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好,第一是虹橋,楊柳綠齊三尺雨,櫻桃紅破一聲簫,處處駐蘭橈。”偶然讀到清代詩人費軒的這首詩,心中頓感困惑:在名勝薈萃、風物繁多的揚州城,為何“第一是虹橋”呢?
虹橋橫臥于瘦西湖上,最初是明人所架的一座木橋,因其欄桿為紅色而取名“紅橋”。清人對之進行改建,成為單拱石橋,因其橫跨于水,如長虹臥波,而紅欄又不在,故更名為“虹橋”。 明清時代,因虹橋東西南北有“柳湖春泛”、“賀浦熏風”、“紅橋修契”、 “冶春詩社”四景,將湖光山色與人文意蘊完美結合,堪稱人間絕佳之境,故古人贊其第一。
虹橋飛跨水當中,
一字欄桿九曲紅;
日午畫船橋下過,
衣香人影太匆匆。
如今再信步上橋,腦海中的虹橋影像已斑駁疏淡,人影飛逝,衣香彌留,不禁想到自己是否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蛛絲一樣的痕跡呢?抬望眼,南面“柳湖春泛”,微風偶然拂過湖面,微波泛起粼粼波光,岸上翠柳舞動,風姿綽約;西北則亭臺重疊,竹木交加,濃淡相宜;北面荷葉連天,荷香陣陣。佇立于虹橋之上,仿佛置身于一幅“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山水風景畫之中,依稀領略到詩中所描繪的“揚州好,第一是虹橋”的意蘊。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落日的余暉斜射在橋面上,水汽無從發散,全然朦朧成了夢境。一切物象都淡下來,彎月淡,湖中的月影更淡,嵌在中間的湖心島本應濃一點,卻也只留了一痕淡紫,而從西邊反射過來的霞光,也只是在淡紫外加了幾分暖意。
水天之間一派迷離,不再有物象,更不再有細節,只剩下極收斂和諧的光色。然而,即使身處夢境般的美妙勝景,也會時不時地被不絕于耳的吵鬧聲驚醒。睹喧囂浮華的塵世,觸橋欄上的斑駁傷痕 人游至此,猶恐危及生命,怎會再生閑情、作攬勝之眺、發思古之情呢?美妙的風光依舊,深厚的文化內涵卻已不在。
望著橋下緩緩東去的流水,我突然想起孔夫子的一句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看來要真正領略揚州的第一勝景,只有到古人的詩書中去追尋那早已散失的文明碎片了。
潺潺的水聲曾唱和過無數詩人的吟詠,盈盈的春潮曾蕩漾過晝夜群集的畫舫,粼粼的波光曾照過康乾帝王的龍舟。
而虹橋卻始終寂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