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政府與常勝軍

摘 要：常勝軍是太平天國運動時期出現的規模最大的一支洋槍隊，在該軍合法化以后，清政府對它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清政府對該軍的利用和控制政策有一個變化過程，大體上可分為兩個階段。清政府對常勝軍的利用產生了頗為重要的歷史影響。

關鍵詞：清政府；常勝軍；太平天國

中圖分類號：K25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0559-8095(2006)01-0033-06

作者簡介：葉鳳剛（1969-），男，江蘇淮陰人，菏澤學院社科系講師，研究方向為太平天國史。

常勝軍是太平天國運動時期出現最早、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支洋槍隊，這支軍隊對于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曾起過很重要的作用。那么，這支中西混合軍隊最初是如何得到清政府重視的？對于這支特殊的軍隊，清政府又是如何加以利用和控制的？對由此產生的結果和影響應作如何評價？本文試圖就上述問題作出嘗試性研究。

一

常勝軍出現于1860年夏，但清政府承認其合法化并加以重用卻是在1862年初。

1860年初，當李秀成的太平軍向上海勝利進軍時，驚慌失措的清政府地方官紳在未經中央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向英法方面提出借師“助剿”的請求，在遭到拒絕的情況下，地方官紳轉而考慮自行征募外國人組成雇傭軍。同年夏組建的華爾洋槍隊就是這種“自行征募”的產物。

對于上海出現的洋槍隊，清最高統治者咸豐帝明確表示了反對意見。他在1860年7月3日的一份上諭中說：“至借用夷兵，本非善策，后患何可勝言，該撫（薛煥）已由吳煦雇募呂宋夷人百人，作為夷勇，欲帶赴嘉定、太倉、昆山一路會同民團相機進剿，呂宋雖與英法不同，然究系英法黨羽，且據勞崇光奏稱，英夷由呂宋購買馬匹等語，難保呂宋內不無英夷，況夷勇百人亦無濟于事，務當量為遣回，勿使夷人得以藉口。”^［1］（P1974）

咸豐帝之所以反對使用華爾軍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受當時形勢影響。當時中外雙方尚處于緊張狀態。在1859年大沽口軍事沖突后，英法兩國積極策劃新的侵略戰爭，1860年6月，英法兩國的軍隊已在大連灣、芝罘集結，部署進攻天津、北京。在英法大規模進攻開始之前，咸豐既不甘心完全接受英法提出的和約條件，又不切實際地對和局抱有幻想。因此，咸豐不希望因“區區百名夷人”而影響大局。他擔心使用上述洋槍隊會為英法的進一步侵略提供借口，給本已陷入危機之中的中外關系招來更多的麻煩。二是因為咸豐帝反對借師助剿。在此之前，咸豐帝曾以十分嚴厲的態度批評了地方大員的借師主張和行為，他認為借師助剿有損于大清天朝上國的尊嚴，“更使該夷輕視中國”；而且還擔心英法會趁機深入，“或勾結逆匪”，“后患無窮”。咸豐帝對借師助剿的態度自然也影響到他對洋槍隊的態度。

清政府正式承認華爾洋槍隊并加以利用始于1862年。

1862年初清政府下令：“華爾著賞給四品頂帶花翎，仍令在松江剿賊。”^［2］（卷4，P26）不久，清政府又令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將華爾愿入中國版藉一事，先向各國使臣在京者豫先講說明確，再交內閣發鈔，以免各國有所藉口”。^［2］（卷4，P28）這樣，清政府正式承認了華爾洋槍隊的存在。

清政府之所以承認并正式利用常勝軍，首先是因為當時清軍無法有效地抵御太平軍的進攻，而常勝軍卻表現得很出色。到1862年初，華爾洋槍隊已初具規模，而且“疊經出隊能以少勝多”，“頗為逆賊所畏”，地方官還多次為華爾請旨嘉獎，“以資激勸”。正是因為該洋槍隊“素稱得力”，而清政府的兵力又“不敷堵剿”，所以清政府決定利用常勝軍以對抗太平軍。

其次，常勝軍的合法化也與清政府“借師助剿”政策的形成有很大關聯。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法俄曾率先向清政府表示助剿的意向，經過討論，以咸豐帝為首的清政府再一次否定了借師助剿。但是此后，隨著咸豐帝的去世和北京政變的發生，清政府的權力中樞發生了變化。北京政變后，一向反對借師助剿的肅順集團垮臺，而傾向借師的奕纈集團和慈禧掌握了政權。奕纈等人對于外部形勢的了解較肅順等更為清醒，認為“英法并不利我土地人民，似于前代事稍異”，^［3］（P412）在他們看來，英法只是“肢體之患”，俄國是“肘腋之憂”，而太平軍和捻軍才是真正的“心腹之害”，早在咸豐帝去世前的1861年初，奕纈等人便已提出了聯合英法以對抗太平軍與捻軍的主張。北京政變后清政府權力中樞的變化為“借師”政策的形成掃除了內部障礙，此后不久，清政府的借師政策最終形成。1862年1月，清政府頒布了借師助剿的上諭：“上海情形實屬萬分危急，借師助剿一節，業經總理衙門與英法駐京使臣商酌，軍務至緊，若必俟總理衙門在京商酌，轉至稽遲，所有借師助剿，即著薛煥會同前次呈請各紳商與英法兩國迅速籌商，克日辦理，但于剿賊有裨，朕必不為遙制。”^［2］（卷4，P2-4）

既然“借師助剿”已成為清政府的政策，那么重視和利用已有的洋槍隊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了。其實從廣義上看，利用由外國人訓練和指揮的洋槍隊本身就是屬于“借師”活動的范疇，而華爾洋槍隊由不合法到合法化恰恰反映了清政府對待外援的態度。

二

清政府對常勝軍的利用和控馭可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自常勝軍合法化到華爾戰死。這一階段，清政府因為兵力不足，對常勝軍以利用為主，但在利用過程中，因發現問題，因而又有防范之意。

1862年初，清政府下令：“華爾洋槍隊如能得力，即著多挑丁壯交華爾等教練，庶兵既精而力不薄方可當大敵。”^［2］（卷4，P45）看來清政府已決定充分利用這支武裝了。

其實，在此之前，江蘇地方官便已采取措施以加強華爾軍的實力。上海道臺吳煦是洋槍隊的始作俑者之一，此人一向認為“與其以餉養兵不如以餉豢夷”，因此吳煦對常勝軍的支持自不待言，事實上，華爾軍之所以能在重重阻力下延續下來就與吳煦的努力有很大關聯。

蘇撫薛煥是“借師助剿”的倡導者之一，此人曾自稱“當此用人之際，未敢拘泥成格”，因此重用華爾。他認為“若第練成勁旅歸我節制，其法實為盡善”。^［4］（卷5，P34-35）當時，薛煥的部下多是一些疲弊之卒，根本抵擋不住太平軍的進攻。因此，薛煥、吳煦特意加強華爾軍的實力，在接到諭旨之前已“續挑壯勇歸并訓練，以期日漸增多，均成勁旅”，經吳煦、薛煥幾次增添，華爾又自行召募，到1862年3、4月間，華爾軍已增至三千多人甚至更多。遵照吳煦所請，薛煥于同年2月間將這支軍隊定名為“常勝軍”。

隨著華爾軍實力的不斷增強，薛煥在一定程度上已表現出對常勝軍的倚重，他說：“所賴常勝軍以少勝多，頗為逆賊所畏，是以飭令養精蓄銳，備豫不虞，庶可先聲奪人，以挽危機而當大敵。”^［2］（卷4，P51）薛煥儼然已把常勝軍視為克敵的法寶，因此他“每戰必飭官軍策應，以仰體保全護惜之鴻恩”。

盡管薛煥對常勝軍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作為地方大員，他畢竟不同于那些只知利用而不計后果的買辦官紳，如吳煦、楊坊等人。職責所關，使他對常勝軍不得不保持應有的警惕，即“隨時隨事以防間”。^［5］（卷10，P46）經過長期觀察，他終于得出了“常勝軍不宜過多”的結論。他在奏折中說，“華爾操練士卒固然認真，然而察其才力也止于三千人，過多恐不能盡精”，又說，“然臣窺華爾近時漸覺志滿氣驕隱然以常勝軍為已所部，進止自為主持，每遇出隊不能如官軍之令下即行，有不受羈縻之意，且每戰必求重賞，奚壑亦未易盈，外國人嗜利好勝積習固然，但性與人殊，心尤難測”。因此他認為，“惟當默為裁制，化其桀驁之氣，萬一所部過多恐有尾大不掉之患”。^［4］（卷5，P34-35）

這種情況引起了清政府的注意，清廷認為，這是華爾在屢勝之后“漸形驕恣”的表現，“不可不豫為裁制，以潛消其尾大不掉之患”。對策是：一，化其驕氣，“現在李鴻章所帶湘勇到滬即可將滬上各營加整頓，不必專藉華爾之軍方能剿賊”。二，控制人數以防尾大不掉，“如果兵力已敷堵剿，即可無須再添，以杜后患”。^［4］（卷5[HT5”SS]，P36）

不久，清政府獲得證實，華爾于賞加副將銜后仍未“纏發易服”，因此，認為“其不受鈐束已可概見”。但清政府又不愿馬上撤掉華爾，因為“惟現在既用其力，不得不于裁制之中仍寓羈縻之意，”^［4］（卷5，P51）這恰恰反映了清政府對洋將既要利用又要防范的矛盾心態。

1862年4月，李鴻章署理江蘇巡撫，駐軍上海，主持軍務。當時淮軍僅四千人，裝備極差，被稱為“叫化子軍”，清廷諭令李鴻章，要“體察洋人之性，設法籠絡，上海洋槍隊頗資得力，要多為教演，以鼓舞洋人，至于華爾等人，因其名利兼圖，故此要遇事牢籠，毋惜小費”。^［6］（P40）不久又下令：“至華爾志滿氣驕，恐日久不受羈縻，李鴻章、左宗棠均隨時留心防范，俾得受我鈐束常為我用。”^［7］（卷6，P19-20）

李鴻章稟承清廷旨意，根據形勢的需要，于防范之中對華爾軍進行了有效的利用。李鴻章對華爾軍的利用是：一、因為“華爾打仗實系奮勇，壯士四千余人，洋人利器彼盡有之”，因而“曲意籠絡，冀為我用以助中國兵力所不逮”；二、通過華爾請外國鐵匠，代購洋槍，“若學得一兩件好處，于軍事通商大局皆有小益”；三、通過華爾密切自已同英法的關系，借助英法的用量鎮壓“叛亂”。他認為：“華爾勢能傾覆上海眾洋人，華爾同洋人何伯等宜同膠漆”，因此，李鴻章“欲結一人之心，以聯各國之好。”^［8］（P2377）

李鴻章對華爾的籠絡是有成效的。華爾不僅幫助李鴻章鎮壓太平軍，戰功卓著，并且為淮軍的建設提供建議和幫助，而且以獨特的身份起著密切李鴻章與英法關系的媒介作用。這是李鴻章能夠得到英法各國在政治上、軍事上、財政上大力支持的重要因素之一。

第二階段，從白齊文主軍到常勝軍遣散。這一階段是淮軍兵力不斷增強、清政府戰爭形勢不斷好轉、常勝軍地位相對下降的過程，也是清政府努力收回兵權，加強控制，直至將其遣散的過程，同時也是最終完成對常勝軍利用的過程。

1862年8月華爾戰死后，李鴻章上奏說：“至常勝軍除前調赴寧波，由寧波應付糧餉外，現留松江者據吳煦稟稱共有四千五百余名，一向由華爾教練，口糧極重，每月需餉不下七八萬兩，惟華爾新亡，一時未便遣散，又華爾遺言擬暫交白齊文、法爾思德會同管帶……又據吳煦面稟，接法領事麥華佗照會，英國提督欲派兵頭接管此軍……今若由西人專管，恐未必悉就范圍，或改派華官經理，以符體制，又未必兩相浹洽，經臣與吳煦再四商議，自當仍令該關道吳煦會同楊坊統帶，其白齊文、法爾思德是否勝任并應否允準英人派人幫同教練之處，由該道妥籌飭遵，如白齊文果忠勇出力，亦責成該道秉公核辦，該軍仍應聽臣調度，并隨時察酌。”^［6］（P77-78）李鴻章在奏折中談了兩個核心問題，一是常勝軍的統領問題，一是人數問題。這兩個問題引起了清政府的注意，諭令李鴻章：“常勝軍素稱得力，第前據薛煥奏稱募足三千名，何以此次留松江者有四千五百余名，是此軍為數不少，白齊文能否勝任，將來能否就我范圍，不可不豫行籌及，恐稍涉遷就，日后轉成尾大不掉之勢，徒糜餉項，不如交中國大員管帶，易為駕馭，或一時無此勝任之員，仍須暫交白齊文接統其眾，以示籠絡，蓍薛煥李鴻章悉心察度，毋貽后患，至英國提督欲派兵頭接管尤多窒礙，著薛煥李鴻章設法阻止如其再三懇請，亦必如華爾之歸中國版圖，受我節制方可允行。”^［9］（卷9，P13-14）

以上情況表明，清政府已有派員接管常勝軍的想法，但又有顧慮，一時也猶豫不決，最后仍令薛煥、李鴻章“相機辦理”。不久英國人改變主意，水師提督何伯與陸路提督士迪佛立向清政府推薦白齊文，認為他完全可以勝任，無須由英國派員接管。對此，清政府認為，“自應暫為允準，令其統帶”，但又認為“惟此軍勇丁已屬不少，若始終令外國人管帶，恐將來必至調運不靈。”^［5］（卷10，P2）清政府擔心“中國勇丁令外國人訓練，該勇久且忘其為中國人，必致中國官員不能駕馭，”認為“此時或未能派員接管，將來必須令中國得力員弁隨時與兵丁一同學習，俾資管帶，次第收回兵權，最為有益。”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清政府下令“白齊文所統常勝軍，如或不聽調度，即著李鴻章派令勇往知兵之鎮將接替。”^［5］（卷10，P15）可見清政府收回兵權的醞釀仍在繼續。

1862年10月，薛煥和李鴻章聯名上奏，對常勝軍問題提出幾點建議：一、白齊文接管常勝軍期間，“所有調遣鈐制一切事宜”應仍由吳楊轉飭，“不準原薦力保之人置身事外。”二、由李恒嵩協同管束，并暗中稽查，“俟久與相習再行酌辦”。三、常勝軍人數“就現存實數截止”，“不準再行增添”，“倘或不能得力，即將人數口糧酌量裁減。”^［5］（卷10，P44）以上三條仍然是圍繞兵權問題和人數問題的，對此，清政府完全同意，隨即下令：“白齊文能否勝任及是否就我范圍，即著薛煥李鴻章隨時察看，酌量辦理，”“著傳諭李恒嵩令其留心稽察，如與該勇丁熟悉后，足以獨力鈐制，不妨密行稟聞，聽李鴻章酌辦。”^［5］（卷10，P49）在這里，清政府的意圖十分明顯，即準備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由李恒嵩接替白齊文收回兵權。

李鴻章對常勝軍的態度如何，與常勝軍的表現有關，也與常勝軍的存在是否有利于淮軍的集團利益有關。白齊文接統常勝軍后，常勝軍“日益驕蹇”，“獷悍難制”，“兵勇滋事”，軍紀敗壞現象非常嚴重。此外，常勝軍“費銀甚巨”、“薪糧夫價一切軍火支應視官軍加至數倍，長夫炮船經費月需餉銀七八萬銀。”^［10］（卷12，P53-54）這種巨大的財政開支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淮軍的發展。

基于上述情況，李鴻章“籌思累月，久欲稍加裁抑”，然而，又不敢貿然行事，因為“事關中外交涉之端”，未便輕易發難，而1862年底白齊文奪餉毆官的事件恰好為整頓常勝軍提供了機會。李鴻章借助英國人力量將白齊文革職，并與英方協商管理常勝軍辦法，雙方決定，常勝軍由英國派軍官統帶，清政府派員會帶。對此，李鴻章在奏折中解釋說：“且疊奉寄諭，令派中國大員接管，自應欽遵妥辦，惟常勝軍人數過眾，獷悍難制，其帶兵弁目百數十名，皆系外國人，與該勇相習日久，若管帶驟易生手，呼應難靈，轉生事端，而各弁目素畏英國之強，內又有英國派去數人，當此白齊文反噬之際，非英國派人暫管不能令行禁止。”^［10］（卷12，P5-6）看來李鴻章選用英國人做管帶也是萬不得已的事情。

1863年1月，李鴻章與士迪佛立簽訂了《統帶常勝軍協議》。協議主要對以下幾方面進行了規定：一、關于常勝軍的節制調遣權，規定雙方管帶均應聽撫臺節制。凡常勝軍出隊，如遠在百里以外攻打城池，須與英法兩國商量，“至臨警調度以及附近出隊不必拘定”。二、關于英方管帶官權力的限制，協議規定：常勝軍的糧餉由李鴻章另派官員經管，約束營規裁減勇數，一切章程應由中國主持經理，該管帶官不得干預；松江內外地方事宜管帶官不得干預；購買軍火須有撫臣文書，管帶官不準私購；懲辦諸勇須聽中國會帶官主意等。按照這些規定，外國管帶只剩下領兵打仗和教練軍隊的權力了。三、關于軍隊的數量，協議規定：常勝軍兵額應裁至三千人，如將來關稅短絀，尚可裁減。四、在節減軍費方面，規定“減長夫額數口糧”，刪除病房及日用費用等種種浮濫之款。

通過上述規定，李鴻章把常勝軍餉銀從七、八萬兩減至四萬兩，使外國管帶的權力受到很大的限制，并使其直接聽命于李鴻章本人。盡管李鴻章未能實現清政府一再強調的“派員接管”的夙愿，清廷對李鴻章的整頓還是比較滿意的，認為“各條約均能斟酌盡善，從此漸收兵柄，一切可由中國主持，庶無尾大不掉之患。”^［10］（卷12，P55）

顯然，通過這次整頓，清政府對常勝軍的控制加強了，此后，常勝軍也比以前更加有效地服務于清政府，但是風險是依然存在的，1863年5月31日的“蘇州殺降事件”表明，對于外國管帶清政府很難實現真正有效的控制。

三

總體上說，清政府對常勝軍的利用是成功的，既達到了利用它鎮壓太平天國起義的目的，又未給主權造成太大的損害。之所以能夠如此，首先是由于中外關系的變化。第二次鴉片戰爭后，英法為了維護既得利益，逐漸形成并執行了“助清平叛”的對華政策，與此同時，清政府也逐漸形成了借師助剿政策，這是清政府能夠成功利用常勝軍的根本原因。其次是因為清政府在利用常勝軍的過程中重視對常勝軍的駕馭和管理，如約束洋將，限制人數，盡可能削弱和抵制外國官方對常勝軍的控制，時刻不忘“羈縻”和收回兵權，謹防出現“尾大不掉”和政府失控的局面，這也是清政府成功利用常勝軍的又一重要原因。對于清政府在利用和控制常勝軍過程中，為維護主權所作出的努力是應該加以肯定的。清政府利用常勝軍等洋槍隊鎮壓了太平天國起義，維持了政權的統治，這是其主要影響。

美國學者賈西爾認為：“戰略上華爾與戈登所成就者，蓋在于使太平軍不能侵入上海，如其一得上海則滿清必倒，但在清軍掌握中則為李鴻章保守稅關，使其得以利用關稅打擊太平軍，如果太平軍一旦得此海港自由出入，便可由此大量購買長槍火炮彈藥及戰船，籍以加強其戰斗力了，在1861、1862兩年間，不需要甚么便足以扭轉勝敗的關鍵，使太平軍得占優勢，而華爾、戈登的作用就是把持這種關鍵，使太平軍的作戰形勢不得好轉。”^［11］（P1128-1129）

由于得到英法的支持，因而常勝軍在戰略上的作用是不容低估的。由于掌握著先進武器，因而在許多戰役中常勝軍都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如太倉戰役、蘇州戰役、富陽戰役等。有人曾對洋槍隊與太平軍交戰的傷亡情況作過統計，在眾多的戰斗中，雙方傷亡對比之懸殊是非常驚人的。^［11］（P1134-1138）這同樣說明了常勝軍在戰爭中的重要性。梁啟超曾經評價說：“李鴻章平吳大業，固由淮軍部將驍勇堅忍，而其得力于華爾戈登者實多……蓋本朝絕而復續，英法人有大功矣。”^［12］（P26-27）

清政府對常勝軍等洋槍隊的利用還帶來一個副產品，即對晚清軍事近代化產生了影響。晚清軍事近代化發端于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時期，主要表現為采用西式武器、采用西方的方法訓練軍隊和建立近代軍事工業。這種軍事近代化最初開始于李鴻章的淮軍，然后漸次影響到其他軍隊。常勝軍對晚清軍事近代化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常勝軍的近代化裝備誘發了淮軍的軍事改革。李鴻章由于經常目睹常勝軍及英法軍對太平軍的戰爭，體會到利用近代化武器對付太平軍的功效，因而對洋槍洋炮推崇備至，從而產生了學習常勝軍進行軍事改革的思想。他說：“若駐上海久而不能資取洋人之長技，則咎悔多矣。”

第二，常勝軍的存在為淮軍的軍事改革提供了便利。李鴻章的軍事改革是：廣泛購買西洋軍火，使淮軍的武器裝備西方化，聘請洋教練教習洋槍洋炮。在這些方面李鴻章都從常勝軍那里獲得了不少好處。李鴻章通過華爾購買軍火，不僅用于裝備淮軍，還分送給曾國荃、左宗棠的湘軍。淮軍中聘請的洋教練大多來自常勝軍，或由常勝軍推薦而來，淮軍程學啟部和劉銘傳部都有洋人執教。李鴻章還利用常勝軍中的華藉軍官學習西洋操法。如李鴻章將常勝軍中華藉軍官沈紹勛等所著的《泰西操法》六卷和《地雷圖記》二卷刊行全軍，并聘請華藉軍官李錫增、陳云廷等任淮軍教練。李鴻章的軍事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到1862年末，李鴻章的軍隊已有洋槍千余支，雇傭了六七名來自常勝軍的西方教練，不到一年，淮軍就擴充到四萬余人。這時它已擁有一萬余支來復槍、若干門大炮及幾十個外國教練，淮軍的戰斗力也大大增強了。關于淮軍的軍事改革，王纐運評價說：“淮軍本自湘軍以興，未一年盡改舊制，后之湘軍更效之。”^［13］（P2）這種變化是與常勝軍的影響分不開的。

第三，常勝軍遣散后，部分資源得到再利用。該軍遣散后，武器全部轉交淮軍。據說這批軍火占淮軍軍火總量的一半，常勝軍的兵工廠和所有軍工器械也被接管。曾任常勝軍分隊指揮的馬格里，后來長期主持金陵機器局。常勝軍遣散后被留下來的近千人加入淮軍，成為后來鳳凰山軍事訓練基地的核心力量。所有這些，對于晚清軍事近代化，都有或多或少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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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 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