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月是故鄉明。為了報考音樂學院,我卻不得不離鄉背井,在春寒料峭之時,來到大城市,白天打工,夜晚練琴。
我同所有進城打工的人一樣,在一個城中村里租下一間房子,作為寄生之地。那是一棟五層樓房,我住在一樓。白天,我在一家飯店里當雜工。晚上,八點左右我開始練琴。怕影響別人休息,我每晚只練到十點半。
大概是我練琴的第五天夜里,我剛練完舒伯特的小夜曲,把小提琴放進盒子里,收好,準備休息,突然響起敲門聲。敲門的聲音不輕不重,不急不慢,很有節奏感,在寂靜的夜里,清脆而神秘。我聽到敲門聲,不覺一愣。在這個城市里,我無親無友,連個同學都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敲我的門呢?如果是因為我練琴的聲音影響了別人休息,來敲門警告,也應在我練琴的時候,為什么在我已經停止練琴了,反而有人敲門呢?
然而,我猶豫一下,還是去開了門。我拉開門,借著屋里射出的燈光看了看,門外并沒有人。我有點奇怪,低頭一看,在門外的地上,放著一個硬質塑料袋,直挺挺地立著。我疑惑地提進屋里一看,里面有一只白瓷碗,碗里是剛煮出來的餃子,還冒著熱氣。
我心里更加疑惑,但餃子的香味刺激著我的鼻孔和食欲,我的饑餓也被喚醒。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取過一雙筷子,大口地吃起來。餃子是大肉韭菜餡,香而不膩,十分好吃。很快地,如風卷殘云,一碗餃子便通過口腔進到我的胃里。我咂著嘴唇,好像意猶未盡。但我又想,這餃子是誰送來的呢?《聊齋》里有很多狐貍精陪著書生夜讀的故事,那是小說,是蒲松齡編的故事,可我這餃子是從哪來的呢?總不會是天上的七仙女為我送來的吧?
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想著,想著,我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夜里,我練完小夜曲,收好小提琴,準備休息時,又響起了敲門聲。我又在猶豫中走到門口,輕輕拉開門,門外又有一個塑料袋。我小心翼翼地提進屋里,打開看看,里面是一碗餛飩。那瓷碗與昨天的碗一模一樣,餛飩也如昨天的餃子一樣,冒著熱氣。春天的夜晚,雖然已不很冷,畢竟尚有涼意,那熱騰騰的餛飩,既解餓,又去寒。我喝完最后一口湯的時候,額頭上都冒出細細的汗珠。
從此,每天半夜,在我練完琴,收好小提琴,準備休息的時候,就會響起敲門聲。而當我拉開門的時候,卻不見人影,門外總有一個塑料袋,里面不是餃子,就是餛飩,或者是雞蛋面條。無論是什么,都是冒著熱氣,發出撲鼻的香氣,不咸不淡,十分可口。
我越吃越想吃,越吃越疑惑,不知是什么人送的?為什么要送?非親非故的,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是我的知音,被琴聲打動,還是有別的原因和目的?
到第十六天的晚上,好奇心刺激了我,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我經過思考和策劃,采取一個令對方措手不及的措施,即:小提琴一停,我立即走到門口,站在門后,等第一聲敲門聲響起來,我迅速地拉開門。結果,眼前的一幕讓我驚呆了。我看到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女人,迅速地轉身離開,向樓上跑去,既緊張又驚慌的樣子。由于她動作太快,我沒有看清她的面部,只看到一個窈窕身材和披在肩背上的瀑布似的黑發。
從此,再也沒有人敲門了。
我悔恨得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打了三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