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生于1980年初的耿蕭在那一群少年作家中顯得有點超齡了,但見其諸多“驚世駭俗”之語,確有著少不更事的狂傲。他曾對文學不屑一顧,曾對作家不屑一顧,他說他就是“文化流氓”。采訪前,我想像著這個“80后”作家時尚、叛逆的樣子,然而當我們正式見面的時候,我才發現面前的這個有著一堆另類語錄的少年作家看上去中規中矩,既不前衛也不先鋒,在今天的孩子們看來甚至還顯得有點“土”。
采訪一開始的第一個問題是耿蕭向我提出的,他想知道我對他作品的評價。或許我的回答沒有合他的心意,他拋出一句“那你寫本書我看看”,又說“要學會謙虛”。于是我反問他如何評價自己的作品,他用了我們都熟悉的回答:“交給讀者去評判吧。”既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自己就不給自己獻花了。”
于是,我們的采訪就這樣“兇猛”地開始。
工具還是寄托?
2002年,耿蕭寫了一本名為《高四兇猛》的書,據稱這本13萬字的書從動筆到出版只用了48天。去年年初,他又推出了一部長篇小說《四級愛情備忘錄》,并稱自己在半年內共寫了90萬字的東西,其中包括7部長篇小說、1部短篇小說和1部雜文集。
如此密集的創作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是個從小熱愛文學、熱衷寫作并且有著深厚文學底蘊的人。然而,耿蕭坦率的回答打破了我們的浪漫主義設想。對于最初寫作的緣由,他直接得出人意料:“沒錢了。”
自從大三發表了一篇文章之后,他發現創作也是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在一篇名為《我的文學夢想》的文章中,他曾仔細算過一筆賬:“一個月寫一本,出版了可以賺1萬多元,一年至少能賺20萬元。”在《四級愛情備忘錄》出版前,他也曾發出過這樣的豪言壯語:“賣不到100萬冊,我就下鄉養魚!”現在的耿蕭已不這么直白,他只是肯定了一下:“經濟利益當然是要考慮的。”
耿蕭是否喜歡文學,這讓人疑惑。他曾經對純文學不屑一顧,認為“純文學沒價值,浪費紙張,真的很難看。研究‘《紅樓夢》是誰寫的’沒多大意義,民工回憶錄都比它們有價值。”不過現在,他的態度似乎已有了些改變:“還算喜歡吧。我覺得文學給我提供了一個表露內心的通道,感謝文學。”中規中矩,讓人無從知曉這番改變是發自肺腑還是僅僅停留在語言的層面。不過耿蕭坦承自己平時閱讀財經類和政治類的書遠遠多過文學類書籍。至于寫作靈感,則“往往來自于別人的經歷”。
成名后的耿蕭,生活發生了多大的轉變?他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沒寫作,認識的女孩子絕對沒有現在這么多,這是最大的變化。”接著他補充道:“成名,以前想得多些,現在無所謂了。影響有正也有負,還是正大于負吧。比如引起別人的關注,這是好事。”
耿蕭說以后肯定還會繼續寫作,不過會偏向電視劇本創作方面,對于自己的寫作生涯,他設想得十分具體。那么,對其生活已經產生影響并將繼續發揮巨大作用的寫作對于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工具,讓更多的人認識你。”這是耿蕭的第一個答案。想了想,他又給出了第二個答案:“寄托心中的愿望。誘惑力嘛,相當于網絡游戲。”
作家還是商人?
“我瞧不起作家。當作家不是我的夢想。”這是耿蕭曾經的語錄。而半年之后的他已不再使用這般激烈的言詞。他解釋道:“我不喜歡躲在書房里胡編濫造的作家。作家有兩類,反映現實的和反映內心的。我是現實派的。”
耿蕭成名時,曾被冠以“王朔傳人”的名頭,他也自認是“師承”王朔,稱王朔是他唯一的偶像,并打出“無知者無畏”的旗號。采訪中,耿蕭再次提到是王朔的作品培養了他天性中的真誠和不羈。“但現在也喜歡周梅森、張平,因為他們引導我關注現實。”他多次用“現實”這個詞來表明自己當下的立場。
他曾經既稱自己是“文化流氓”,又稱自己是“文化商人”,并且對這兩個角色作了如下的定位:“‘文化流氓’就是文化的流氓,無知者無畏,敢于挑戰,無所畏懼,像孫悟空一樣。”“‘文化商人’懂文化,更懂商業,尊重規律,特別是商業規律。” 或許用耿蕭QQ的簽名檔能夠更具體地說明他對這兩個概念的詮釋:“把兄弟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來辦,兄弟才會把你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來辦!” 他說,這算是他的一個行為準則,而這也是等價交換的原則、市場的原則。
耿蕭也確實在不斷實踐著自己“文化商人”的理想。2003年,他與別人合伙成立了“耿蕭青春影視文學工作室”,并自任“戰略發展總監”。2005年他又四處尋找贊助,把自己的小說《四級愛情備忘錄》改編、拍攝成同名電影。最近,他正準備把這部小說拍成電
視劇。
對于冠在自己頭上的這個“80后作家”的稱號,耿蕭興趣寥寥:“我從來沒把自己當作家。”不過,他并不介意拿自己去與其他“80后作家”們作比較,他認為:“我比他們真。但是天時不如韓寒,地利不如郭敬明,但我可以設法占人和。”采訪中,他拿出他寫的“戰斗檄文”:一篇名為《我就是要造“新概念”的反》;另一篇標題是《就是要單挑青春文學各大幫派》,向以郭敬明為代表的“憂傷派”開炮。耿蕭認為“憂傷派”們“只是一群玩弄文字的僵尸,感性浮華的文字被他們玩成了一股頹靡無聊的文風,他們不想表達什么,也沒能力表達什么,他們就是告訴別人他們很無聊”。同時他順帶批判了那些“新概念出身”的寫手們拉幫結派,是“義和團團員互相拉攏”、互相貼金的做法。
我問他:“寫如此大張旗鼓的‘檄文’就不怕得罪人?”
他說:“哪些是敵人,哪些是朋友,我分得很清楚的。”
他要造“新概念”的反,卻又與《萌芽》的很多寫手是很好的朋友。在他所寫的新書出版稿上,便有這些朋友給他的高調評語。
功利主義還是英雄主義?
“文化流氓”也好,“文化商人”也罷,耿蕭想實現的理想都不在于此。之前顯得頗有幾分功利主義的他在談及理想的時候,出人意料地又顯出了一些英雄主義的色
彩來。
“我想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尤其是像我這樣出身平凡的人的命運,給他們機會。”
“我有三個理想:當警察,代表正義;當公務員,讓出身貧寒的年輕人得到更多公平的機會;當作家,讓作品去鼓舞人。作家我已經體驗過了,前面兩個理想,我相信自己會有機會去體驗。”
耿蕭坦承與去年相比,今年的自己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我現在用江澤民的思想武裝自己,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并以這個為工作準則。以前我是‘憤青’,很幼稚,現在是‘奮青’。”“實踐是一本最好的大書。”這些話聽上去,像極了另一種形式的語錄。
問及他短期內的目標,沒想到,與眾多大學里的普通學生一樣,這個一向來“不走尋常路”的年輕人也虔誠地表示自己想去考研。讀研之后呢?“做公務員。”
說到自己的性格,耿蕭又顯示出“兇猛”的一面。他說:“我是獅子座男生,要么不玩,要玩就要稱王稱霸。”不過同時,他覺得自己是典型的雙面人格的人,內心有張力,外表羞澀。比如,他張揚的內心并不常在現實生活中顯示出來,他喜歡獨自一人看書,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又比如,他不喜歡電影,唯一喜歡看的還是多年前的那部《我的野蠻女友》。但是他曾成立“耿蕭青春影視文學工作室”,并費了很大的力氣四處拉贊助,把自己的小說拍成電影,原因只是為了自我宣傳。寫作對他而言,某種程度上也是為此。
“功利,是為天下而功利。”他把自己的“功利”上升到這樣一個高度,一個打著“英雄主義”烙印的“功利”。
“我是個有理念的人,我會認真做人。”采訪的最后,耿蕭如是說。但這話總讓人感覺有一點莫名其妙。
在采訪中,耿蕭的言詞雖然不時迸發出激憤的味道,但態度上他是慷慨激昂,偶爾又沉默寡言的,相比過去的狂傲,說話時更多了幾分瞻前顧后的謹慎。
眼前的耿蕭,似乎談不上成熟。他只是矛盾,在矛盾中依稀“兇猛”著。
耿蕭語錄:
小有名氣、大有收益后,我的心又不安穩了。我想出書。現今出書的無非兩種人:一種就是借助文字拍賣自己生活的,比如衛慧、棉棉之流,像我這種打小就生活在餓不死也吃不飽的中庸生活環境里的孩子,哪有生活可賣?第二種就是慢慢磨練得到承認的,這條路對我來說雖然實際,可是耗時實在太過長久了,恐怕等我出書,也是胡子一大把該被喊“大爺”、被叫“大哥”了……
我很坦率地承認:我就是師承于王朔。的確,我沒有學院派那種撰文、說話也需要的極為饒舌的華麗詞藻。跟文學院學生相比,我沒看過多少文學作品。看到文學院的學生談及“主義”、“流派”如數家珍,特別是談到魯迅、張愛玲等我一知半解的文豪時更是滔滔不絕,就跟談他爹媽似的熟悉;或者能用文言文作千字文,更是心驚膽戰,嚇得我屁滾尿流。不承認差距不行啊……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飽受一種廣為流傳、奉為至理的文學理念的影響,那就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我不得不承認,這種理念造就了不少偉大的作家,比如錢鐘書,但更多的則是訓練出了一幫知識的奴隸。我不認為知識的廣狹和思想的深淺存在著一個正比關系。這就是我不尚閱讀而喜歡獨立思考的原因。我認為獨立思考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擺脫書本的束縛而敢于質疑。
真理就那么不可褻瀆?偶像就那么不可打倒?幻想就那么不可親近?
我相信事實絕對不是如此,時空變幻必然讓真理、偶像和幻想也跟著千變萬化。我會用自己的性靈寫作并努力證明這一點。
這就是我,一個剛進文壇的小子現在的文學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