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的社會主義民主理論研究

黨的十六大報告強調指出：“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要目標。”從理論的高度弄清什么是社會主義民主、為什么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和怎樣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對于理解這一目標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圍繞上述三個根本問題，鄧小平通過對比社會主義與民主，社會主義民主與無產階級專政、資本主義民主之間的異同給出了有關社會主義民主的概念框架，同時他還從國際和國內、歷史和現實兩個層面論證了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必要性。在此基礎上，鄧小平提出了加強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若干原則性指導意見。

一

“什么是社會主義民主”亦即社會主義民主的涵義問題是三個根本問題中最具基礎意義的問題，對這一問題的回答直接關系到后兩個問題能否順利解決。鄧小平雖然和其他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一樣未能直接給出社會主義民主的明確的定義，但卻通過對比社會主義與民主、社會主義民主與無產隊級專政以及社會主義民主資本主義民主的異同，初步界定了社會主義民主的概念框架，從而為進一步研究社會主義民主問題奠定了理論基礎。

早在1916年，列寧就提出過一個著名的論段：“沒有民主，就不可能有社會主義，這包括兩個意思：（1）無產階級如果不通過爭取民主的斗爭為社會主義革命作好準備，它就不能實現這個革命；（2）勝利了的社會主義如果不實行充分的民主，就不能保持它所取得的勝利，并且引導人類走向國家的消亡”。

這一論斷的科學性早已為20世紀社會主義運動的實踐證明，鄧小平繼承了列寧這一思想，在總結歷史經驗教訓的同時更加鮮明地指出：“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代化。”這句話顯然也包含兩層意思：（1）民主作為社會主義追求的目標之一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內在屬性。經濟上的社會主義公有制反映在上層建筑上必然要求生產資料的占有者即最廣大的勞動人民充分享有民主權利，實行人民民主制度，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就是人民當家作主。（2）民主作為實現社會主義的重要手段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得以順利開展的政治保障。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都要靠繼續發展社會主義民主來保證和支持。民主之于社會主義是目的與手段的辯證統一，二者相互聯系，不可分割，“社會主義愈發展，民主也愈發展。”反之亦然。

關于社會主義民主與無產階級專政的關系，鄧小平認為二者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無產階級專政對于人民來說就是社會主義民主，是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和其他勞動者所共同享受民主，是歷史上最廣泛的民主。”同時“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決不可以不要對敵視社會主義的勢力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只有絕大多數人民享有高度的民主，才能夠對極少數敵人實行有效的專政；只有對極少數敵人實行專政，才能夠充分保障絕大多數人民的民主權利。”可見，民主與專政二者之間相互依存，共同統一于人民民主專政這一國體中，二者根本目的都是為了鞏固社會主義的國家政權、維護人民當家作主的地位。鄧小平在肯定社會主義民主與無產階級專政二者之間的聯系后也指出了二者之間的區別，他認為這種區別主要體現在二者所針對的對象各不相同；民主是人民內部的民主，專政是對敵人專政，二者不能混為一談。任何鼓吹超階級民主的觀點都是錯誤的，而不分敵我的專政只會在人民內部造成分裂與動蕩，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此外鄧小平還通過對比社會主義民主與資本主義民主異同給出了社會主義民主的四個基本特征。他說：“關于民主，我們大陸講社會主義民主，和資產階級民主的概念不同。”這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民主的根本性質不同，“中國人民今天所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會主義民主或稱人民民主，而不是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的民主。”在民主的真實性方面，由于社會主義民主是絕大多數人的民主與極少數敵對分子專政的統一，民主的主體是廣大勞動人民，因而具有空前的廣泛性，最真實的民主，而資本主義民主是少數資產階級的民主與對廣大勞動人民專政的統一，民主的主體是少數資本家，因而是虛偽的民主。三是民主的經濟基礎不同。社會主義民主是直接建立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基礎之上的，而資本主義民主則與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制相聯系。四是民主的體現形式與保障機制不同。“西方的民主就是三權分立，多黨競選等等。我們并不反對西方國家這樣搞，但是我們中國大陸不搞多黨競選，不搞三權分立、兩院制。我們實行的就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院制，這最符合中國實際。”

二

在弄清什么是社會主義民主之后，一個新的問題產生了：社會主義為什么要實行民主，亦即實行社會主義民主的必要性是什么。鄧小平對此給予了明確闡釋，歸納起來不外乎以下三點：

(一)社會主義必須實行民主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

如前文所述，民主作為一種國家形態是歷史的、具體的。當民主發展到社會主義階段時，民主就從本質上和社會主義融為一體了。民主既是社會主義所追求的目標之一又是社會主義建設得以順利開展的政治保障。經濟上的生產資料公有制反映在政治上必然要求在生產資料的戰有者即廣大勞動人民中間實行普遍的真實的民主。此外，社會主義要想占勝資本主義，不僅要創造出比資本主義更高水平的物質文明，還要創造出更高水平的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雖然民主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但這并不意味著只要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民主政治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相反在社會主義國家發展史上都曾程度不同地出現過破壞民主法制的領袖個人專斷現象，因而對于社會主義國家來說發展民主的任務依然任道重遠。

(二)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是抵御封建遺毒侵襲的有力武器

由于歷史的原因，社會主義制度并未像馬、恩預料的那樣在歐美發達國家建立，而是在蘇聯、中國等封建專制傳統較強的落后國家建立。在這些國家內部由于歷史發展的慣性作用，封建專制的傳統的影響在短期內無法肅清，時刻威脅到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開展。鄧小平認為封建專制殘余現階段在政治生活中主要表現為“官僚主義現象，權力過分集中的現象，家長制現象，干部領導職務終身制現象和形形色色的特權現象。”鑒于歷史和現實的教訓，鄧小平認為“現在應該明確提出繼續肅清思想政治方面的封建主義殘余的影響的任務”，大力推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無疑是根治封建遺毒的一劑良藥。

(三)社會主義必須實行民主是總結國際共運和中國革命斗爭實踐得出的結論

十月革命勝利后，為了應對國內外危局，列寧和布爾什維克黨決定實行“戰時共產主義政策”，這在當時發揮了積極作用，但其高度集中的權力運作機制卻對后世產生了許多消極的影響。列寧逝世后，斯大林逐漸控制了黨政軍大權，在整個蘇聯社會逐步建立了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制，通稱蘇聯模式或斯大林模式。在這種模式下，權力高度集中，個人專斷和個人崇拜之風盛行，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遭到嚴重破壞，從而嚴重扼殺了社會主義的生機與活力，這也是導致蘇聯解體的深層歷史原因。由于斯大林和蘇共在國際共運中的特殊地位，蘇聯模式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鄧小平認為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中出現的違反民主原則的現象，“同我國歷史上封建專制主義的影響有關，也同共產國際時期實行的各國黨的工作中領導者個人高度集權的傳統有關。”社會主義在蘇聯的失敗以及中國“文革”的悲劇充分證明，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后要想鞏固并發展既有成果就必須在發展生產力的同時，大力推進民主政治建設，當然鄧小平所講的民主并不是極端民主化的無政府主義，“抽象地空談民主，那就必然會造成極端民主化和無政府主義的嚴重泛濫，造成安定團結政治局面的徹底破壞，造成四個現代化的徹底失敗。”所以他主張把“對人民的民主和對敵人的專政結合起來，把民主和集中、民主和法制、民主和紀律、民主和黨的領導結合起來。”

三

“怎樣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是鄧小平社會主義民主觀的核心內容，如果說“為什么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講的是社會主義實行民主的必要性的話，那么“怎樣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則關注的是發展社會主義民主的可能性問題。圍繞這一核心問題，鄧小平提出了以下三條建議：

（一）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就必須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處理好人民民主與黨內民主的關系

鄧小平認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必須在黨的領導下有秩序地進行，因為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才能保證民主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才能保證人民民主權利的實現。反之，如果削弱或拋棄了黨的領導，“事實上，只能導致無政府主義，導致社會主義事業的瓦解和覆滅。”關于如何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鄧小平認為：“首先是黨政要分開，解決黨如何善于領導的問題。這是關鍵，要放在第一位。”以往在計劃經濟體制下黨政不分、以黨代政現象常有發生，嚴重阻礙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開展。針對這一問題，鄧小平反復強調：“今后凡屬政府職權范圍內的工作，都是由國務院和地方各級政府討論、決定和發布文件，不再由黨中央和地方各級黨委發指示、作決定。”黨委“應該只管大事，不能管小事。黨委不要設經濟管理部門，那些部門的工作應該由政府去管。”此外鄧小平還認為黨內民主與社會主義民主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二者根本目標都是為了“造成一個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那樣一種政治局面。”所以鄧小平經常把黨內民主建設與人民民主建設相提并論。

（二）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就必須處理好民主與法制的關系，大力健全并完善社會主義法制

鄧小平認為“發揚社會主義民主，健全社會主義法制，兩方面是統一的。”首先社會主義法制是社會主義民主得以實現的保障。法律不僅規定了公民享有的各種民主權利，而且還規定了人們通過何種形式和途徑行使這些權利以及對侵犯公民合法權利的行為和個體的懲罰措施，從而有效地促進了社會民主生活的法制化、規范化。其次民主權利的行使必須依法進行。民主如果脫離了法制就不可避免地導致無政府主義和極端民主化，事實上法律對民主的限制并不是對民主權利的剝奪，而恰是實行民主權利的必要條件。正如馬克思所言：“法律不是壓制自由的手段，正如壓力定律不是阻止運動的手段一樣。———法典就是人民自由的圣經。”鄧小平繼承了馬克思這一思想，他認為只有依法行使民主權利，才有正常的社會生活秩序，民主的發展才能步入正確的軌道。

（三）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就必須大力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從制度上探索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之路

鄧小平認為政治體制改革是實現政治民主化的必由之路，其目的就是要消除官僚主義、發展社會主義民主，調動人民和基層單位的積極性。由于中國的政治體制有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蘇聯模式的影響，蘇聯模式下的許多弊端在中國表現也極為明顯，如權力過分集中的問題、黨政不分的問題、官僚主義問題等等。這些弊端的存在不僅破壞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優越性的發揮而且嚴重影響了經濟體制改革的開展，造成了行政效率的低下。因而鄧小平主張對政治體制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其措施有三：一是權力要下放。權力過分集中于中央和各級黨委，地方和各級政府積極性就無法調動起來，從而“妨礙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和黨的民主集中制的實行，妨礙社會主義建設的發展，妨礙集體智慧的發揮，容易造成個人專斷，破壞集體領導，也是在新的條件下產生官僚主義的一個重要原因。”為此，鄧小平主張縱向放權以擴大地方和基層自主權，尤其是要把權力下放給基層和勞動者。二是黨政要分開。鄧小平認為堅持黨的領導并不等于黨委包辦一切事務，相反，應當把一切有關社會經濟管理的職能轉讓給政府，黨的領導應主要體現為政治領導和思想領導。三是要精簡機構。鄧小平認為為了提高行政效率，就必須改革計劃經濟體制下機構龐雜、人浮于事、官僚主義盛行的局面，對政府機構要進行適當的裁撤與合并，這樣既減輕了財政負擔，又提高了辦事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