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王和(1946-),男,安徽桐城人,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雜志社編審;葛金芳(1946-),男,上海人,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尤銳(Yuri Pines)(1964-),男,以色列人,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he 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東亞系主任、教授;張國剛(196-),男,安徽宿松人,清華大學歷史系、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唐史學會會長;李華瑞(198-),男,四川綿竹人,首都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宋史學會副會長;陳峰(1960-),男,陜西西安人,西北大學文博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程尼娜(193-),女,遼寧沈陽人,吉林大學文學院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世界民族學會副會長、中國民族史學會遼金暨契丹女真史分會副會長;李治安(1949-),男,河北邢臺人,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元史學會會長;陳支平(192-),男,福建惠安人,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明史學會副會長。
已故中國社會科學院胡繩老院長晚年有一句名言:“馬克思主義是發(fā)展的理論。他曾在多篇文章中對此反復加以論述。之所以如此,正如丁偉志先生所說,是因為“他從多年的革命實踐中深深體會到:任何對社會實踐活動能夠起指導作用的理論,都得是隨著環(huán)境的不同、時代的變遷而發(fā)展,絕不能是只供人們把玩的古董、背誦的經文。正因為這樣,他才高高舉起了這面反教條主義的大旗。
本文的題目借用胡繩老院長的這句名言,但將論述的范圍縮小,只涉及如何認識唯物史觀的問題,故以“唯物史觀是發(fā)展的理論為題。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是人類對于自身歷史認識的科學總結。中國的史學工作者之所以篤信唯物史觀,是由于相信它是真理;而之所以相信它是真理,是因為它能夠指導我們解決實際問題。僅此而已,并無其他。
就個人的觀點而言,我是堅信唯物史觀的。盡管在西方的各種史學理論,包括后現代與“全球史觀的理論之中,都包含有合理的、值得我們認真分析、借鑒和吸取的有益成分,但倘就整體的科學性與系統(tǒng)性而言,我以為沒有其他任何理論的價值可以和唯物史觀相提并論,等量齊觀。然而,在今天的中國史學界包括在廣大青年學生中間,較長一段時間以來,唯物史觀的影響力正在不斷減弱,這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無論對唯物史觀持何種態(tài)度的人對此都并不諱言。不管我們情愿或承認與否,嚴峻而真實的客觀事實是:唯物史觀已經面臨著嚴重的挑戰(zhàn)。
何以如此?不同看法的人解釋各異。筆者曾反復看到過這樣一種觀點,即認為唯物史觀之所以地位下降,是由于各種反馬克思主義的唯心史觀的影響。
這種說法有沒有道理?我以為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它并不是導致唯物史觀地位下降的主要原因,更不是惟一原因。過分強調唯心史觀影響的作用,無異是對唯物史觀所蘊涵的內在真理性的貶低。因為,既然唯物史觀能夠在昔日那種極其弱小和備受壓迫的狀況下成長壯大,何以在革命勝利后的絕對優(yōu)勢下反而如此脆弱?倘若僅僅因為唯心史觀的影響便輕易敗北,唯物史觀的指導地位又何由立足?所以,導致唯物史觀地位下降的真正原因,還需從事物的內因中去尋找。信仰唯物主義的人都知道,外因是條件,內因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那么,原因究竟在哪里?筆者認為,唯物史觀在中國之所以地位下降和影響力減弱,最根本的原因即在于:中國信仰唯物史觀的學者們,并沒有認真地在如何使唯物史觀做到與時俱進上,真正下過踏踏實實的功夫。故而,凡涉及如何堅持唯物史觀,往往是空洞的指責和說教很多,而體現著唯物史觀發(fā)展的、真正具有說服力的成果卻很少。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本來就是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與時俱進不斷發(fā)展的理論,這應是一個不言而喻的道理。和馬克思、恩格斯所處的時代相比,一百五十多年后的今天,人類對于任何一種事物的認識都已有了長足的進步,唯物史觀無疑也應如此。事實證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與其他所有思想一樣,必須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否則便將失去生命力。實際上,所謂與時俱進,不過是說時代發(fā)展了,我們的認識也要隨之發(fā)展,這實在說不上是一個多么高的要求。倘若連與時俱進都做不到,唯物史觀又怎么能夠具有生命力?
因此,如何使唯物史觀不但能夠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并且仍然能夠站在時代的前面對現實的史學研究發(fā)揮指導作用,是一切真正關心唯物史觀命運的人必須認真思考并努力探討與實踐的問題。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史學界從事具體研究的史學工作者在實際的歷史研究中,已經運用唯物史觀的的觀點和方法,借鑒國外史學及相鄰學科的成果,解決了一些與史學理論有關的、涉及到中國歷史的問題,例如早期國家問題即是如此。早期國家的概念,在唯物史觀原有國家理論中是不存在的。所謂“早期國家,是指雖已具有國家的若干形態(tài),但尚未發(fā)展到純以地域組織為基礎亦即恩格斯所說的“不依親屬集團而依共同居住地區(qū)為了公共目的來劃分人民那樣的發(fā)展階段的、具有早期特征的國家。由于這種以血緣組織為基礎的邦國在管理、公共權力、財產分配及占有乃至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均已具有鮮明的國家性質,但在以血緣組織而非地緣組織為基礎來劃分居民這一點上又明顯仍然遺存著氏族社會的特征,所以可稱之為“早期國家,以既區(qū)別于氏族部落,又區(qū)別于成熟形態(tài)的國家。故以早期國家理論來解釋中國三代時期的歷史,不但是對中國歷史具體研究的推進,也是在實際上對唯物史觀原有國家理論的發(fā)展和豐富。
遺憾的是,這樣優(yōu)秀的成果還較少,而我們面對的亟待解決的問題卻很多。
涉及唯物史觀、需要思考和重新探討的問題,粗略看來至少應包括如下內容:歷史規(guī)律問題,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的飛躍、停滯與倒退問題,歷史發(fā)展的偶然性與必然性問題,歷史創(chuàng)造者與歷史動力問題,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內涵及其相互關系問題,國家與階級的關系問題,階級斗爭與暴力革命的作用問題,歷史發(fā)展進程、五種社會形態(tài)的劃分及演進問題,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與特殊性問題,亞細亞生產方式問題,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的關系問題,資本主義萌芽問題等等。對于上述問題,中國的史學工作者都必須依據實事求是的原則,吸收當代世界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切可靠的有益成果,進行深入研究。
馬克思與恩格斯在建立唯物史觀的時候,曾經充分吸收和借鑒了當時的人類在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所有領域所取得的最新成果,從而創(chuàng)建了站在時代的前面指導社會發(fā)展的唯物史觀。我們今天又如何?我們是否充分吸收和借鑒了當代人類在自然科學與人文社會科學所有領域所取得的最新成果,從而使唯物史觀不斷獲得保持新鮮生命力的不竭源泉?個人認為,中國學者在此方面始終做得較差。僅就上面提及的唯物史觀的國家理論而言,人類學與民族學的研究已經用大量的事實證明:有階級但無國家的現象在人類歷史上是存在的,這說明國家的產生不僅與階級的出現有關。那么,我們是否應當吸收這些人類學與民族學研究的新成果,使唯物史觀的國家理論得到符合歷史實際的豐富和發(fā)展?
所以,能夠使唯物史觀重振雄風的惟一途徑,就是腳踏實地,切切實實地為發(fā)展唯物史觀做些有益的事情。用能夠指導我們解決實際問題、具有說服力的研究成果,重新贏得史學工作者和廣大青年學生的重視和信任。
除此之外,任何空洞的指責與痛心疾首都無濟于事。筆者個人近期將試圖以唯物史觀的理論和方法,對涉及歷史規(guī)律的有關問題進行一些初步探討。同時,真誠地希望志同道合者能夠分工合作,共同為唯物史觀的復興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