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探析

摘要：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繼承和改造了西方近代以來的哲學思維方法，并將其貫穿于《正義論》理論論證和制度創(chuàng)制始終。它不僅使羅爾斯理論獨具一格，而且扭轉了長期以來倫理學發(fā)展方向，為我們解決重大道德哲學問題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關鍵詞：思維方法； 反思平衡； 道德哲學

中圖分類號：Ｂ712．5文獻標識碼：Ａ

羅爾斯，當代西方著名哲學家、倫理學家。《正義論》為他贏得了廣泛的名聲，該著除了精細的理論論證外，反思平衡法的匠心獨運也是其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羅爾斯的方法——反思平衡法，貫穿其理論論證和制度創(chuàng)制始終，成為其成名著作《正義論》的一條主線。然而，目前對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的系統(tǒng)研究尚為少數。本文試從反思平衡法的起點借鑒、具體運用及當代意義三個方面展開論述，為全面解讀羅爾斯提供一些不成熟的見解。

一反思平衡法的起點設置

正如羅爾斯自己所說：“確實，我并不認為我提出的觀點具有創(chuàng)始性，相反，我承認其中主要的觀點都是傳統(tǒng)的和眾所周知的。”［1］Ｐ2筆者認為，不但他的理論是繼承性的，就是反思平衡法起點的設置也是西方近代以來哲學思維方法的承繼，尤其是對笛卡爾、斯賓諾莎、康德、胡塞爾等人的承繼和改造。《正義論》設計的“原初狀態(tài)”和無知之幕同樣是為了把“常識世界”先放進括弧里，以便保證在“無知之幕”后的“當事者”沒有宗教、種族、性別等偏見的“純粹的自由的有限存在物”，這樣，理論的延展——正義社會才有可能。

笛卡爾以“普遍懷疑”作為哲學阿基米德點，對“前科學世界”以最徹底的方式與之斷裂然后建立其體系。笛卡爾認為，為了把握真理，“我應當把凡是我能想出其中稍有疑竇的意見都一律加以排斥，認為絕對虛假，以便看一看這樣以后在我心理是不是還剩下一點東西完全無可懷疑”［2］Ｐ147。在這樣做了之后，他認為“‘我思想，所以我存在’，這條真理是這樣確實，是這樣可靠，連懷疑派的任何一種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動搖，于是我就立刻斷定，我可以毫無疑慮的接受這條真理，把它當作我所研究的哲學的第一條原理”［2］Ｐ148。然后，他又由我的不完滿性、有限性推出了絕對的完滿，上帝。由此，正如黑格爾所說：“有了對神的存在的證明，同時也就有了根據說明一切真理的來源和有限性。”［3］Ｐ81

斯賓諾莎的名著《神學政治論》和《倫理學》密切相關，前后照應。《神學政治論》清理了人間的所有“意見”即道德偏見，將“人”解放為擺脫了所有道德偏見和宗教信仰的“純粹的自由人”，而《倫理學》則正是以這一結果為出發(fā)點，以這種“純粹的自由人”為基礎來建構一個嶄新的世界，由是說《神學政治論》是斯賓諾莎的“哲學”奠基或準備，《倫理學》是在前者清理好的地基上展開的，是從“真正哲學”設想的“純粹自由人的世界”的立場來批判一切神學政治的。

康德知識哲學是首先設定一個只有“自由意志”而絕對不依賴經驗世界的自由純粹的先驗主體“自我”為出發(fā)點。他認為，“自我”是那極其普遍的、完全無規(guī)定性的、最抽象的東西。“自我”純化以后，康德賦予其統(tǒng)攝能力，在此基礎上建構了整個知識論大廈。所謂統(tǒng)覺是指一種活動能力，通過它可以把某種東西放進自我意識里，一個內容在意識中就構成了自我的內容。內容是感性、知覺、直觀等給予我的，這些多樣性的材料按照知性自己的方式（先驗范疇）得到聯(lián)結，通過自我的先驗統(tǒng)覺得到綜合，這樣，自我便歸結為知覺的先驗統(tǒng)一，是普遍性和必然性以及自在存在的先驗根據，人為自然立法，現(xiàn)象界的知識得以確立。

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懸置法更是獨特。為使哲學成為一門“嚴密的科學”，“科學的科學”，他首先開展對實證主義——心理主義的批判。按實證主義——心理主義解釋，邏輯和真理都不是精確和可靠的。但這樣，科學的確實性根基也就成了問題。為重新探究人類知識可靠的基礎，胡塞爾象笛卡爾一樣，認為首先應通過一種方法，找到哲學的出發(fā)點——“第一原理”。這種方法將對世界提供一種徹底的改變了的觀點，即他所謂的面向“事物本身”。所謂“事物”，他認為是一切呈現(xiàn)在意識之中的東西，不論是物理的抑或是心理的，總之，是唯一真實的東西。面向“事物本身”就是返回意識領域。胡塞爾認為，哲學研究既不應從物質出發(fā)去解釋精神，也不應從精神出發(fā)去解釋物質，只有回到“事物本身”，也就是回到“現(xiàn)象”，以此作為哲學的出發(fā)點，才能避免二元論，避免傳統(tǒng)的唯心論或唯物論。為此，必須借助一種方法，以返回“事物本身”。由此，胡塞爾開創(chuàng)了現(xiàn)象學還原法并在此基礎上通過現(xiàn)象還原、本質還原等程序創(chuàng)造了一種“全新的哲學”——現(xiàn)象學。

羅爾斯在改造洛克、休謨、盧梭、康德等人“自然狀態(tài)”概念的基礎上，為了保證人們在理想環(huán)境下選擇他所支持的兩個正義原則，他精心設置了“原初狀態(tài)”和“無知之幕”，以清掃一切“常識知識”，為反思平衡提供一個可靠的基點。

“我說過，原初狀態(tài)是恰當的最初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保證在其中達到的基本契約是公平的，這個事實引出了‘作為公平的正義’這一名稱。”［1］ｐ17 羅爾斯認為原初狀態(tài)是恰當的環(huán)境，是使人類合作成為可能和必須的那種正常條件，即他稱謂的“正義的環(huán)境”。他認為，人類社會同時具有利益一致和利益沖突的特點，由此引出了正義原則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即利益的一致導致了合作的可能性，利益的沖突則加強了正義原則的必要性。但是，僅僅具有正義原則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并不構成正義原則的現(xiàn)實選擇，他認為還必須設置選擇兩個正義原則的充足的條件即主客觀條件。在主觀方面：選擇正義原則的主體應有大致相近的利益需求，從而使互利合作具有可能性；他們又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計劃（或“好”的觀念），造成利用自然資源與社會資源方面的沖突要求；各方對別人的追逐目標是不感興趣的，即相互冷淡的。相互冷淡的基本動機假定意味著各方一方面不是仁愛和無私的利他主義者，另一方面又不只是追求個人特殊利益的利己主義者。在客觀方面：眾多的個人在確定的地理環(huán)境內生存，他們身體和精神能力方面大致平等，差別不大，沒有誰能凌駕和壓倒所有人，每個人都容易遭受攻擊，都有某種脆弱性，其個人計劃都易受到他人合力阻止而無效或失敗。在許多領域都存在一種中等程度的匱乏：自然資源和其它資源并非異常豐富以致使合作計劃成為多余。同時，條件也不是那樣艱難，以致使有成效的合作趨于無效和失敗。

為了使原初狀態(tài)的條件和程序顯得公平，從而達到的結果也是公平的，羅爾斯在原初狀態(tài)設計中搭起了“無知之幕”。首先，無人知道他在社會中的地位、階級出身、天生資質等等，一句話，他對個人自然天賦和社會出身一無所知。其次，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好”的具體內容、他的合理生活計劃的特殊性，甚至不知道他的心理特征。再次，各方也不知道這一社會的經濟和政治狀況，或者他們能達到的文明和文化水平以及他們所屬何代。他們只知道他們所處的社會是一個正義的環(huán)境。在其中，人們的合作是可能的和必須的，他們的利益有一致的一面又有沖突的一面，客觀上存在中等程度的匱乏，主觀上各方都關心自己的“好”觀念而對別人的利益不感興趣。知道所有人類社會的一般事實，理解政治事務和經濟理論原則，知道社會組織的基礎和人類的心理學法則等。在一般的信息方面，沒有任何限制，他們知道所有可以用于選擇正義原則的一般事實。至此，羅爾斯對起點的設置已宣告完成。

二反思平衡法的具體運用

羅爾斯精心設計的“原初狀態(tài)”和無知之幕，不管是在理論上的論證還是在制度上的應用，都是為了在相同的起點證明出兩個正義原則。通過對《正義論》的整體考察，我們知道，羅爾斯所采用的理性證明方法是一種他稱之為“反思的平衡”的方法，理性地證明兩個正義原則的過程就是“反思平衡”的過程。

1、 反思平衡的涵義

羅爾斯認為，人們在社會生活中已經形成了比較固定的、流行的有關正義的常識性準則和信念。他把那些在有利環(huán)境下形成的比較可靠的在相當程度上公認為正確的信念準則稱之為深思熟慮的“所考慮的判斷”。但他又認為，這些判斷盡管相當可靠，卻沒有理由認為大家所熟悉的常識性準則就可以表征我們的正義觀。對正義觀的正確解釋需要通盤的理性思考，概括出一種包含有普遍原則的正義體系來。這個概括的過程就是“反思平衡”的過程，即在“公平的正義”理論通過處于原初狀態(tài)的人們的一致選擇以后，須與日常正義準則即深思熟慮的判斷進行對照，看看是否能夠一致。在這種對照過程中或修改原則，或糾正判斷。總之，要力求達到最后的一致或趨于平衡。羅爾斯解釋道：“它是一種平衡，因為我們的原則和判斷最后達到了和諧；它又是反思的，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判斷符合什么樣的原則以及在什么樣的前提下符合的。”［１］Ｐ18由此，在某種意義上說，反思平衡既是理論的，因為它是思想中的實驗；又是實踐的，因為它關聯(lián)著制度的應用和環(huán)境的選擇。

2、 反思平衡的理性根據

處于原初狀態(tài)下理性的人們，盡管免于嫉妒之累且具備建立正義感的能力，在正義條件都已具備的情況下將無一例外地選擇一組正義原則即第一，每個人對與所有人擁有的最廣泛平等的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的權利（最大平等自由原則）；第二，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應這樣安排，使之①適合于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差別原則）；②依系于在機會公正平等的條件下，職務和地位向所有人開放。由此，羅爾斯引出了“最大最小值規(guī)則”。此規(guī)則意味著按所選對象可以產生的最壞結果來排序，以使所決定的最壞結果優(yōu)于其他決定的最壞結果。例如，有三種不同的得失情況ｄ1（－7，12）、ｄ2（－8，14）、ｄ3（5，8）。ｄ2的最大值14是最大的，ｄ3的最小值是最大的。根據最大最小值規(guī)則，處于原初狀態(tài)之下的理性的人必然會選擇ｄ3，因為人們首先考慮的是把壞結果降低到最小程度，而不是優(yōu)先考慮把最好結果提高到最高限度，因為符合理性的人們不愿冒犧牲平等自由的風險來選擇較大利益的原則。

3、 反思平衡結果的形式限制

羅爾斯認為，處于原初狀態(tài)和無知之幕的環(huán)境下的自由、平等、理性的人們所擇出的正義原則作為反思平衡的結果，必須不是某種強烈意識形態(tài)性和時代性的特定正義觀，必須是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是絕對有效的普遍原則。由此必須對正義原則本身就其作用或功能而言作出一定的限制。逐步的限制既是不斷的反思平衡，也是兩個正義原則逐漸的顯現(xiàn)和完善。

抽象性 原則應當是一般性質的，它不涉及具體的個人或事物。作為社會基本結構的首要原則，它是高度概括的、抽象的，是在正義環(huán)境里始終有效的；作為一個組織良好的社會的公開藍圖，任何時代的個人都一定能知道它們。

普遍性 普遍性是指這些原則有效于一切場合、一切具有道德人格的個人。這樣，我們就假定每個人都能理解這些原則并在思考中運用它們。假如一個原則，一旦所有的人在實行中出現(xiàn)自相矛盾，自行取消的，這項原則就應該廢除。

公開性 正義原則必須是公開的、眾所周知的，這是契約論的一個基本要求。公開的目的是使各方把正義觀的各項原則視為被公認的和充分有效的社會生活的道德法典。

有序性 正義原則必須排列各種沖突的利益要求的先后次序，這一次序一般應是相互銜接的，匯合起來就構成一個層次分明的體系。有序性直接來自正義原則的作用：它要調整、安排各種沖突要求，恰當地劃分權利、義務、利益和負擔。

終極性 終極性限制是各方把原則體系看作實踐推理的最后上訴法庭，除此之外，沒有更高的標準可以訴諸。作為社會制度的基本道德原則，法律、風俗和合理審慎的考慮，最后都要由它們做出最終的裁定。

4、 反思平衡的制度推延

羅爾斯把在原初狀態(tài)中的選擇視作“最初選擇”，認為它只具有抽象和形式的意義，不足以成為道德哲學的全部，它僅是反思平衡的一個方面。被選擇的原則是否適合我們所考慮的正義信念，或是否以一種可接受的方式拓展它們，證明在現(xiàn)實狀態(tài)中正義原則仍是最佳選擇，這是反思的另一個方面，也是道德哲學所必須考察的。

在制度應用方面，羅爾斯通過描述一種滿足正義的兩項原則的社會基本結構和考察兩原則所帶來的義務和職責，展示了兩個正義原則的內容。對應于這兩個正義原則，羅爾斯分別討論了它們在社會基本結構——政治制度和經濟制度中的應用。

正義第一原則處理基本的政治自由問題。他假設的主要背景制度是一種立憲民主制。為此，他首先確立了將兩個原則應用于制度的一種四階段序列：①在原初狀態(tài)中選擇正義原則；②制定憲法；③制訂法律；④規(guī)范的應用。他認為這一過程是一個逐步排除無知之幕的過程。然后他又規(guī)定了自由的三個問題：良心的平等自由和寬容、憲法的正義和參政自由及與法治相聯(lián)系的個人自由。所有這些都是為了闡明自由的優(yōu)先性，即第一個正義原則對第二個正義原則的優(yōu)先，也就是平等的基本自由對社會經濟利益分配的優(yōu)先。在此基礎上，羅爾斯引述了“對公平的正義的康德式闡釋”：如果把康德倫理思想當作一種經過了反思的審慎判斷，那么它同平等自由權的正義概念是勻稱的、“平衡的”，因為它支持了羅爾斯的正義觀。

正義的第二原則主要涉及的是經濟問題。（當然他也是聯(lián)系第一原則展開論述的）羅爾斯試圖描述在現(xiàn)代國家的背景下滿足第二個正義原則要求的制度安排。他認為，一方面社會經濟制度塑造人、決定人，社會成員的正義感和符合正義規(guī)范的有效行動和欲望，必須受到正義制度的穩(wěn)定支持；另一方面對制度的選擇又受到人類有關“好”的觀念，人的理想的影響，但任何侵犯正義制度的欲望是沒有價值的，是不受鼓勵的。作為公平的正義恰為社會經濟的安排提供了一個理論支撐點，這些眾所周知的安排接近于人們深思熟慮的信念，并且指出，經濟體系，特別是自由市場與私有制并無必然聯(lián)系，它們與社會主義也是相容的，聲言私有制和公有制對兩個正義原則都是開放的，都能夠滿足它們。

三反思平衡法的當代意義

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不但對他提出兩個正義原則的理論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而且從理論上來說，扭轉了長期以來的道德哲學發(fā)展方向，實現(xiàn)了當代倫理學語言學轉向，進入了所謂“羅爾斯時代”。就實踐上而言，對我們解決重大道德哲學問題也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

1、 理論意義

二十世紀以來，理性在英美倫理學領域淡出，局限于形式的語言邏輯分析，不敢涉足實質性問題。雖說這一方面是理性的一種自覺選擇，但是這種無奈走勢無益于道德倫理學真正長足的進步，更無益于對實踐生活以指導。

以穆爾為代表的直覺主義倫理學聲稱，傳統(tǒng)倫理學是一種“自然主義的謬誤”，即想用自然的東西去定義非自然的東西的謬誤。盡管一些倫理概念如善、正義具有意義，但從根本上說，它們就本身而言是不可言說的，只能靠直覺去把握、去體悟、。在這里，直覺無疑是對理性的當頭棒喝，限制了它在這一領域的運用。

以艾耶爾和史蒂文森為代表的情感主義倫理學，以邏輯實證主義哲學為基礎，對理性在倫理學領域的運用作了進一步的限制。他們認為，倫理命題不能被證實，所以沒有意義。它們僅僅是對我們情感和喜好的表達。至此，倫理學的理性基礎在很大程度上被動搖，思辨和概括的理性幾乎被理性自身從倫理學領域中驅逐出去了，剩下的只有對道德陳述的語言和邏輯進行分析，倫理學淪為倫理學的認識論和邏輯學。

然而，在羅爾斯看來，“無論如何，僅僅在邏輯的真理和定義上建立一種實質性的正義論，顯然是不可能的，對道德概念的分析和演繹是一個太薄弱的基礎，必須允許道德哲學如其所愿地應用可能的假設和普遍的事實。”［1］（Ｐ47） 這一工作他是通過其理性的證明方法——反思平衡法來完成的。由此，倫理學發(fā)生了語言學轉向：由形式的問題轉向實質性的問題，由純粹語言和邏輯的分析轉向進行思辨的概括，由謹慎地限制理性、淡漠現(xiàn)實轉到大膽地在公共事務上運用理性。這不但拓展了實質性正義理論的發(fā)展，又展現(xiàn)了當代倫理學的新樣態(tài)。可以說，羅爾斯的“反思平衡法”是倫理學領域的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2、 實踐意義

羅爾斯的“反思的平衡”理論認為，“公平的正義”理論被原初狀態(tài)中的人們一致選擇之后，還必須把它與人們的日常正義準則進行對照，看能否達成一致。在這種對照過程中或修改原則，或糾正判斷，總而言之，要力求達到最后的一致或趨于平衡。這種直覺與原則的平衡，首先，是一種有限的平衡。人，作為一個有限的存在，或者說歷史的存在，我們必須對我們的思考有所限制。正如康德在對道德與自由的關系論證時所說，對道德原則之根據的追尋并不是無窮無盡的，至少不是人的能力所能達到的，所能窮盡的。一切實踐哲學都離不開一個直覺極限，即當他追溯到作為道德存在的前提自由時，就應該止步了。人能思維自由，但不能認識自由；能證實自由，但不能證明自由；知道自由是道德的根據，卻不能斷言自由的根據。因此，對道德原則的根據，我們只能回答到自由理念處止步，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一領域就沒有真理，就沒有絕對。對真理、正義、普遍的東西，就我們的理性而言，道德是開放的，未來有待我們去創(chuàng)造。

其次，反思平衡的方法是一種動態(tài)的平衡。這是把“善”與“正當”系于兩端而采取“叩其兩端而允執(zhí)其中”的平衡，不是簡單地用原則去統(tǒng)一判斷，用理性去建構現(xiàn)實，而是在二者之間的緊張與互動的過程中達到平衡。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道德哲學又是蘇格拉底式的：在對話中發(fā)現(xiàn)問題，在對話中不斷修正，從而達到基本滿意的結論。如果我們現(xiàn)在所考慮的判斷的原則被闡明，我們就可能想改變這些判斷，由此道德哲學將影響到我們的道德實踐，將促使我們對原先的常識性準則進一步的反思，加以修正，甚至徹底改變，從而也就最終改造我們的行動，改造我們所建立的社會制度。這是理論的巨大作用，也是理論的實踐意義。

注釋：

（1）羅爾斯《正義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

（2）笛卡爾《方法談》第四印，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哲史教研室編《十六——十八世紀西歐各國哲學》，商務印書館1975年版。

（3）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商務印書館1978年。

（責任編輯張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