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

摘要:我國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以二元為主的補償體制面臨嚴峻挑戰#65377;政府必須保證對高等教育經費的投入，個人補償水平應加以控制，并積極開拓其他可能的經費來源，以形成多樣化的經費籌措渠道，才是確保高等教育經費隨事業發展穩步增長的最好途徑#65377;

關鍵詞:高等教育; 成本分擔與補償; 準公共產品

中圖分類號:G64文獻標識碼:A

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又稱為高等教育成本分擔或高等教育成本補償，指高等教育費用在各級政府#65380;用人單位#65380;高等院校及受教育者個人之間合理分擔并實現補償#65377;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緣何而起，它在我國的實施情況怎樣，出現了什么問題，如何解決?這是當前值得研究的緊迫問題#65377;

一#65380;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世界性財政危機和高教規模擴張導致高教經費緊張，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應運而生，1954年，經濟學家薩繆爾森創立公共產品理論，人們對高等教育的產品性質的認識也有了變化，如把它視作準公共產品，或私人產品，或游離在公共和私人產品之間#65380;更偏向于私人產品一端的產品形態#65377;高等教育雖然具有正外部收益，但受教者從中得到的個人收益也是明顯的#65377;從此，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受到人們的關注#65377;

70年代，經濟學家約翰斯通提出高等教育成本分擔理論，明確指出高等教育成本無論在什么社會#65380;體制和國家中，都必須由來自政府#65380;家長#65380;學生#65380;納稅人和高等學院幾方面的資源分擔#65377;同時，有關免學費高等教育“不公平”的研究進一步推動了分擔政策的實施，至80年代，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成為世界各國進行的最主要改革之一#65377;目前，除一些高福利#65380;特殊國家外，絕大多數國家都實行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65377;

受國際影響，我國高等教育也經歷了從免學費到成本分擔的變遷，可分為三個階段:1.免學費階段，即1952—1982年，實行“免學費+助學金模式”，即費用由國家承擔，并向在校生發放助學金，提供醫療和住宿#65377;2.“低收費”與“自費”雙軌并存階段，1985年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提出，高等學校“可以在計劃外招收少量的自費生，學生應繳納一定數量的培養費”;1990年國家教委正式頒布《普通高等學校招收自費生的規定》，允許部分學校招收自費生，收費標準是分擔成本的30%～80%不等#65377;3.并軌階段，1997年全國范圍內高等學校普遍“并軌”，全面實行收費制度，收費標準也逐年增長#65377;

我國高等教育從免學費到成本分擔與補償，與對其性質的認識分不開#65377;根據公共產品理論，準公共物品是歷史發展的產物，即社會的發展使某些具有私人產品特征的物品，由于關系到社會公眾的基本生活質量和共同利益，需要在生產方式或管理上以偏于公共產品的方式對待，從而具有公共產品的性質#65377;上世紀80年代以前，我國高等教育被視作具有巨大正外部效應的公共產品，而且收入分配格局向國家傾斜，主要受益者是國家，個人收益統合在國家利益之中，因此，實行免學費高等教育#65377;

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收入分配格局向個人傾斜，不同受教育程度者的收入差別明顯，受高等教育的個人收益率明顯高于受其它階段教育者的收益率#65377;2001年，我國加入世貿組織，但未對教育服務部門(包括高等院校)的開放作出任何承諾#65377;可見，我國對高等教育的產品性質，暫時定位為準公共產品#65377;根據公共財政理論，政府提供的準公共產品，可以比較明確測定其收益，最有效的成本補償方式是收費#65377;因此，高等教育作為非義務教育，以收費補償成本是公平#65380;有效的方式#65377;同時，高等教育的準公共產品屬性決定了我國高校學費不能完全由市場定價，應低于教育成本#65377;

目前，我國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已逐漸形成以政府#65380;個人#65380;企業#65380;社會和學校幾方分擔#65380;補償的機制，即以財政撥款為主，輔之以征收用于教育的稅(費)#65380;對非義務教育階段學生收取學雜費#65380;發展校辦產業#65380;支持集資辦學和捐資助學#65380;建立教育基金#65377;其中，以政府和個人補償為主的資金來源發展較快#65377;

從絕對數看，高等教育經費總投入在連續增長，從1990年的110.7億元上升到2003年的1878.57億元(來源:《教育藍皮書》)，增長近17倍#65377;1998—2003年，中央本級財政每年增撥教育經費489億元，基本上都用于高教#65377;在財政性教育經費中，預算內教育經費逐步處于絕對主體地位，占財政性教育經費的比重從1990年的90%上升到2000年的96%#65377;①

同時，學費的比重不斷提高，成為繼財政預算內教育經費之后最重要的經費來源(見表1②) #65377;

我國高等教育成本分擔與補償以二元為主的成本補償體制面臨嚴峻危機#65377;一方面，政府分擔呈下降趨勢#65377;普通高校預算內教育經費在總成本中所占的比重逐年下降，2000年為55.23%，2003年為46.02%#65377;③2000-2002年，全國財政預算內教育撥款占財政總支出的比例均比上年增長，但2003年教育撥款增長低于財政收入增長3.96個百分點#65377;④而且，高等教育作為準公共產品，其財政性經費在教育經費總量中所占比例不應太高#65377;按照國際標準，人均GDP600-2000美元的國家，小學#65380;中學#65380;大學三級教育經費的比例應為40.5∶29∶17.9#65377;⑤2003年，該比例在我國為30.73∶37.21∶25.67(來源:《教育藍皮書》)，高等教育財政性經費的比例超過世界平均水平，必須加以控制#65377;另一方面，個人補償率偏高#65377;2004年，我國在人均GDP1000美元這個臺階上實現高等教育“大眾化”，毛入學率達到19%#65377;而其他所有跨入“大眾化”的國家人均GDP都在10445美元以上，是我國的10倍#65377;在我國，個人及家庭為高教“大眾化”付出了巨大代價#65377;如2002 年，全國教育支出為5480.03億元，其中將近一半來自家庭的貢獻，⑥即以家庭支付高額學費的方式加以補償#65377;至2001年，學費已超過規定的“25%”的標準(見《高等學校收費管理暫行辦法》)#65377;從國際經驗看，大部分國家和地區實行高教收費后，學費占成本的比例大約在20%左右，如香港為18%#65377;②

從縱向看，高等教育個人補償率在居民收入中所占的比重增長較快，超過居民的承受能力(見表2)#65377;1989年的學費是190元，為當時全國城鎮居民平均收入1376元的14%;1995年出現“井噴”，至今學費一般在5000元到1萬元不等，比1989年增加了25-50倍，而城鎮居民人均年收入只增長了4倍，實際增長2.3倍(價格因素)，大學學費的漲幅幾乎10倍于居民收入#65377;加上生活費和其他學雜費開支，供養一個大學生的費用占居民年收入的50%左右#65377;⑦這種情況在我國西部地區更為嚴重，對低收入階層的影響更大#65377;

從橫向看，我國大學生學費負擔比其他國家的學生要重#65377;美國公立大學年平均學費是4694美元，占年人均收入的1/6;英國大學年平均學費為1125英鎊，占人均收入的1/10#65377;我國大學學費(除去雜費)是5000-8000元人民幣不等，占人均收入的1-2倍，比例高出英#65380;美大學生的5-11倍#65377;⑧

其余主體貢獻甚小①#65377;校辦企業曾被視作很有潛力的經費來源#65377;在整個經費來源結構中的比重逐步降低，從1992年接近15%#65380;1995年接近10%兩個極點下降到2001年的1.4%#65377;社會捐贈占整個經費總額的比重始終徘徊在2%左右，最近幾年還出現連續下降，貢獻甚微#65377;

二#65380; 對策

(一)穩定二元主體的經費來源

1.政府須保證對高等教育的投入水平#65377;教育投資包括國家投資#65380;社會和私人投資兩部分，由于政府投入不足，中國社會和私人投資占到總投資的44%，超過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的平均水平(12%)#65377;⑨1993年發布的《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提出，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在上世紀末占GDP的比例應達到4%#65377;1990年之后，該比例始終處于3.3-4.2%，平均數為3.7%#65377;①2002年為3.32%，2003年為3.28%，2004年為2.79%，始終沒達標(來源:《教育藍皮書》)#65377;而目前我國高校招生數量還遠遠不足，根據《2005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我國每10萬人中在校大學生1210人，而世界每10萬人中在校大學生平均是1434人，發達國家平均為4110人，⑩我們還只是發達國家的29%左右#65377;

因此，高等教育規模還要進一步擴大，政府必須加大教育投資總量#65377;在經濟危機#65380;高教擴張和運行成本支出的情況下，20世紀60年代世界許多國家仍實行免學費高等教育，這種情況不足以作為政府減少高教撥款的主要依據#65377;而且，我國高等教育的準公共產品屬性要求政府作為主要收益方，要想辦法解決應承擔的經費比例，才能體現“科教興國”#65377;可喜的是，自去年“兩會”以來，有關教育經費的“三個增長”問題，已經引起了人大代表們的廣泛關注#65377;2006年“兩會”直面教育問題，代表議案中提出，進一步明確教育投入的法定渠道，強化各級政府責任，并呼吁制定《教育投入法》，用法律的形式保障教育經費的長效機制#65377;目前我國每年教育投入只占GDP的3.3%左右，在發展中國家屬于中等偏下#65377;按中國現在的國民生產總值水平計算，提升一個百分點意味著增加1000多億元教育經費，若其中的三分之一用于高等教育，即有300多億元，大學學費則可以減半#65377;⑧

2.必須適當控制學費水平，保持穩定的個人補償率#65377;高校學費水平已超過我國居民尤其是農村居民的承受能力#65377;而且，我國高等教育的準公共產品屬性決定了學費水平不能完全由市場來定價#65377;事實上，學費也不具有價格的調節供求平衡的功能#65377;如近20年來，大學學費漲幅高達25倍，高校總招生數也增長了10倍(作者計算)#65377;因此，不能完全根據市場供求#65380;高校擴招等，而后冠之以“成本補償”的依據(這里成了“幫兇”)來提高學費#65377;根據成本補償理論，個人及其家庭作為受益方之一，只提供對高教成本的部分補償#65377;學費僅僅是一種成本補償，而不是一種價格，應低于教育成本#65377;

實際上，目前高等教育學費已成為高等教育價格，其巨大的利潤空間變成了高校擴招的“源動力”，這是與高等教育的準公共產品屬性背道而馳的#65377;從高等教育生均成本的相對水平看，目前學費負擔的壓力是相當大的#65377;1990年，生均相對成本(即生均成本占人均GDP 的比重)為3.3，到2001年，下降到2.1;同期生均學費負擔水平則由0.5%上升到24.7%，地方屬學校從0.7%上升到34.2%#65377;這表明，學生及其家庭負擔的高等教育成本從人均GDP的1.65%上升到51.87%(地方屬院校達到71.8%)#65377;①因此，考慮到家庭的現有支付能力，必須對高校學費加以控制，穩定資金來源#65377;按教育部規定的標準，高校收費標準應是3500元左右#65377;⑨

(二)積極拓展其他經費來源

1.社會方面#65377;在國際高教領域，捐贈和基金收入作為高教經費的來源之一受到人們廣泛關注#65377;在1999/2000財政年度，美國公立大學捐贈和基金收入超過5%，私立大學超過14%#65377;①我國實行市場經濟體制以來，涌現一批有資助實力的企業#65380;團體和個人，如占儲戶總數20%的存款占總儲蓄額的70%以上#65377;[11]但多年來，社會捐贈在高教收入中所占比重始終維持在較低的水平(2%)#65377;因此，政府要采取積極的鼓勵措施，實行稅收優惠政策#65380;完備公益性教育基金和信托基金的金融政策，提高教育捐贈熱情#65377;

同時，鼓勵社會辦學也是一個重要途徑#65377;2000年美國社區學院占高校總數的43%，其學生占在校大學生總數的39%，[12]大大減輕高等教育大眾化給公立高等院校帶來的巨大壓力，緩解有限財政與無限需求之間的矛盾#65377;因此，采用公私立高等教育并存發展也是一種可行選擇#65377;政府應給予民辦高校平等待遇，允許多樣化投資方式如民辦公助#65380;多渠道股份投資#65380;教育儲備金模式等，鼓勵社會辦學#65377;

2.學校方面#65377;高校可依托科技優勢，爭取政府和社會#65380;個人科研經費撥款，既提高了學校的學術水平，又可獲穩定的經費來源#65377;在1999/2000財政年度，美國高校總收入中，私立大學有13.8%#65380;公立大學有10.8%來自聯邦政府，這些撥款中主要部分是政府科研基金合同及科研機構撥款#65377;我國自1998年《中國教育經費統計年鑒》單獨列出科研經費撥款科目以來，其占高校辦學經費總額的比例均在4%以上#65377;①隨著政府科教興國戰略的落實，高校科研經費撥款還會進一步增加，前景樂觀#65377;

同時，隨著教學科研能力的增強，學校可通過興辦企業，實現科研成果#65380;專利及其他教學產品的轉讓，增加收入#65377;早在改革開放之前，我國就有高校興辦產業的傳統#65377;在高教經費運行困難時，興辦產業曾被視作是學校增加收入的一個渠道，但實際貢獻較小#65377;主要由于校辦企業給學校帶來潛在的金融風險和法律責任危機，有超過一半的企業經營活動與學校教研無關，管理混亂#65377;隨著市場經濟體制改革深入，高校應加強對校辦企業的整頓和發展，以謀求穩定的市場份額，使之成為高校自身謀取辦學經費的穩定來源之一#65377;

總之，我們是“窮國辦大教育”，實施高教成本分擔與補償應穩定以政府和個人為主的資金來源，并努力開拓其他經費來源，以形成多元化資金籌措渠道，這才是確保高教經費隨事業發展穩步增長的最好途徑#65377;

①郭海.20世紀90年代中國高等教育經費的來源構成變化[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4(5):46-53#65377;

②鐘宇平，占盛麗.從公平視角看公立高校收費——成本回收理論在中國內地的實踐[J].高等教育研究，2003(6):28-33#65377;

③王紅.我國普通高校經費狀況與地區差異分析[J].教育發展研究，2005(15):8-14#65377;

④上海市教科院智力開發研究所課題組.2000-2003年我國教育經費投入進展與問題[J].教育發展研究，2005(15):1-7#65377;

⑤楊丹芳.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教育支出配置[J].教育發展研究，2000(4):30-33#65377;

⑥鄭秉文.英美福利制度的一場革命:大學“產業化”改革——兼論對我國高教改革的啟示[J].開放導報，2005(2):58-67#65377;

⑦鄭秉文.英美大學“產業化”撼動福利制度[J].中國教育評估，2005(2):33-37#65377;

⑧新華.10年間高校學費猛漲約20倍質疑高校收費[J].中國報道，2005(10):44-46#65377;

⑨譚菊華.要關注教育公平[J].江西教育，2005(5):36-37#65377;

⑩夏欣.收費上大學與教育成本補償理論——訪閔維方[N].光明日報，1998-12-29(2)#65377;

[11]高鵬.從個人消費儲蓄行為理論看2004年我國儲蓄存款負增長[J].全國商情(經濟理論研究)，2005(10):13-15#65377;

[12]黃艾禾.美國的“成人教育”-社區學院現狀[J].中國新聞周刊，2005(47):19-21，30-31#65377;

(責任編輯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