展貢獻上。
回顧世界商業發展史,特別是以歐美為代表的西方近代商業史以及有著五千年文明的中國商業史,將特別有助于我們理解推動世界商業文明發展的內在道理與運行規律。
商業文化與商業精神——照亮中西商業文明發展之路的明燈
西方商業發展史啟示:新教徒信仰與價值觀先于現代商業文明
1904年,德國著名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到美國考察,隨后寫出《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他在這本書中提出了一個引起世人矚目的觀點,即文化因素如思想,可以推動經濟形態的改變。它的特殊貢獻在于揭示出,西方近代資本主義的興起,除了經濟本身的因素之外,還有一層文化的背景,即“新教倫理”或“人世苦行”。西方宗教改革中“加爾文派”的“人世苦行”特別有助于資本主義的發展。韋伯研究了新英格蘭的情況,發現這種“人世苦行”精神的出現先于資本主義秩序的建立。富蘭克林進一步把“資本主義精神”概括為勤、儉、誠實和有信用等,韋伯認為此種精神先于資本主義出現,因此,它實際上是資本主義興起的一個重要原因。
馬克斯·韋伯認為,美國現代商業的高度發達,得益于一種商人的氣質,也就是一種獨特的商業精神:商人以增加自己的資本為職業責任,而且注重依靠勤儉和誠信的職業倫理。也就是說商業被看成是“把獲利僅僅作為一種職業,而每個個人都感到自己對這種職業有一種倫理義務”。理性經商成為一種公認的商業精神促使了美國現代商業的高速發展。
正如馬克斯·韋伯所說的:“商人們意識到自己充分受到上帝的恩寵,實實在在受到上帝的祝福。他們覺得,只要他們外表得體,道德行為沒有污點,正確使用財產,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創造財富,同時還感到這么做是在盡一種責任。”道德感、責任感使美國的商人們找到了經商的正當理由,使他們能夠從容經商,而免除了掠奪財富滿足私欲的負罪感的壓迫。
新教徒的信仰和價值觀與基督教徒有所不同,在他們看來:“人只是財富的受托者,這些財富是經由上帝的榮耀才被給予人。如果他出于自身的享樂而不是服務于上帝的榮耀花掉了任何一點錢,那將至少是危險的。……人對于自己占有的財富,有著向上帝承擔的責任,這種責任感在他的生活中是一種很大的負擔,在這方面,他服務于上帝就像一個溫順的服務員,甚至是上帝的賺錢機器。他占有財富越多,他的責任就越大。這種責任,一是為了上帝的榮耀而不能使財富減少,二是要用不懈的努力來增加財富。”
美國新教徒還認為:上帝允許的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們以苦修的禁欲主義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完成個人在現世中所處地位所賦予他的責任與義務,這是他的天職。新教的“人世修煉”主張人們必須把勞動視為人生的目的,必須盡自己的一切努力,以履行自己的世俗責任。因此,新教倫理“具有把人們獲得財富的要求從傳統倫理中解放出來的心理功用。新教不僅把人們獲得財富的沖動合法化,而且把它直接視作上帝的旨意”,成為人的“天職”,使之合理化。
由此,以基督教新教道德觀念和勤奮節儉、誠信盡職的敬業精神為代表的商業文化,構建起了西方現代商業的心理秩序與思想邏輯,使商業名正言順成為現代人類參與社會生活的主要方式、實現人生理想的重要途徑,進而極大地推動了西方以及全球商業經濟的蓬勃發展以及各國之間文化、科技、貿易的友好往來。
中國商業發展史啟示:儒家倫理始終是中國商業的精神靈魂
西方經歷過非理性的商業階段,在文藝復興之后才轉而進入理性的商業階段。其間的質的區別是,經商出于原始的、野蠻的、非理性的財富沖動和經商出于受社會倫理約束的、理性的財富沖動。
中國社會更早就經歷了這種轉變。在殷商時代,中國的商業活動就已經相當發達。但這個階段的商業活動顯然也處于非理性的商業階段。
考古發現斷定,鄭州商城為“商代第一都”。古代河南不僅有著發達的農業,是中國旱作農業的起源地;而且也有著發達的商業,是中國商業的起源地。鄭州是“大商文化肇源地”的核心地區。商業起源于商部族,甲骨文的商字其本意為貨架上放置貨物進行交易,商部族因善于經商而成為以后商人、商業的代稱,而鄭州是目前經過學術界正式確認的商朝最早的都城,鄭州商城保留有大量的商代前期的文物。東周時在鄭國還誕生了第一個保護商家利益的法典《質誓》,鄭相子產嚴格執行《質誓》,體現了政府對商業利益保護的堅決的態度。“子產為相,市不豫質”是對歷史上鄭州地區良好的商業氛圍的最好記錄。《尚書》中《盤庚》三篇保存下商王盤庚遷殷時對臣民的三次演講詞,將遷之時,他曾指責貴族中有貪求財富的亂政官吏;既遷之后,他又告誡官吏:不要積聚財物,光為自己孜孜不倦地增值產業,應該施惠于民,要永遠潔凈你們那顆和國王一樣的心。但是,奢侈的痼疾不僅遷殷之時存在,遷殷之后照樣存在。則當時殷商社會,貪婪侈靡成風,缺少道德約束的狀態可見一斑。
到了春秋戰國時代,楚國的商業與農業、手工業同步發展,其社會經濟已經是一種早熟的商業經濟。漢代的南陽孔氏、洛陽師史氏、卜氏都是以經商而著稱;唐代洛陽作為陪都以商業發達著稱,并在東南北三市中設立管理市場的官吏“市長”;宋都開封以人口眾多、商業發達而成為著名的國際大都會,《清明上河圖》反映了當時京城的繁華。與殷商時代不同的是,春秋戰國之后儒學思想日盛,以致后來儒家倫理逐漸成為社會的主流倫理觀念。
發端于孔孟的儒家學說,雖經千余年來的演進變化,其基本特點依舊根植于孔孟的經典著作。歷代統治者為了鞏固和加強自己的統治,必然在意識形態上加以引導,他們最終選擇了儒家文化。這里特別要注意的是儒家經典中對于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闡述及其提出的各種主張,因為商人的誠信歸根結底是人際關系的反映。儒家文化的指向是積極人世的,所以它把注意力放在人生活于其中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中國一直被稱為“人倫”,包括父子、君臣、夫妻、兄弟以及朋友五種類型。儒家思想具有內傾的性格,強調個人的尊嚴。內在力量主要表現在儒家的“求諸己”、“盡其在我”等精神上。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儒家強調個人自身的修煉,這種觀點影響到對于自身之外事物尤其是對于其他個體人的態度。
商人本人如果是儒家文化的接受者,他在家庭中便是家長,便要做出一番事業。他的做事哲學是來自于儒學的,他的行商原則也是這個文化的反映。當然,不可否認,也有人從事商業活動遵從另一種道德規范,但在中國,可以說沒有哪個文化力量比儒文化的影響更大,能給人們提供另一種精神憑借。
儒文化強調勤儉,其次便是誠信了,這些都在儒家倫理中占據中心位置。范仲淹以為“惟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邵伯溫《邵氏聞見錄》卷八)。司馬光解釋:“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至臻其道則一也。”“致誠”之道必須自“不妄語人”即“不欺”始,經過長久的修養,一個人才能達到“言行一致,表里相應,遇事坦然有余地”的境界。“誠”與“不欺”上通“天之道”,這為此世的道德找到了宗教性的超越根據。儒家思想的長期宣說,把這些觀念深深印刻在商人心中,所以商人對誠信二字的重視已是順理成章的事。
圍繞著勤儉、誠信的文化價值觀,經商時奉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以義制利”、“誠信無欺”、“貨真價實”等一系列商道準則早已為古代商界共同遵守。儒家倫理確實提供了理性經商的精神動力,社會已經進入理性的商業階段。可見在古代中國,來源于儒家倫理的商業精神已經能夠起到后來西方新教倫理的那兩種作用,即商人的精神“緩解”和獲得社會的尊重的促進作用,以調節社會利益沖突,使之不至于重蹈殷商因沖突失控而毀壞整個社會經濟體系的覆轍,促使商業經濟迅速發展,而誠如茍子所言:“儒術誠行,天下大富。”
儒家文化進入現代社會仍舊對世界經濟尤其是以中華文化為軸心的亞洲經濟發展貢獻斐然。從50年代末到60年代,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經濟開始騰飛。經過30多年的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對此,美國著名社會學家、未來學家赫爾曼·卡恩最先明確地以儒家倫理來解釋“東亞經濟奇跡”。他認為新儒家社會“較之其他文化富有更高的經濟效率”,又主要是源于“儒家倫理”的奉獻精神、道德精神、誠信精神、敬業精神、秩序精神、紀律精神等,在當代社會所面臨的公平性及組織與效率問題上,儒家文化要比“新教倫理”強得多。
美國波士頓大學教授彼得·伯杰提出的“兩型現代化”的理論。他認為,今天的世界上已經出現了兩種類型的現代化,除西方的現代化之外,亞洲社會也已經發展出新的、具有特殊性格的現代化。儒家倫理是東亞社會現代化的重要源頭,“從儒家倫理中派生出的自我克制、勤勞、孝敬以及合理化的進取創新精神,共同促進了東亞國家的經濟奇跡,儒家倫理,構成了這一地區晚起步的現代化進程中的一個重要精神動力。”
韓國的金日坤教授則從儒家思想所主張的秩序原理去探討它對東亞經濟騰飛的正面意義。他認為:“儒教國家經濟發展的成功,是由于儒教倫理具有與其經濟發展的適應性。”韓國人受儒家思想影響而形成的倫理觀念如勤奮、誠實、節儉、“相助共生”等便發揮了類似古典學派所說的新教資本主義精神的作用。
而遍布于全世界的華商獲得的成功,“儒商”的盛行,更印證了儒家倫理是另一種商業精神的來源的判斷。
人們開始明白,商業精神不僅僅源于新教倫理,更可以源于儒家倫理。于是來源于儒家倫理的另一種商業精神的認知,逐漸被人們關注和肯定。
市場經濟制度文明——推動世界經濟現代化演進與變革
市場經濟出現標志世界經濟進入現代化商業發展階段
對于世界商業經濟發展的歷史,J·R·希克斯在1969年出版的《經濟史理論》一書中是這樣表述的:世界經濟發展的一般趨勢是由習俗經濟、命令經濟轉變為市場經濟。
從習俗經濟和指令經濟演進為商業經濟或“重商主義”,是一個商業的專門化過程的開始。這個過程并不是完全內生的(經濟體系內部外化的“自發擴展的秩序”),在有些地方它可能還是一個外部力量的作用結果。要成功實現這種過渡,必須至少要有這么兩個條件,第一,財產的保護,第二,維護合同。這兩個條件在傳統經濟中都是不容易滿足的,傳統的一些習俗可能可以規制一些合同,但是規模較大的,專業化的商業必須要的是上規模的專業合同治理機構和制度,這種“公共品”通常被默認由國家有比較優勢來提供的。“保護”這個公共品在對商業的專門化和發展具有重大意義,應該說是貫穿始終的一個要求(在這一點上和新經濟史學諾斯強調產權是經濟進步關鍵的思想是相呼應的),但希克斯指出這種“公共品”充分供給是不大可能完全內生的,而歷史上城邦在這個轉化的過程中就扮演了一個關鍵的角色,所以他在說到東方亞洲和西方歐洲的商業經濟發展差別時就認為,由于存在眾多的城邦,所以歐洲在商業經濟的興起上要優于東方,而且這里還可能存在一個自增強的正反饋(兩者之間差距最終結果可能也表現為一種“馬太效應”),所以商業經濟發展上歐洲比東方的亞洲領先了很多。
商業經濟從第一個階段的城邦經濟過渡到第二階段的貿易中心經濟,也是商業和貿易逐漸更加專業化獨立的結果。這個轉化過程中原來的城邦經濟提供的保護財產和合同的“公共品”供給是不足的,所以商業的進一步發展要有更加非傳統和非人格化的結構(諾斯意義上市場經濟的突出特點就在于制度性的“非人格化”),這就涉及到貨幣、法律和信用以及市場滲透問題了。從商業與其環境關系的角度看,商業經濟第一個階段的特征是商業團體建立在一個基本上是(至少相對的)非商業的環境,也就是環境和商業的界限是“涇渭分明”,就是一般意義上的純粹的“保護”公共品供給和稅收的交換契約關系;第二個階段或者說中間階段,這兩者之間的界限就不是那么明顯了,結果可能就是商業向傳統非商業環境的滲透,滲透的最終完成就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出現。
這個滲透過程分了這么幾個部分,貨幣、法律和信用是其中最早和最重要的部分,貨幣和法律這兩項重要的經濟遺產,使得商業范圍可能突破第一階段的城邦范圍,實現地理上的擴張,從而形成一般的貿易中心,而法律和信用對交易規制的標準化和貸款規模的擴大有比較大的意義。第二個部分是,貨幣和金融的發展對國家自身的影響,主要是關注國家的財政狀況的變化一—稅收和舉債技術。中古階段的國家有普遍的財政問題。一方面稅收比較剛性,而財政支出卻是一直增長,因而如何解決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很重要了。有一個解決途徑——更多地發行貨幣(或者是鑄幣稅),但這種由于地區貨幣和“重幣”關系等將導致政府不可避免的潛在信用危機,最終是惡化了財政狀況。而可能的解決契機就是稅收效率的改善比如股份制企業的出現被認為是一個商業化過程中國家征稅的一個重要的改善;另外一個就是銀行業的出現和發展改善了政府的舉債技術和安全性,從而政府不再不可避免的滑向信用危機的困境。第三個部分的滲透是在傳統農業經濟中,這個領域是相對頑固穩定的習俗經濟統治的天下。發生在傳統的領域和農民經濟的滲透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商業的滲透,第二個階段的滲透是金融的滲透。第四個部分的滲透是勞動力市場的滲透,這個階段主要要得出的是要素市場的出現,只不過以勞動力作為代表說明而已。
最后,根據希克斯分析,商業滲透在現代工業中達到最頂點,工業革命從“首尾一致”角度看也是商業化的深化,商業的專門化從原來基本上是流通資金和傳統的制造業相區別轉變為有重要的固定資本投資。商人和小手工業者在“家庭工業階段”是不存在嚴格的區別的,但是正是商業的擴大,存貨的出現,專門的商人階層的慢慢演進出來,而這種商業化在推動產業革命的到來是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并且這些商人很多就是從“發包商”到工業場主的變化成為“商人工場主”,也就是商業中固定資產投資的出現。至此,一個完整的市場化過程圖景展現在我們眼前,最終意義上的市場經濟也就出現了。
從經濟史角度看,一國經濟是發展了、進步了還是停滯了。退步了,歸根到底決定于該社會資源和利用是優化了還是劣化了。歷史上,長期以來資源的利用主要不是由市場調配的、一塊地種植什么,常是由家庭或家庭生活的需要、由地主或領主的要求,由國家政策特別是征課內容決定的。但是,只要有市場,供求就決定價格,“踴貴履賤”,人們去造假肢。只要有交換,價值規律就發生作用,“物賤之征貴,貴之征賤”。農工商賈都能“歲萬息二千”,若真如此,就有了平均利潤。但是,這種市場機制還只是在某些商品和小范圍內發生作用,對宏觀經濟或整個社會資源調配的作用是很小的,還不是市場經濟。
現在所說的市場經濟是全社會性的大市場,不僅市場的概念不同了,支配市場價格的原理也不同了。所謂市場機制,已不是古典經濟學的價值規律,而是新古典經濟學的均衡價值理論(盡管習慣上有可稱之為價值規律)。在這里,決定市場價格的已不是平均成本、平均利潤,而是邊際成本,邊際收益。邊際成本,邊際收益已不是以勞動價值(社會平均必要勞動量)為基礎,而是以各種資源的稀少性為基礎了。這是因為,進入大市場的資源(生產要素)千千萬萬,不僅有物質產品,還有貨幣、信用、人力資本;還有各種服務和精神產品,如信息市場、技術市場;還有各種權利,如專用權、期權、知識產權。所有這些資源都有個價值,還有市場上沒有的東西,也有個模擬價格或影子價格。這都不是由社會平均必要勞動量可以測量的。而“邊際”是一個企業投產或停產的臨界點,使用或不使用某種資源的臨界點。連同由此推導的機會成本,雖未必盡能計量,卻可由實踐經驗測量。進一步,使所有進人市場的資源都能達到或接近均衡(所謂一般均衡價值),以使全部資源配置達到或接近最優狀態(所謂帕累托最優),雖未必可得,也是可求的。因此,不能把歷史上商品經濟的發展等同于市場經濟的發展。在西歐,是經過二百多年的“根本轉變”或“市場滲透”才進入市場經濟,而市場經濟本身又是不斷發展的,它不斷推動商業經濟向理性文明發展。
封建、官僚化的社會體制嚴重阻礙中國商業制度文明的發展
市場經濟帶來了西方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商業制度文明,而它在中國的發展情況又如何呢?中國的轉變,或希克斯所說的“專業商人”、馬克思所說的“商人階級”的出現,也是在16世紀就見端倪了。而以后的演進,曲折跌巖。
16世紀即明代嘉靖萬歷年間大商幫的興起是一個信號,標志著中國開始走上近代化或現代化(二者同義語)過程。這有兩個根據:一個來自于馬克思,另一個來自于希克斯。馬克思的現代化概念是指從封建社會轉變為資本主義社會,而其起始點是在16世紀重商主義時代“特殊商人階級的形成”。脫離了手工業行會的、從事長途販運的商人,造成城市間的分工,發展了工場手工業,同時引起政治、經濟制度的變革。到18世紀下葉,英法等國已具備了自由貿易的條件,隨著世界市場的擴大,出現了工業革命,完成向現代社會的轉變。而希克斯所說的現代化概念則是指從習俗經濟、命令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其起始點是16世紀“專業商人”的出現。專業商人要求保護財產權和維護合同,這是舊制度無能為力的,于是發生一系列的政治、法律、稅制的改革和農業的商品化,勞動力市場的形成,到18世紀晚期出現工業革命,轉變完成。
明代嘉萬時期興起的大商幫,就相當于馬克思所說的“特殊商人階級”,希克斯所說的“專業商人”。不過,比起西歐,他們還算不上所謂的“純商人”。明清商幫的發展,并未實現資本主義生產,也未實現市場經濟,沒有現代化。明清以后,政治和經濟上的逆流太多,一直不能出現制度性的變革。順治的禁海遷邊,康熙的緊縮政策、市場蕭條,都是逆流。愈是盛世愈保守,乾隆是最大的保守派。興文字獄,明末以來的啟蒙運動全被扼殺;一口通商,拒絕馬戛爾尼使團,閉眼不看世界。道光的市場危機,又是一次大的經濟逆流。所謂現代化,實際是制度變革。由于逆流多,沒能形成制度改革,于是也就沒有實現現代化。
不可回避,中國近現代商業發展遠遠落后于歐美發達國家,我們不缺現代商業精神與商業文化,雖然近一百年來中國的傳統文化出現了斷層與割裂現象;但更為致命的因素還不在于此,阻礙中國市場經濟的是中國幾千年來形成了官僚化的社會體制和官場意識,而不是儒家思想。這種官僚體制極力貶低商人的社會地位,阻礙商業發展,以確保官僚階層的絕對利益。官場意識則認為利用官場權利暴富,滿足奢侈的欲望才是“金光大道”。
直到新中國解放后,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市場經濟在中國步入正軌,帶來了中國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
商人以及商業對社會的貢獻——推動歷史性的制度變遷
最近的幾個世紀,是人類從有史以來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向以交換為特征的商品經濟及其高度發展的市場經濟轉變的時期。在這一歷史性的制度變遷過程中,商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首先是偉大的思想家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生、發展的規律性進行的系統研究中,發現了商業、商人的獨特作用。恩格斯在他晚年為《資本論》第三卷所寫的增補中,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商人對于以前一切都停滯不變、可以說由于世襲而停滯不變的社會來說,是一個革命的要素。在這樣的社會中……現在商人來到這個世界,他應當是這個世界發生變革的起點”。
恩格斯對商人在制度變遷中歷史進步作用的高度評價,顯然與我國歷史上長期存在著的輕商觀念,是截然不同的。半個世紀后,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和經濟史學家道格拉斯·諾思和羅伯特·托馬斯在1937年出版了其新經濟史學的代表作——《西方世界的興起》一書。作者通過以經濟學理論對西歐中世紀經濟史的剖析,指出了他們的發現“11世紀和12世紀貿易和商業的恢復不僅促使市鎮激增,而且帶來了一系列旨在減少市場不完善的制度安排。”可見,早在中世紀的鼎盛時期,商業的發展就帶來了市場經濟的制度安排,推動著制度變遷。
如果我們回顧一下人類社會的經濟發展史,特別是近現代經濟發展史,就會發現,恩格斯關于商人對停滯不前的社會是一個革命的要素的觀點,諾思等關于商業帶來市場經濟制度安排和制度變遷的觀點,是符合歷史事實的。
制度變遷,尤其是從與人類相伴而來的自然經濟向市場經濟的歷史性變遷,需要巨大的誘致性因素,需要強有力的推動力量。人類社會經濟在經歷了漫長的緩慢發展之后在近代的加速,特別是工業化和現代化的起步,無疑是以產業革命為標志的。問題在于,是什么力量引發了產業革命?如果說是技術發明引發了產業革命,為什么中國有了造紙、火藥、指南針、印刷術四大發明(而且這四大發明還都是技術發明),卻沒有引發產業革命?如果說科學文化的進化引發了產業革命,那么,為什么產業革命不是首先發生在文藝復興運動高漲的歐洲大陸,而獨獨首先發生在英國?有人說,是中國的四大發明引起了英國的產業革命。這就更奇怪了,為什么中國的四大發明不能在中國引起產業革命,卻在遙遠的英國引起了產業革命?
實際上,引發產業革命的主要因素不是別的什么復雜的因素,而是我們這個民族所一直輕視的商人。在封建社會后期,英國是商人最多、貿易最活躍、市場最發達的國家之一。特別是毛紡織品從原料到產品交易的活躍,引起了著名的圈地運動。而圈地運動的持續進行,牧羊場的發展,又極大地推動了商業的發達和商人的增加。15世紀末、16世紀初的一系列地理新發現,擴大了世界市場,又給商業和商人以極大的刺激。上述兩個因素的結合,使英國的國內外貿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迅速發展,商人隊伍急劇擴張。這就形成了制度變遷的革命性力量。
商業的發展極大地擴大了市場需求,促使各種手工工場大量興建,工場規模不斷擴大,勞動分工不斷深化。當時一位駐英大使寫道:在英國,在各大小城市和村莊,人們都從事呢絨生產。大批量的需求、大批量的生產,再加上日益加劇的市場競爭,使手工勞動顯得難以適應,機械化成為經濟發展的內在要求。勞動工具在分工中不斷專門化,進而走向機械化,各種紡織機械不斷被發明、改進,蒸汽機應運而生。英國的產業革命在大量商人的頻繁活動中無意地孕育而成了!
由上可見:在封建社會末期制度變遷的臨界點上,商人是這種誘致性制度變遷的基本內生變量。對于商人在引發產業革命中的這種獨特的革命性作用,馬克思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在16世紀和17世紀,由于地理上的發現而在商業上發生的并迅速促進了商人資本發展的大革命,是促使封建生產方式向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過渡的一個主要因素。世界市場的突然擴大,流通商品種類的增多,歐洲各國竭力想占有亞洲產品和美洲富源的競爭熱,殖民制度——所有這一切對打破生產的封建束縛起了重大的作用。”
商人,在自然經濟中,是瓦解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的變革者,是促進社會分工的推動者。到封建社會末期,商人又是消滅封建制度、催生新社會和新制度的革命隊伍和革命要素。在從自然經濟轉向市場經濟的制度變遷過程中,商人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商人有著其重要的、不可替代的革命性作用。對此,我們應該給予充分的認識。
商人的積極進步作用,對于中國有著巨大的啟示作用。一方面,是商人這一革命要素的先天不足,導致了中國在近代落伍;另一方面,改革開放以來商人的發展,流通的活躍極大地促進了我國經濟的發展。億萬農民從親身的實踐中悟出了“無商不活”的道理,體驗到了商人對搞活經濟的巨大作用。廣東等沿海地區商業發達,流通活躍,促進經濟高速發展的事實也表明:沒有商人就沒有市場,沒有市場就難以發展。黨的十四大報告確認了這個事實:“實踐表明,市場作用發揮比較充分的地方,經濟活力就比較強,發展態勢就比較好。”
中國商幫——中國商業精神的代表
從精神文明、制度文明兩條線索梳理與歸納世界商業發展史,最終我們的目光落到“人”身上,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中國的商人,尤其是最能體現中華文化精神的近現代中國商幫。他們的精神理念、思維模式、經營經驗來自同一個文化系統中、同一片生存土壤上,是中華民族商業文明得以發展、延續的基因和火種。
明中葉以后,商幫興起。這是中國經濟史上一件大事,也是中國歷史上的一件大事。隨著商幫興起,社會習俗發生變化,文學風格發生變化,經商思想也隨之變化。然而,以儒文化為內核的文化精神始終是中國商幫興起、壯大的精神支柱和動力源泉,它不僅外化為良性運轉的商業經營體系,同時為中國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發展貢獻良多。以下擷取部分代表性商幫加以介紹,以便學習他們的文化精神、成功經驗。
晉商——信義并舉
晉商是指14世紀中葉到20世紀初,以擅長商業經營活動而著稱于世的山西商人。在明清時期,一代又一代山西商人,以敢為人先的商業膽識、不畏艱辛的創業精神,萬里行賈、勤儉經商,在封建社會重農抑商的經濟環境中,建立起一種秩序井然、自由靈動的經濟模式,形成了自身卓越不群的文化特色,涵育了深厚廣博的文化精神。
晉商的文化精神,作為晉商文化的深層結構與思想基礎,是晉商文化的靈魂與精髓,也是晉商生存發展的精神源泉。具體來說,它包括如下內涵。
崇高重利的人生選擇。在基于傳統農耕文化而確立的價值體系中,商業及商人并不受人推崇。士農工商四民序列的前后位置,反映出社會大眾共同的重士輕商的人生觀與價值追求。而隋唐以后,科舉制度更是為士人厘定了一條由學而仕的終南捷徑。相對于這條經千年積淀并被大多數讀書人視為圭臬的光明大道,晉人棄儒離農從商的人生選擇確實為另類。他們認為:“商與土,異術而同心。故善商者,處財貨之場,而修高明之行,是故雖利而不污。故利以義制,名經清修,各守其業,天之鑒也。”由于這種觀念上的獨特與前瞻,晉人在行動上就顯得坦蕩而自信。“讀書好經商亦好學好便好,創業難守成亦難知難不難”,這副對聯非常逼真地反映了山西人在兩“好”之間的取舍標準。于是,一批又一批三晉才俊之士,毅然決然地棄儒就商,走出了一條新型的人生之路。在長達500余年商業活動中,究竟有多少山西人涉身商場,今天已無法確切地統計,但在明清時期山西因商而富甲一方則是有史料依據的。著名思想家龔自珍就曾以“海內最富”四字來指稱山西,咸豐初年山西晉中地區家產逾百萬者多達數十家,時人估算其額過億兩,比清政府的國庫庫存量還多。
信義并舉的道德構建。誠信是中國傳統美德中最為重要的內容之一,是傳統文化的精髓所在,對晉商的商業活動也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早在創業之初,晉商就確立了一種卓犖不群的商業理念,樹立了三晉獨特的商人形象,他們把“信”、“義”定為自己的立業之本,并把言必忠信、信必篤敬的關云長奉為“財神”,做為自己的精神偶像,以此來建立自己的道德自信。晉商在商業活動中,通常以關公的“義”來團結同仁、號召同仁,以關公的“信”來取信于社會,取信于顧主。因而,義結同心、以義制利就成為晉商發展壯大的一個重要原因。晉商發展之初,大多采取合伙經營的方式,合伙經營而能成功,靠的就是誠信的經營理念,譬如稱雄旅蒙貿易200年之久的“大盛魁”,開始就是由晉中商人王相卿、祁縣商人張杰等聯合創辦起來的。晉商票號多為東家出資、掌柜經營的運作模式,兩者之間良好關系的維系,靠的也是一種道德自覺,即“信義”。尤為值得一提的是晉商的“相與”。晉商把經營過程中發生業務往來的商號之間的聯系稱為“相與”,這種“相與”的關系,同樣也是建立在信義基礎上的彼此之間相互扶持、患難與共的合作關系。當自己的“相與”面臨困境時,晉商往往能不計得失,鼎力相助。在晉商的商業活動中,信譽至上,坦誠相待,不弄虛作假,不欺詐偽飾,一直是他們恪守的商業品德,他們以此夯實了自身商業文化的基石,在社會大眾中建立了值得信賴的良好形象。
智慧卓越的創造能力。晉商在多種行業所進行的不同的經營活動,沒有既定的模式,也沒有可以參照的前人的經驗,所有的一切,均需自己去探索發現,去總結歸納,也正是這種幾無約束的商業環境,催生了他們的創造活力。具體說來,晉商的創造力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資本運營中與時俱進的制度創新。明中葉以后,社會生產力提高,商品貨幣經濟發展,市場規模擴大,晉商先后推出了貸金制、朋合制、伙計制及股份制等經營管理模式,并針對不同時期的商業運作實際,制定了相應的管理制度,因而實現了管理與商業發展、社會經濟同步運行的良好態勢。
2)圓融有度的人事管理策略。綜觀晉商的用人策略,在人才的選擇、培養教育、獎懲激勵等方面,他們建立了一套既嚴謹規范、又適于人才成長發展的用人機制。在人才選擇方面,通過考其德行才智、察其斷事析理能力,并廣泛聽取他人的評判,以決定是否任用。一旦選準,就放手使用。晉商還建立了不同層次的獎懲激勵機制,以激發每個成員的工作熱情。晉商把對員工的培養教育,看作關系到自身生存發展的大事。對于初選人行的伙計,他們要派遣資歷較深者或設立專門的機構進行系統的培訓,訓練的科目種類繁多,并制定了嚴格的考核辦法。
3)晉商票號開創了中國金融業發展的新紀元。早在明朝中葉,當鋪、錢莊就已遍及大江南北,清代又產生了印局、賬局和票號。雖然當時的各大商幫多涉足金融業,但都不及晉商經營項目之多,經營地域之廣。孔祥毅先生用五個“創新”精辟地概括了晉商對中國金融業發展的巨大貢獻金融工具的創新、金融機構的創新、金融業務的創新、金融管理制度的創新、對中央銀行制度的創新。由此可見,在中國金融業發展初期,晉商在諸多方面都有開創之功。
進取、敬業、群體的晉商精神每一種社會實踐活動都有一種特殊的精神作為其靈魂,這種內在的靈魂是實踐活動中最活躍的能動力量,而從事這一活動的人就是這一特殊精神的創造者和實踐者。明清山西商人的成功,就在于他們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自覺和不自覺地發揚了一種特殊精神,它包括進取精神、敬業精神、群體精神,這里可以把它歸之為“晉商精神”。這種精神也貫穿到晉商的經營意識、組織管理和心智素養之中,可謂晉商之魂。
1)進取精神。孔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否亦為之。”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夫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況匹夫編戶之民乎。”由利益而起動的進取精神,是明清山西商人鏖戰于商場的精神動力。山西平陽府席銘(1481—1542),“初時學舉子業不成,又不喜農耕,曰:丈夫茍不能立功名世,仰豈為汗粒之偶,不能樹基業于家哉!于是歷吳越、游楚魏、泛江湖,撤遷居積,起家巨萬金,而蒲大家必曰南席云。”清人紀曉嵐說:“山西人多商于外,十余歲輒從人學貿易,俟蓄積有資,始歸納婦。”這就是說,事業不成,甚至連妻子也不娶。可見山西人是把經商作為大事業來看,他們通過經商來實現其創家立業、興宗耀祖的抱負,而這種觀念正是使其在商業上不斷進取的極其巨大的精神力量。上述席銘經商成功后,“自是崇義讓,淳宗族,睦鄰里親友,賑貧恤乏,解紛訟,成人之美,……嗤蒲之州大夫、所將軍不以行伍眾庶待之,而席氏之家聲益振。”席氏通過經商致富,提高了其家族的社會威望和地位,自然鼓舞著更多的人來走經商之道路。
山西商人的進取心還表現在強烈的開拓精神上,所謂“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有許多山西商人就是靠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白手起家而成大業。如著名的大盛魁商號,其創始人之一山西太谷人王相卿,幼年家貧,為生活所迫,曾為人傭工,在清軍費揚古部充伙夫,服雜役,后來與山西祁縣人張杰、史大學一起隨營貿易,先是肩挑負販,拉駱駝,后在烏里雅蘇臺、科布多開“吉盛堂”商號,其后改名為“大盛魁”,幾經磨難,終于白手起家,到雍正時大盛魁已經是一家具有相當規模的商號了。
山西商人的進取精神還表現在他們不畏艱辛,敢于冒風險方面。他們拉著駱駝,千里走沙漠,冒風雪,犯險阻,北走蒙藏邊疆;橫波萬里浪,東渡東瀛,南達南洋。充分表現了他們不畏艱辛、堅韌不拔的精神風貌。如山西商人在清代開辟了一條以山西、河北為樞紐,北越長城,貫穿蒙古戈壁大沙漠,到庫倫,再至恰克圖,進而深入俄境西伯利亞,又達歐洲腹地彼得堡、莫斯科的國際商路,這是繼我國古代絲綢之路衰落之后在清代興起的又一條陸上國際商路。西北新疆伊犁、塔爾巴哈臺等地也是山西商人活躍之地,并進而“遠賈安息”(今伊朗)。山西商人從明代已在日本從事貿易,清代乾隆時山西商人范氏是赴日貿易的最大洋銅商,清末山西商人又在韓國、日本開辦了銀行。這些事業的成功,沒有非常的氣魄與膽略是不可能實現的。經商猶如打仗,險象環生是常事。他們不僅要經歷天氣環境之險,而且還常常遇到被盜賊搶掠及至喪失生命之險。如榆次人秦必忠自幼經商,膽識異常,清嘉慶時條行初興,北人赴南省辦茶,舟揖風波視為畏途,秦必忠坦然無疑,屢年經返,均獲厚利。山西商人到包頭經商,殺虎口是必經之路。有民謠稱“殺虎口,殺虎口,沒有錢財難過口,不是丟錢財,就是刀砍頭,過了虎口還心抖。”但是旅蒙晉商并不因此退縮,而是人越去越多,勢如潮涌。為了適應社會不安定的現狀,還有一些山西商人,自己練就武功。明代嘉靖時,為防日本海盜入侵,山陜鹽商家屬善射驍勇者500人曾組成商兵守城。蘇州是晉商活躍之埠,“有山西客商善射者二三十人”。由上可見,開拓進取,自強不息,不畏艱辛,敢于冒險是明清晉商經商事業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
2)敬業精神。晉商的敬業精神,也是常為人所稱道的。敬,原是儒家哲學的一個基本范疇,孔子就主張人在一生中始終要勤奮、刻苦,為事業盡心盡力。他說過“執事敬”、“事思敬”、“修己以敬”等語。北宋程頤更進一步說:“所謂敬者,主之一謂敬;所謂一者,無適(心不外向)之謂一。”可見,敬是指一種思想專一、不渙散的精神狀態。敬業是中國人民的傳統美德。
在封建社會中,傳統的觀念是重儒輕商,故四民中以士為一等,商為末等。但明清山西商人卻不這樣看,他們認為商和士農工是同等重要的事業,都是本業,同樣要敬。晉人摒棄舊俗,褒商揚賈,以經商為榮。榆次富商常氏,有清一代不絕于科舉,但絕不輕視商業,而且是把家族中最優秀的子弟投入商海。常氏家族棄儒經商、棄官經商的子弟很多。如十三世常維豐,幼年從師就讀,詞章粹美,識者器重。長大后放棄科舉,赴張家口經商。維豐極具才能,辦事干練,尤精用人、通變之道,凡事一經裁酌,立即決斷,為同仁所不及。十四世常旭春,是清末舉人,曾任晚清法部員外,書法藝術名冠三晉,詩詞也做得很好,時人稱他是“書宗李北海,詩步王漁洋”。但他最熱衷的還是經營商業。常氏一改“學而優則仕”為“學而優則商”,能數代集中優秀人才銳意經營商業,從而形成了一個具有相當文化的商人群體。由于他們把儒家教育的誠信、仁義、忠恕精神引入商界,從而有了常氏商業之繁盛。可見,把商業作為一項終身的崇高的事業來對待,正是山西商人經商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敬業:是事業成功的源泉,而勤奮、刻苦、謹慎的作風,又是敬業思想在實踐中的具體體現。
勤奮:這是大多數山西商人具有的良好品德。如山西定襄邢九如“少貧乏,年十四失情……越二載,其大父即辭世,家道益困,公以母老弟幼苦無資,不得已棄學就商,甫弱冠遠服賈于京東之赤峰縣……勤勞四十余載,而家道卒致豐。”榆次人李智春,“生貧家,幼父母卒,兄傭工,仲兄且殤,于是學商于直隸順德府布店,數十年勤勞無間,為執事者所重,積有余資,乃旋里娶婦王氏……三子皆成立,長商于赤城,次二、三子耕作,后家漸起。”永濟人趙俊,“為富家賈于江南,勤儉著聞”。
刻苦:不怕苦,不怕累,也是大多數山西商人的良好品德。清人納蘭常安說:“塞上商賈,多宣化、大同、朔平三府人,甘勞瘁,耐風寒。”太谷縣商人是山西票號三大幫之一,他們經商“跋涉數千里,率以為常”。乾隆《祁縣志》卷9載,祁縣閻成蘭“行商朔平、歸化,辛苦備嘗”。
謹慎:山西商人經商以謹慎聞名。這并不是說他們不敢經營大的業務,恰恰相反,他們對大業務抓得很緊。但他們不輕易冒風險,不打無準備之仗,而是要在充分調查了解情況的基礎上,才拍板成交,以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以放款來說,這是山西票號的一項重要業務,但又有風險,他們對放款對象一定要在詳細調查對方資產、用款目的、還款能力、財東情況等的基礎上,才決定放款與否。有的票號對用款戶透支數額還作了明確規定:上上等戶不得超過3萬兩,上等戶不得超過5千至1萬兩,中等戶不得超過3千兩,下等戶則不與之交往。這一規定,就是出于謹慎行事之目的。
3)群體精神。山西商人在經營活動中很重視發揮群體力量。他們用宗法社會的鄉里之誼彼此團結在一起,用會館的維系和精神上崇奉關圣的方式,增強相互間的了解,通過講義氣、講相與、講幫靠,協調商號間的關系,消除人際間的不和,形成大大小小的商幫群體。
山西商人這種商幫群體精神,首先來源于家族間的孝梯和睦。如明代曲沃人李明性,青年時常感慨:“夫為弟子壯不能勤力,將坐而食父兄乎?”于是“挾資賈秦隴間”,由于他在商場上“精敏有心計”而致富,又“內行周慎,孝睦于父兄。仲兄卒,無子,以己次子后之。治家甚嚴,族子甲出錢收息過當,召而責之,手裂其券,自是舉宗凜凜。”明代襄陵人喬承統,“其父中鹽卒于揚州,遂棄儒而賈。內監楊某督鹺兩淮,承統弟承經以事得罪楊某而逃亡,楊捕之急,承統挺身出就獄,所受之刑,五毒備至,終不言弟所在,且為行賄千金,得釋。弟歸家,破析己財之半予之”。介休冀氏馬太夫人主持家政時,“族戚鄰里之待以舉火者,無慮數十百家,皆太夫人贊助成之”,“又待伙極厚,故人皆樂為盡力”。祁縣喬映霞主持家政時,把其兄弟集中在一起,讓練有武藝的九弟先把一雙筷子折斷,接著又讓其一次折九雙筷子,結果折不斷,映霞喻義讓眾兄弟團結互助。山西商人在發揚群體精神中,還注意量才使用,各盡所能,明代山西大同人薛倫,“其家世力田,兄耕弟賈,業鹽于淮。”明代蒲州人王冕,“早卒而遺孤二人,家無應門之仆,王冕妻張氏奉姑撫孤,誓志不二。二子長大后,命長子服賈。曰“孤而無助,將門戶是賴;授次子以儒業,曰良人有志而未成,其負荷在是也。后長于克拓前產,次子以明經為諸生,卒立厥家。”
其次,群體精神是經商活動中業務擴大與商業競爭的需要。隨著山西商人活動區域和業務范圍的擴大,商業競爭也愈來愈激烈,于是山西商人從家族到鄉人間,逐漸形成“同舟共濟”的群體。如明代蒲州人王氏,“其閭里子弟,受錢本持緡券,以化居于郡國者,肩相摩趾相接也”。由此可知,從王氏那里得到資金的子弟很多。明代隆慶、萬歷年間,蒲州張四維家族、王崇古家族、馬自強家族,均是大商人家庭,三家聯姻為親戚,張四維曾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贊機務,王崇古官居宣大總督、兵部尚書,馬自強曾任禮部尚書。三家的聯姻,增強了其商業競爭實力。王崇古在河東業鹽,張四維的父親是長蘆大鹽商,累資數十百萬,張、王二氏聯手,結成了鹽商團伙,控制了河東、長蘆兩處鹽利,具有一定的壟斷性。在親緣集團的基礎上,晉商又逐漸發展為地緣組織。清朝乾隆末年,在典當業中已出現了所謂“江以南皆徽人,曰徽商;江以北皆晉人,曰晉商”的說法。“晉商”這一名稱的出現,說明清代山西商人已逐步形成一個地域性的商幫。清后期,山西票號在國內80多個城市設立了分號,從而形成了一個匯通天下的匯兌網絡,也是以鄉人為主體形成的山西商人群體。
山西商人崇商重利的價值追求,使他們不被時俗所迷惑,能夠毅然選擇自己的人生之路;信義并舉的道德構建,使他們建立了充分的道德自信,從而能在信、義、利三者之間,做出理性而正確的選擇與把握;智慧卓越的創造能力,又使他們在面對復雜的商場競爭時能夠沉著應對,尋找解決問題的最佳策略;進取、敬業、群體的精神品格,則使晉商關于財富的理想,有了實現的可能與機會。而這一切,又作為一種深遠厚重的文化積淀,貫穿于一代又一代晉人的思想之中,化為一種永遠的精神動力,啟人以思,促人以力。
徽商——誠信為本
徽商是明代中葉至清道光年間中國最具實力和影響的一支商幫,曾創造了雄踞華夏商界三百年之久的輝煌。據史籍記載:徽商經營之域,“詭而海島,罕而沙漠,足跡幾半禹內”,其地無所不至。徽州六縣宋元明清歷代致富商人至少有近千人,其中擁資百萬的巨賈富商有二百三十多人。在明清時期的江浙一帶,商品經濟頗為發達,徽商云集,勢力盛極,故有“蓋揚之盛,實徽商開之”之說。在漢口徽商不但建有豪華的同鄉會館,且在江濱開辟“新安碼頭”,專供徽商停泊船只。在沿江其他城市,徽商也是聚集成幫,稱雄市場。
那么,源自深山僻壤,“流寓四方”的徽商為何能在天南地北落地生根,站穩商埠,立于不敗之地?研究徽商這一歷史現象時,我們發現其核心就在于“誠信為本”的商業理念。
徽商在異地他鄉的立足發跡和徽商集團整體勢力的崛起稱雄,雖與徽商本身素有“徽駱駝”之稱的吃苦耐勞精神、善于經營理財的精明頭腦和某些外在機緣以及聚散網絡不無關聯,但就經營理念而言,講道義、重誠信,顯然是最核心的因素。徽商在營商活動中,歷來看重“財自道生,利緣義取”、“以儒術飾賈事”。徽商吳南坡表示,“寧奉法而折閱,不飾智以求贏”,“人寧貿詐,吾寧貿信,終不以五尺童子飾價為欺。”主張誠信為本,堅守以義取利,是徽商一以貫之的儒商品格,也使其獲得了良好的市場信譽。從根本意義上說,將誠信作為經商從賈的道德規范,正是徽商獲得成功的要訣所在。歷史上,各地商家在買賣中以次充好,以假充真的現象時有發生,然徽商卻不屑為之。明朝徽商胡仁之在江西南豐做糧食生意,即使在天災大饑之年“斗米千錢”的情形下,也決不在糧谷中摻假害人。清末胡開文墨店發現有批墨錠不符質量要求,老板胡余德發現后立即令所屬各店停止制售此墨,并將流向市場的部分高價收回,倒入池塘銷毀。為保證商品質量,維護客戶利益,決不摻雜使假,甚至不惜血本,毀掉重來,體現了徽商以誠待人的處世原則和以真行賈的經營理念。儒家經典素有“明允篤誠”之說,“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孔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民無信不立”。富與貴乃“人之所欲也”,然“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徽商歷來奉行“賈道而儒行”,倡揚誠信之商德,“不效世用一切狙詐術”,不以“功利為急”,故譽溢湖海,“而資益積也”。徽商許憲由此總結道:“惟誠待人,人自懷服;任術御物,物終不親”。
商家在營市利人的同時從中獲取合理利潤,本無可厚非。但如何看待義利關系,是見“利”忘“義”,還是“取予有義”,則是考衡商家職業道德和商業理性的標尺。明代有一徽商在江蘇溧水經商,低息借貸便民,從不居中敲剝。嘉靖22年谷賤傷民,他平價囤積,次年災荒,谷價踴貴,他售谷仍“價如往年平”,深得百姓信佩。無獨有偶,休寧商人劉淮在嘉湖一帶購囤糧谷,一年大災,有人勸他“乘時獲得”,他卻說,能讓百姓度過災荒,才是大利。于是,他將囤聚之糧減價售出,還設粥棚“以食饑民”,贏得了一方百姓的贊譽和信任,生意自然也日漸興隆。以義取利,為義讓利,一方面體現了徽商對中國傳統倫理原則的恪守,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徽商對“義”、“利”辯證關系的深刻領悟和具體把握。中國古代思想家墨子說:“與人謀事,先人得之;與人舉事,先人成之。”“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此亦徽商為人處事之本和經營決策之術。
徽屯老街“同德仁”是制售中藥材的百年老店,為保證藥材貨真價實,維護商號聲名信譽,店主每年專派經驗豐富的老職工前往名貴藥材原產地收購原料。在加工炮制方面,更是遵守操作程序,嚴格把關,從不馬虎。如:在炮制特色名藥“百補全鹿丸”時,該店每臨秋末冬初都要舉行“虔修仙鹿”儀式,即在抬鹿披彩游街之后,讓眾人現場監督鹿丸制作的全過程。徽商在各行各業,正因為堅持以真取信,以誠待人,秉德為商,重義取利,才贏得了廣闊的市場和彌久不衰的聲名。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指出:“廉者,有分辨,不苛取;歸富者始若儉于取,終則厚于藏。”徽商在張弛萬變、風云詭譎的商海中,之所以能立足穩健,賈道通達,聲名遠播,皆因“智巧機利悉屏不用,惟以誠待人”之所致。
現代市場經濟的實質就是法制經濟,而法制經濟除以各項律法作為規范市場行為的基本保證之外,其倫理基礎和自律因素則是以誠信為本的商業理念。徽商在數百年經商歷史中堅守的中國傳統倫理原則和以誠為本的經營思想,對于我們今天規范市場經濟行為,無疑有重要的借鑒價值和現實意義。
在以誠為本的經營思想和理念指引下,徽商大膽實踐、勇于創新,取得了很多寶貴的成功經驗,可歸納為以下幾點:
采取靈活的資本運作方式。徽商的資本組合形式是多樣化的、靈活的,主要類型有自由資本和借貸資本相結合、獨資和合資相結合、委托和非委托經營相結合等。每一類中又有許多形式,如行商坐賈并行、商品的囤積與壟斷貿易并行,產銷一體化與賒銷賒購并行等。徽商很早就懂得資本對于經商成功的重要性,因此,其所采取的資本運作方式十分靈活。許多創業伊始的徽州商人出自貧苦之家,是迫于生計才外出經商的,而從事長途販運活動通常都需要大量的資本,因而這些商人在從商之初大都采用貸資經營、合資經營或委托經營的方式。采取貸資經營方式的,其借貸活動一般都在同鄉同族之間或徽州商幫內部,債權人往往念及鄉族之誼,給債務人很低利息的貸款以進行資助和救濟,因而債務人的負擔較小。合資經營是鄉族宗親之間通過投資入股,再對投資合股者各自的權利和義務制定詳細明確的規定,這種方式由于將經營風險按股分攤給大家,因而每個人所承擔的風險就極小。還有些徽州人雖具有經營才能,但卻苦于沒有資本,只好通過出售服務,運營至親好友委托給他的資本。在這種委托經營方式下,盈虧都由資本所有者承擔,被委托人的風險較小,但須努力盈利以賺取酬金來積累資本。從以上三種方式可以看出,對于創業之初自有資本較少的徽州商人,他們通過低息貸款、與人合資及出售服務等方式,既可以在短期內獲得大量資本將其經營規模擴大,又只需承擔少量風險,這是十分有利于鼓勵他們充分發揮其商業才能而經商盈利的。而那些經商致富的徽州商人,則常常將大量的資金轉化為金融資本。如徽商開設的茶行,在毛茶的收購季節時,將大量資金貸給急需資金的徽州茶商,之后又代理銷售茶商加工好的茶葉。有些徽商是用大量資本轉來經營典當業,他們利用這些具有高利貸性質的當鋪一方面大量賺取廣大農民和小生產者的錢,另一方面又有力地扶持了徽州糧商。每年米谷豐收的時候,徽州糧商如果收購的資金不足時,他們就將已收上來的米谷當給當鋪。這就既獲得了所需的資金,又可免去庫存費用。而當市場上米谷緊缺、價格飛漲時,他們又將囤積在當鋪中的米谷贖出進行拋售,從中大獲其利。由此可以看出,徽州商人通過多種靈活的資本運作方式,已經將相互間的商業資本或商業資本與金融資本進行融合。
善于開拓市場。值得一提的是徽商的途程觀念。途程是指地理、水陸交通路線方面的知識。明清時期,徽州“商賈四出”(注:《肇城志·東南十一·徽州府》。),他們奔走于世界各地,主要從事長距離的商品販運貿易。長途販運活動不了解有關的地理、交通、關津、民俗以及物產行情等常識是無法進行的。徽商在前輩商人的傳授下和行走四方的過程中熟諳了這些知識,并將自己的多年積累編纂成商旅路程圖書作為經商行路的指南。其中最著名的是明中葉休寧大賈黃汴的《一統路程圖記》,書中詳細介紹了各地道路的起訖分合、距離、行走難易和水陸驛站名稱、食宿條件、物產行情、社會治安、行會特點、船轎價格、名勝古跡等。時人評價說:“商賈得之,可知風俗利害。……萬里在一目中,大為天下利益”(注:見楊正泰:《明代驛站考·附錄》。)。徽商在經營過程中所樹立起來的牢固的途程觀念和所掌握的豐富的途程知識,為他們開拓當時占國內市場絕大部分的廣大農村市場起到了重要作用。首先,徽商熟知交通路線,在商品運輸過程中可尋找到捷徑,從而可以縮短運輸時間、減少運輸費用;其次,徽商了解商品運輸路途中何處有險灘風浪、何地有響馬盜賊等等自然的和人為的危險,從而有可能設法避免這些危險,確保人身和貨物的安全;第三,徽商通曉各地的物產行情和民風民俗,避免了購銷過程中的盲目性和被動局面以及與客戶的溝通困難,從而在商業經營中能做到有的放矢、無往不勝。徽商在開發海外市場方面,由于明中期的海禁政策,沒有正常的渠道,只得以海盜方式走向世界,也就是走私,這雖然不值得提倡,但其業績也做得相當不錯,徽商主要是以藥、茶參與世界貿易。
以德治商,講求信譽,善于開拓名牌產品。徽商本質上是儒商,其經營策略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以德治商”,對此徽商有自覺和內在的理解和把握。徽商有很好的品牌意識,注重這種無形資產的建立,涌現出一批“老字號”。徽商具有商業上的遠見,并不惑于眼前小利。他們認為商家與顧客的關系是互惠互利、相互依存的,如果一時貪圖小利或敲詐顧客,雖然能給自己帶來暫時的利益,但卻毀壞了雙方長期合作的基石。徽商將商譽看作商品價值的一部分,認為樹立起良好的商業信譽,并以此獲得顧客的充分信賴才是商業興旺發達的保證。因此,徽商大都通過長期艱苦的努力去建立起良好的商業信譽,并極力維護這種信譽,視之比金錢更寶貴。這些思想在徽商的經營活動中處處可見。徽商注重誠信,講求商業道德,“一切治生家智巧機利悉屏不用,惟以至誠待人”(注:《五雜俎》卷4。)。徽商十分注重商品的質量,以優質服務去爭取廣大顧客。他們總是想顧客之所想,努力使顧客滿意。經營外銷茶的徽州茶商為了確保商品的質量,從毛茶的收購、茶葉加工,到最后的成品包裝,都十分下功夫。茶商在收購茶農的毛茶時十分看重質量,收購的毛茶要細嫩、緊結,碰到死茶、爛茶、斷折、紅蒂等現象較多的毛茶即拒絕收購。徽州茶商還總結出一整套鑒別毛茶真偽的方法,并著成文字,示之經辦人員,以防毛茶中攙假或雜以劣質的茶梗、茶子、茶樸等。將好的毛茶收購上來之后,“為迎合國外顧主心理起見”(注:《歙事閑譚》第18冊《歙事俗禮教考》。),再將毛茶送入茶棧加工精制。當時徽州所產的珠茶、熙春、雨前等綠茶都是暢銷海外的名茶,這些徽茶品種的制作工藝極其復雜,從毛茶進號到出成品茶,一般都要經過焙、篩、扇、揀等工序,而且茶商對每道工序都有嚴格要求和規定。茶葉加工好之后,再“內用錫罐,外裝彩畫板箱”(注:《黟縣志》卷7《人物·尚義》。),精Jb包裝完畢。這種精制的徽茶“遠銷上海,去路大旺”(注:《婺源縣志》卷33《人物·義行》。);運往外洋,也是“獲利殊巨”(注:《中西紀事》卷23。)。此外,徽州茶商還注意根據國外消費者的口味,不斷改進生產工藝。光緒二年,祁門胡元龍創建胡日順茶廠,改制紅茶,因其迎合了許多歐美消費者的口味而大受歡迎。
重視教育,篤信“富而教不可緩”。徽商教育是一種良性循環的教育,自古以來形成的重視教育的風氣不僅造就了一大批縉紳官僚,也為徽商造就了大量具有相當文化基礎的商業人才,從而提高了徽商集團的文化品位和徽州人的整體素質,而有了一定文化品位的徽商集團,又更自覺地去重視教育,從而形成了徽州教育的良性循環。徽商重視教育,自古至今已成為習俗,納入其生命的一部分,成為根深蒂固的觀念。徽州人文化底蘊深厚,“富而教不可緩”是徽商篤信的信條,正是如此才“代不乏人”,使徽商幾百年不衰,造就了一代徽商帝國。徽商賈而好儒,徽州人在經商致富后都十分重視發展教育,重視對人才的培養。他們在“振興文教”上總是毫不吝惜地輸金資助。為了讓更多的子弟習儒就學,徽商積極捐資,廣建書院。明清時期,“天下書院最盛者,無過東林、江右、關中、徽州”。在清初時,徽州書院多達54所。徽商對子弟業儒無不寄予厚望,期待甚殷。有的家族明確規定,對族中聰穎好學的子弟,無力從師者,必須給予資助,并將此列入家典,世世遵行。徽州在這種重視教育、重視人才培養的風氣下,出現了大量人才。清代各省狀元人數,安徽居第三位,有九人。安徽八府五州中徽州一府便占四人。這是徽州異于其他商幫之處,也是徽商迅速發展的重要原因。由于徽商掌握了一定的文化知識,能夠做到冷靜地分析市場形勢,分析自然和社會諸因素對供求關系的影響,從而在進退取舍之間不失時機地作出正確的判斷。例如清代的鹽場,以兩準鹽場產鹽最多,鹽利最厚,因此淮鹽的專賣權便成為許多商幫競相逐利的對象。而清政府在考察任命兩淮總商時,規定堪當其任者應具備兩個條件:其一,“于商人中擇家道殷實者”(注:參見左步清《清代鹽商的盛衰述略》,載《故宮博物院院刊》1986年第1期。),即“資重引多”的富商;其二,“于各商中擇明白曉事者”,即“推淮商之干敏者以錄有司之事”(注:薛宗正:《清代前期的鹽商》,《清史論叢》第4集。),也就是說要有一定的文化知識、能力和辦事干練的人。徽商之所以能夠壟斷兩淮鹽業,與其中不乏“諳于鹽法,利弊周知”(注:嘉慶《兩淮鹽法志》卷44《人物》。)的人才是分不開的。
寧波商幫——經世致用
興盛于19世紀的“寧波商幫”被認為是繼徽、晉兩大商幫之后勢力最強的地緣性商人群體。他們不怕苦、敢冒險、敢為天下先、求實而樂于探索,他們以其強烈的創業精神與杰出的經營能力抒寫了中國商業史上的百年輝煌,至今仍活躍在海內外而名聞遐邇。
解讀寧波經濟活力之謎,離不開對“寧波商幫”創業精神的文化根源的探究。在“寧波商幫”形成的眾多營養源之中,地域文化被認為是寧商大面積活躍的最主要的深層次文化基因。特別是發起于明清時期浙東學派的經世致用思想,對寧波商幫的影響深遠。
經世致用思想產生的文化和經濟根基。生于浙江省余姚縣黃竹浦的黃宗羲是明清時期“經世致用”新學風的開創者。以黃宗羲為代表的明清思想家提倡的經世致用思想,簡單地說就是要學習對現實社會有用的東西,研究學問要和社會實際相結合,不要空談,要活學活用。 對宋明理學流弊的批判反思,是黃宗羲等思想家的“經世致用”思想產生的文化根基。他們是在批判程朱理學“束書不觀,游談無根”基礎上大力提倡經世致用、實事求是之學。由于所處的時代的影響,清前期文化呈現出與以往不同的特點,一方面因傳統文化高度發達而逐漸呈現出腐朽僵滯的趨勢,另一方面由于一批新的思想家對傳統文化的揚棄而又再次醞釀著發展與創新,這一特點,就是黃宗羲等思想家們的“經世致用”思想產生的文化根基。
與明清時期出現的從理學桎梏下解放出來的強烈要求相呼應,明中后期以后在江南地區出現的資本主義萌芽已相當明顯,對明清之際興起的“經世致用”思潮起了推波助瀾的促進作用。黃宗羲的“經世致用”思想就是浙東地域經濟文化特殊環境下的產物。寧波位于浙江省東北部的東海之濱,居全國大陸海岸線的中段,長江三角洲的東南隅,特殊的地理位置促使寧波形成了特殊的地域經濟文化,以至在宋朝的時候就開始出現資本主義的萌芽,到明朝末年,寧波的資本主義經濟已初顯端倪,商貿繁榮、經濟發達,人文薈萃,出現“洋船至寧波者甚多,番船云集”繁榮景象,自然經濟加速解體。敏感的哲學家們,包括黃宗羲在內,抓住一些新事物,因之產生新的思想。這在文化上的反映就是,宋明理學的正宗思想的地位開始動搖,在其內部分化出一種新的學術文化思潮,即實學思潮,其中包括黃宗羲的“經世致用”思想。
經世致用思想及其對浙東經濟和文化的促進作用。客觀經濟條件的成熟和主觀思想的萌動促使明清之際的思想家深刻地意識到,理學的空談已經對社會造成了極大的危害,因此必須對理學進行糾正和批判,否則將有可能導致“亡天下”的后果。對理學的“清談誤國”是當時思想家的普遍共識,也是經世致用思想滋生和發展的契機。因此,黃宗羲在批判理學流弊的時候,高舉“經世致用”之學的旗幟,特別強調經世致用思想,把關注的目光從“游談無根”的泥潭中轉向社會,轉向現實,把學術研究與社會現實緊密聯系起來。
經世致用思想對當時浙東的經濟和文化都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是當時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思想上的催化劑,為中國傳統自然經濟通往近代的商品經濟架起了橋梁,為自然經濟的瓦解和商品經濟的萌發和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
經世致用思想的現實意義。浙東學派是清初最有影響力的學派之一,他們的思想不僅在當時形成了一股風潮,而且在中國的歷史上源遠流長,是中國文化中一以貫之的思想傳統,是中國知識分子實現其價值目標和道德理想的內在精神。經過幾百年的侵染,浙東學派的“經世致用”思想已經滲入人們的血液骨髓,成為一種集體意識,是浙東地方人文精神的實質。“寧波商幫”渾然不自覺中也深深刻上了“經世致用”思想的烙印,強調個性、個體、能力、功利、注重實際已經成為他們的主導思想。在致力于經濟發展的同時,他們也加強自身文化素質的提高,注重學習對實際有用的文化知識。“經世致用”思想已滲透于寧波人的方方面面,如“東方船王”包玉剛就是“經世致用”思想實踐者的典型代表,他不僅創辦了世界上最大的船航運輸業,而且自奉節儉,樂善好施,投資于教育事業的發展,并設立了包玉剛中國留學生獎學基金。在他投資5000萬元創建的寧波大學的6座教學樓中,其中有一半是以黃宗羲等浙東學派的代表人物命名的,這足以說明學校從建校開始一直在倡導浙東學派的“經世致用,實事求是”的精神,同時也是包玉剛“經世致用”教育理念的具體體現。后來學校又對最近幾年新建造的另一半樓群以當代科學家命名,借以在廣大師生中進一步弘揚崇尚科學的精神。愛國愛鄉、經世致用、崇尚科學這就是寧大倡導的人文精神,在這里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構成了寧大校園一道又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經世致用”思想已經成為寧波人經濟和文化建設的思想上的靈魂,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寧波商幫”不僅為寧波經濟建設做出了不菲的貢獻,通過投資興辦學校,他們也為中國社會的教育事業的發展助了一臂之力,書寫了寧波商幫歷史上的璀璨的一頁。
世界華商——世界第三大經濟力量
再將目光聚焦到今天的中華民族與中國商人。可以驕傲地說,華人是當今世界最關注的民族之一,華商是世界經濟發展舞臺上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
世界一些政治領袖和一些學者,都認為華商正在成為新世界經濟潮流中非常重要的角色。隨著近20年來海外華人人口的激增,華商正成為新興經濟中的超級力量。據研究報告顯示:活躍在中國大陸之外的168個國家和地區的華僑有8700多萬,他們所擁有的資金多達2萬億美元,僅次于美國和日本的國民總產值,成為世界第三大經濟力量。
關注世界華商,不僅因為他們已經形成了的強大經濟力量,也不僅因為他們是中華民族的子孫后代,更深層次的意義在于從全球角度出發、著眼于未來,進一步思索秉承中華優秀文化精神、熟悉當今世界經濟運行規則、商業網絡遍布全球各地的這一新興力量,如何進一步推動世界商業文明向前發展,推進世界經濟社會的和諧、和平發展。
世界華商概覽
古有以商為名的原始部落,近有馳名海外的中國商幫,現有遍布全球五大洲、四大洋的世界華商。從以下一些數據資料和信息中,我們可對當今的世界華商有一個基本的概覽認識。
華商全球網絡:據最新統計,目前全球有8700萬海外華人華僑,遍布世界168個國家和地區,其中美國有200萬、加拿大91萬、俄羅斯68萬、法國38萬、英國25萬、澳大利亞45.4萬,中國“海歸派”100萬。
華商資本規模:據美國《財富》雜志的數據顯示,亞洲華人的年GDP為5000億美元左右,并以每年7%-10%的速度增長。最新的權威資料顯示,目前華商擁有資金2萬多億美元,海外華僑可以動用的資金估計為3000億美元。
華商產業分布:華商從事的產業領域不斷擴張、升級。根據最新資料信息表明,以往,華人企業家的強項在制造業、商業、房地產以及高科技、金融服務業等領域,現在重點已開始轉向精細化工、電子信息、綠色食品等新興產業,大批配套企業的聯動加盟則形成區域性大規模產業鏈。
華商對世界與中國的貢獻
海外華商不僅是許多所在國家經濟的支柱,也為世界經濟作出了重大貢獻同時,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海外華商一直就是中國經濟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1、華商在世界經濟中的重要地位
華人是全世界關注的民族,是世界經濟發展舞臺上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
長期以來,遍布世界各地的華人、華僑以自己的勤勞、智慧為所在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成為所在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發展,華人、華僑在促進世界經濟貿易發展、推動區域經濟進步方面扮演著日益重要的角色,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有海水的地方就有華人,有華人的地方就有華商。”華商的網絡遍布全球。目前,華人經濟已經成為所在國經濟的組成部分,在世界范圍內華商之間的合作與聯系,往往表現為國際間的經濟、貿易關系,因此華商在世界經濟中的作為,也促進了其所在國家在世界經濟中的互動。
近年來,海外華人企業的實力在不斷壯大,有的已經在世界各國的企業中位列前茅。同時,華人企業的科技含量越來越高,有資料顯示,在美國硅谷的七千多家企業中,華人創辦的企業不下五百家,而在硅谷公司一百五十強中,十多家華人企業榜上有名。傳統的華商企業也在經營、管理方面不斷改進完善,與時俱進。除了內在素質的提升外,世界各地華商之間的交流合作日益密切。目前,世界性的華人社團多達七十多個,其中近七成是近十年成立的,特別是世界華商大會的舉辦,顯示世界華商之間的溝通和交流已經由自發轉為自覺。
另外,如以上統計數據信息所示,遍布168個國家和地區的華人華僑多達8700多萬人,他們手中擁有的資金高達2萬多億美元,近17萬億元人民幣,超過2004年中國國內一年國內生產總值(13.6萬億元人民幣),其投資能力令世界各國政府刮目相看,是不少所在國家經濟的中流砥柱。
綜上所述,華商已經成為是世界經濟潮流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勁旅。
2、華商為中國經濟作出的貢獻
改革開放27年來特別是近20年來,中國經濟實現了一次又一次的歷史性突破,其中海外華商作出了不可或缺的重大貢獻。
從1994開始連續10年來,中國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引進海外投資的發展中國家,而海外華商更是其中的主力軍。中國在2003年首次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外資引進國。2004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606億美元。目前華僑華人、港澳投資者在境內創辦的企業約占外資企業的70%,投資額約占利用外資總額的60%以上。從資本的角度來看,如果說內資是支持中國經濟的第一力量的話,海外華商毫無疑問已經成為支持中國經濟的第二力量。
2001年9月19日,在中國內地首次舉行的第六屆世界華商大會上,時任總理的朱镕基動情地說:“迄今為止,在華投資的外資企業,大多數的項目和資金來自華商……中國經濟取得的輝煌成就,海外華僑華人功不可沒……你們的創業精神已經載入中國經濟發展的輝煌史冊!”
海外華人對中國改革開放的巨大貢獻,不僅是引進資金,還包括促進國內貿易發展;創造大量就業機會,引入全球化的市場規則與先進管理理念、技術、方法,提供中國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的堅實橋梁和網絡等。這些都極大地推動了中國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
華商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所做出的巨大貢獻,讓我們深刻地體會到,世界上幾乎沒有第二個族群像華商這樣,即使遠在海外,仍愿意并能夠對其母國的經濟發展給予如此的關注和投入。
以“五緣”文化為紐帶,世界華商網絡日益壯大
融匯于中華傳統文化和華族社會中的宗族親戚、鄰里鄉黨、同業同學、物物連媒、宗教信仰等內涵關系,歷史地形成為“親緣、地緣、業緣、物緣和神緣”的五緣文化關系。這種“五緣”性的文化對華族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力,對國際華人資本運營的影響力,對亞太地區經濟發展和合作的影響力,特別是“五緣”性社會網絡對華商運營以及管理模式形式的影響力,有著功不可沒的歷史作用和健康積極的現實作用。
由親緣、地緣、業緣、物緣和神緣構成的五種關系,并不是只有華人才有的,而是人類一般交往即會形成的五種渠道。所不同的是,東方文化強調這種關系,西方文化則比較淡化這種關系,而注重物與物之間的聯系和人與人的契約聯系,顯然這是由各自文化內在特質所決定的。中華傳統文化注重社會倫理道德,以追求社會和諧為其目標,因而更注重社會聯系和由此形成的網絡。五緣文化是這種社會聯系的內在文化特質,五緣網絡是這種社會聯系的具體表現,五緣經貿網絡是以五緣文化為維系綱要和以經貿活動為目標的社會立體網絡。
現代經貿活動的五大要素,或稱五大資源是:網絡、管理、人才、資本、信息。現代人類活動的主要領域在于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科技、教育和宗教。現代經濟活動就是要素在領域中結合、變化、發展、再結合、再變化、再發展的不斷上升的循環體現。由于海外華人在海外遷息和發展過程的特殊性,受到促使他們在海外遷息和發展的原動性的限制,海外華人很少進入政治和軍事領域,更多的則是在經濟、文化、科技、教育和宗教等五個領域中求發展。因此,海外華人特別注重互相的溝通,經貿活動的五大要素是他們互相溝通的主要內容。海外華人以共同的利益為基礎,以順應市場為導向,用“五緣”文化,將互相溝通的五大要素,在互相發展的五大領域中,逐漸構筑著互動、多維、發展的世界華商經貿網絡。
當代世界華商的經貿網絡,主要是以東南亞地區的華商網絡為基礎而發展、擴大起來的;而東南亞地區的華商網絡的形成,更集中地體現華商網絡的基本特點,它是依托于華族移民的族群關系,隨著地區經濟和世界經濟的發展,包容于各個國家或地區經濟、區域經濟和整個世界經濟之中,而擴散到全球。
近代中國的海外移民,是屬于國弱外流以謀生和追求和平的生存空間為目的,自發地依靠家族和鄉土關系的牽引而逐步發展起來的。他們漂洋過海,一人帶一人去一家帶一家去,父引子、兄領弟,子代傳孫,形成一條民族移民的世代走廊。
東南亞地區的移民多來自廣東、福建兩省和江蘇、浙扛一帶,那里方言眾多,移民們來到移居地后形成了以方言和地域為主體的群體,結成商幫,主要有廣東幫、潮洲幫、福建幫、客家幫和海南幫,還有晉幫、徽幫、寧波幫等。并在幫內建立了以血緣、地緣為紐帶的宗親會和同鄉會組織,以便于他們互相幫助,同舟共濟。各幫移民很會經商做生意,各幫的商業活動也側重于一些地方和某些物產。例如米業,早期是由潮洲人在泰國、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操縱和控制。華商間的業緣和物緣關系得到發展。
隨著各幫移民經商生意越來越紅火,宗親與鄉親會館便成為華商集會的重要場所。中華商會逐步突破了親緣和地緣的限制,作為華商們業緣組織,便由此發展起來。由同姓宗親會到異姓同鄉會,由方言群的會館到中華商會和中華總會,一層層地擴大,不是由于政治統屬,而是由于族群關系的組合,構成了海外華人社會集合點和華商網絡的一種形式。
20世紀50年代以后,隨著東南亞地區經濟的發展,華商企業的經營規模不斷擴大,華商經貿網絡的企業形態多種多樣。母公司之下設立分公司、轉投資企業等;在企業外部發展聯營,建立合資企業、聯營公司、聯系公司、聯號公司、控股公司、跨國公司等等。華商傳統的合伙制向股份制發展。特別是70年代以后,華人財團的崛起,在傳統伙伴制的基礎上互相摻股,組成具有實力的集團,進行多角跨國經營,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
華人資本向世界范圍擴展的過程,對華商來說,既能有效地避開一個時期中一國國內政策對它發展的限制,或地區性金融危機的沖擊,以外部網絡的辦法來分散風險;又能適時、有效地占領世界市場。
世界性的華商網絡對市場信號的反應和多元選擇,比單純依靠國際貿易和國際產業淘汰轉移要優越得多,它能直接參與新型產業上游產品的銷售并很快引進技術,進行高效投資生產。
華人企業通過網絡尋求的是市場優先效益,這就是為什么華人企業在規模、資金,技術甚至服務都無法與美、日企業抗衡的情況下,仍能保持企業高效運傳的原因。世界華商經貿網絡在全世界的拓展,順應世界經濟國際化的發展趨勢。
華商經貿網絡及其在全世界的擴展,主要不是通過某種制度結構來體現,而是以族群聯系和人際關系為基礎,進而通過對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各種資源進行整合而形成的。華商網絡具有網狀開放性和共通性的特點。
美國未來學家約翰·奈斯比特曾把華商企業之間的關系比作當今電腦的互聯網網絡。認為無論在形態上還是在特征上二者都十分相似。互聯網電腦網絡中沒有統一的控制中心,任何一位入網成員都可以獲得最大限度的獨立和自由,網絡的價值來自于信息市場的擴大;在華人圈,企業網絡也可以無限擴大,沒有權力中心。他說:“那是很隱形的、復雜微妙的網絡。華人家族企業其實就是宗族和同鄉之網,許許多多小網交織成一大面鋪蓋全球的網絡”。作為華商網絡形態之一的華商社團,日益呈現國際化、經濟化的發展趨勢。華人社團、華文學校、華文報紙,歷來被稱為海外華僑華人社會的三大支柱。進入70年代以后,海外華人經濟活動迅速發展,海外華人社團組織也迅速增加,目前總數已發展到1萬個左右,其中工商社團有1000多個。
這些遍布全球多資多彩的華人社團,為所在地的華僑華人服務,通過它們不斷擴大華人族群與世界各國人民的聯系,為世界華商經濟活動的發展作出積極的貢獻。進入60年代以后,隨著海外華人分布范圍的擴大以及華人經濟的發展和國際化,世界性的華人社團組織相繼成立。這些社團目前已多達70多個,其中近70%是80年代以后建立的。近10年來,各種國際性的宗親或同鄉懇親聯誼會紛紛召開。
潮汕人的國際潮團聯誼年會,創始于1980年,每兩年在世界各地召開。2000年11月世界客屬第十六屆懇親大會在客家祖地福建省龍巖市舉行,來自18個國家和地區的近100個客族社團的代表參加,其中境外代表1700多人。這些華人族親國際性聯誼聚會,進一步加強了華商的凝聚力,更為他們加強相互聯系與交流,發展世界各地區商貿關系,特別是發展廣大海外華商與其祖籍國的經濟關系與文化交流,發揮重要的作用國際性的華商組織,有在1963年4月成立的世界華商貿易會議。
由新加坡總商會,聯合香港中華總商會和泰國中華總商會共同發起的世界華商大會,從1991年開始,每兩年一次相繼在新加坡、香港、泰國的曼谷、加拿大的溫哥華、澳大利亞的墨爾本、中國南京召開。世界華商大會把世界華商的國際網絡聯系推向新的發展階段。
以文化為紐帶,以網絡為平臺、以各種社團為組織形式,華商網絡集合了現代商業精神文明與制度文明的雙重優勢,具有不可估量的發展空間和事業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