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與國家安全

生態安全被西方國家作為與國家利益密切關聯的一個新安全概念，并被當作一種新意識形態工具，納入其外交、貿易乃至軍事政策之中。因此，生態環境問題正在由一種局部問題提升為國家安全和國際安全問題。美國世界觀察研究所所長萊斯#8226;R#8226;布朗明確提出國家“環境安全”的概念，認為國家安全的關鍵是可持續發展性。

考慮到我國草原面積很大，草原生態環境近幾年退化嚴重，影響到國家安全的許多方面，且多居邊疆，草原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與草原文化、少數民族文化、宗教問題聯系密切，本文就草原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與國家安全的關系做一初步探討。

一

軍事安全、國防安全是國家安全的主要內涵，草原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對國防安全、軍事安全有重要意義。我國草原地區大部分處于地緣政治學應該關注的地緣關系的敏感部位，漫長的邊境線許多處于草原地區。瑞典學者哲倫（R.Kjellen）1901年提出“地緣政治”（Geo-politick）概念，德國學者拉采爾（F.Ratzel）創建地緣政治學，于1896年發表《國家空間的成長法則》，次年又發表《政治地理學》，構筑地緣政治學的基本理論。這些理論對研究處于邊疆的草原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對國家安全的影響有重要意義。

草原生態系統的退化影響國家安全體現在以下方面

第一，充當一定守邊任務的牧民減少了生存和立地的空間

我國草原地區漫長的邊境線，只能靠由邊防軍守口、武警守片、廣大牧民守整個面的軍警民聯防體系來保衛這里的邊境安全。但由于水土流失嚴重，干旱少雨，荒漠化程度高，可供放牧的草場越來越少，生態環境越來越惡劣，許多地方牧民幾近不能生存。例如在我國最西端的自治州———克孜勒柯爾克孜自治州位于新疆的西北部，是全國惟一一個以柯爾克孜族為自治民族的自治州。克州北部和西部分別與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接壤，邊境線長達1170多公里，人均約3米，是全國人均國境線最長的自治州，這里有254個通往境外的山口，常年可以通往境外的有30個。全州邊防部隊只有12個連，邊防派出所30個，在有些氣候過于惡劣不能派駐哨所的地方，就靠當地牧民每年花幾個月的時間長途跋涉到那里放牧來守護我國的領土。但生態問題困擾和影響著克州人民的固土守邊，克州地處西昆侖與南天山交匯處，面積7.25萬平方公里，90%以上為山地，海拔3000米以上。1998年一場洪水把阿克陶縣的塔爾鄉僅有的8000畝土地沖走了6000畝，造成30多人死亡，這次水患后，300多戶牧民搬到山下，還有60%的群眾仍在山上苦苦支撐，山下已沒有容納他們的平地，而且全部搬遷下來不利于邊境地區的穩定。全國目前因荒漠化每年吞噬12300名牧民和73800名半農半牧區居民的生計來源，這樣的惡化勢頭繼續下去，則不到10年將有100多萬當地居民成為生態難民。內蒙古阿拉善盟由于居延海干涸，迫使2.5萬牧民背井離鄉。在青海、寧夏、甘肅等省區也相繼出現了由于生態破壞而被迫遷移人口的事件。

第二，草原生態系統的退化導致牧民的貧困影響社會的穩定從而影響國家安全

我國草原牧區主要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少數民族地區是我國草原的主體，我國草原牧區約有31個少數民族，人口約2200萬，約占全國少數民族總人口的1/3，在草地退化嚴重的牧區，有國家級貧困縣101個，占全國貧困縣的17.1%，貧困人口1500萬，占全國貧困人口的1/4左右，2000年，內蒙古牧區80.4萬人處于貧困線上。2001年牧民人均收入為959元，極端貧困人口增加。

第三，在牧區不同經濟主體的矛盾在尖銳化時會影響國家安全

目前在我國牧區，以下幾對利益主體的矛盾在處理不當的情況下存在著激化的可能性，幾對矛盾都與草原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有關，值得決策者予以高度關注。

工業利益主體與具有土地所有權的原土著牧民的矛盾。按照法律程序和進行環境評估并進行合理對牧民補償和對土地復墾的工業項目是合理的，目前的問題是部分官員與商人違紀違規搞工業開發。濫開礦比濫開墾對草原生態環境破壞力大，主要原因是私人成本遠低于社會成本，破壞草原生態環境的外部性由土著牧民承擔。這些占用均未給承包草場的牧戶或村集體任何補償，牧民告狀頻繁，干群關系緊張。農業利益主體與具有土地所有權的原土著的矛盾。在草原從事農墾與從事草原畜牧業的兩大利益主體的矛盾已歷多年。對此費孝通先生指出：“靠天種地的粗放農業對牧場草地來說是一種破壞力量。而且凡是丟荒之地，在天旱地區植被破壞后，很快就會沙化，農耕所及，草場荒廢。加上農業社區人口繁殖一定要擴大耕田面積，即使在較高的輪作和施肥的農業水平上，也會和牧民爭奪土地。所以在這種條件下，農區和牧區既互相依存，需要互通有無，而又互相排斥，難于長期和平共存。這種關系在傳統生產技術沒有突破以前，決定了過去我國邊區農牧接觸界線上長期發生的你去我來，我來你去的拉鋸局面。”在草原使用權上不同的利益主體的矛盾。表面上草場的使用權已明確給土著牧民，甚至所有權也為集體所有，按理只有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才有初始承包經營權。但牧民的草原產權被破壞的情況屢見不鮮。內蒙古新巴爾虎左旗諾門罕布日德蘇木，給鄉里的國家干部也劃分了草場。土著牧民內部不同利益主體的矛盾尖銳。牧業大戶憑其已有的實力(政治、經濟、技術、人力、管理方面)，靠吃草資源的大鍋飯、無償占用牧業小戶(少畜戶或無畜戶)的草場，而無節制地膨脹起來，從而使養畜大戶與少畜戶、無畜戶之間的貧富差距不斷拉大。如此導致的惡果是，大戶將自己承包的草場圍住，保證小塊草場生態環境受到保護，同時，將自己的家畜放到小戶牧民牧場，造成超載過牧。小戶牧民受到壓迫，在小塊草場放牧，也會造成過牧。與此相類似，拉美國家受壓迫的小牧戶在狹窄的土地上過牧導致草原退化嚴重。

上述矛盾種種對國家安全的破壞作用不可小視。目前隨著蘇聯解體，出現了世界性的當代民族分立主義（Ethnic Separatism）高潮，世界性的民族分立主義泛濫。泛伊斯蘭主義和泛突厥主義仍有市場。國際上反華勢力也別有用心地割裂草原文化與中華文明的歷史聯系，為“中國以長城為界”制造依據。

不能忘記前史之鑒，從歷史的觀點看，蒙古國獨立的歷史距離今天很短。在新疆，烏茲別克浩罕汗國自1820年后的半個世紀里，唆使、支持新疆伊斯蘭權貴張格爾、玉素甫、倭里罕等在喀什噶爾（今喀什）、葉爾羌（今莎車）等地搞分裂、叛亂活動。1865年浩罕軍官阿古柏入侵南疆，一度建立浩罕殖民政權。

因此在牧區要貫徹科學的發展觀，構建和諧牧區社會，確保牧民的合法權益，實現草原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才能真正實現國家的安全、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

二

草原生態系統是跨越國界的，因此其退化會影響我國的國家安全。西方學者和某些國家的政府認為，中國的生態環境問題對區域和國際安全具有重要影響，甚至構成了一種威脅，成為西方近年流行的“中國威脅論”的又一新說。目前，美國、加拿大一些研究機構對中國的環境狀況及其對安全的影響進行了一些專門的案例研究。

我們當然不能同意這種所謂的新“中國威脅論”，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應考慮通過實現草原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來營造一個更好的國際環境。的確，我國草原生態系統退化已經超出了邊境線對周邊國家甚至更遠的國家造成負面影響，如草原生態系統退化是導致土地沙化的重要原因，而沙漠化的后果就能危及周邊國家。據2005年10月3日的《參考消息》報道，聯合國一位負責控制沙漠化問題的高級官員說，中國和蒙古不斷擴大的沙漠化正在對日本人的健康形成威脅，并且影響到日本的商業。聯合國反沙漠化大會執行秘書哈馬#8226;阿爾巴#8226;迪亞洛說，在過去20年里，由于過度砍伐森林和開墾農田，中國和蒙古每年遭受沙塵暴襲擊的次數已經從1次增加到10次。迪亞洛說，強烈的沙塵暴將塵土刮到了朝鮮半島和日本，造成了日本患呼吸道疾病的人數上升，并給日本經濟造成損失，航空業的損失尤為嚴重。迪亞洛在接受記者采訪中說，在像北海道這樣的一些地區，“由于沙塵的密度太大，導致一些航班被迫取消。如果不解決這一問題，它將會變得更加嚴重”。據《自然》雜志報道，一大團源自中國與蒙古沙漠地區的沙塵云已跨越太平洋，直沖加拿大西部。加拿大蒙特利爾氣象中心的氣象學家瑞恩#8226;瑟夫拉斯基稱，這團沙塵云的大小與移動速度都頗為壯觀，它在衛星云圖上每一記錄點移動的速度約為1250英里。據推測，這一云團很可能起始于2001年4月初由中國西部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以及蒙古的戈壁灘里爆發的沙塵暴。

三

草原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對水資源安全有重要作用。水資源隨著其日益

短缺是否安全已經越來越重要了。今天中東阿以沖突表面上看起來是宗教、文化、恐怖主義的因素相交織的結果，但長期以來，水資源問題才是阿以沖突的核心。有的評論家認為，“流經約旦河西岸石灰巖地下蓄水層和河流流域的水形成一股強大的暗流，決定著巴以和平進程中的政治斗爭。”

我國草原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對于我國的水資源安全作用體現在。

第一，對我國重要河流的影響

我國地形的三個階梯形成的西高東低，許多河流發源于高山冰川、高山草甸、草原，流經草原地區，進入平原匯入東海。我國的幾條江河都是發源或流經草原地區，基本上由西向東走向。我國西部草地，尤其是青藏高原及其周邊草地起著“水塔”作用，由于草原生態系統的退化，三江源和環青海湖地區出現了氣溫升高、降水減少、蒸發量增大的干旱化趨勢，并造成冰川萎縮、湖泊水位下降、河流徑流減少等一系列生態問題。

第二，對草原地區降雨量的影響

草原生態系統的退化使降雨量普遍減少，氣候變干，災害增多。上世紀50年代，內蒙古從東到西降雨量為500—300—150毫米，現在降到300—200—100毫米。由于干旱少雨，地下水位下降，大中城市普遍下降2毫米左右。內蒙古鄂爾多斯市1927年———1957年30年中有3次大旱災，干旱周期為10年，1958年———1965年中有一次大旱災，周期8年，1966年———1985年發生了4次旱災，周期為5年，最近周期為3年。

第三，對草原濕地的影響

草原濕地是草原的獨特生態系統，是最富有生產力的生態系統之一；在干旱、半干旱的草原地帶性氣候條件下，具有調節當地氣候、穩定降水、涵養水源、補充與釋放地下水、保持水土、防止風沙、防止災澇災害等重要生態功能。由此，草原生態學家稱草原濕地為“草原之腎”。目前越來越多的湖泊干涸，在50年代，面積大于15平方公里的湖泊，新疆有15個，現已完全干涸的有5個，面積正在縮小的有5個，使目前新疆湖泊水域面積相當于50年代的50%左右。許多灘地草原（蒙古語稱之為柴達木）都被沙漠所掩埋，灘地草原比50年代減少了1/3多。

四

草原生態系統孕育著多種生物物種，而生物物種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指生物及其與環境形成的生態復合體、相關生態過程達到一種平衡的狀態，保證物種多樣性、遺傳多樣性和生態系統多樣性。這種安全是如此重要以致于有環境經濟學家稱之為人類的“最終的安全”。其特殊的重要性體現在物種一旦滅絕就永遠消失了，人力無法使其重新恢復。

人類的未來與可供替代的基因物質有密不可分的聯系。有環境經濟學家認為，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價值重要性在于它關系到人類在這個地球上的適當位置，地球除了人類以外，還維持著眾多的生命形式。它關系到人類同圍繞在人類四周，并最終支援人類的所有其他生命之間的聯系。

草原為人類提供了一個豐富的基因庫。據初步調查，我國北方草原上各種牧草約有4000多種，建群種為45個種，禾本科居首位，約33種，以針草屬為主，南方草地上飼用植物達5000余種。世界上大部分栽培了的優良牧草，中國都有野生種，是世界上牧草資源最豐富的國家。除植物外，在蒙古高原，野生動物本是十分豐富的，僅在《蒙古秘史》這一部歷史著作中，就能查到達52種之多，內蒙古共有野生植物2800余種，重點保護植物100余種，野生魚類80余種，兩棲爬行類20余種，鳥類370余種，獸類100余種，國家重點保護動物近百種。

草原生態經濟系統退化，就會造成生物結構的單一化。隨著草原生態系統的退化，大量地下物種迅速消失。凡此種種，都在影響著國家安全，甚至是整個人

類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