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品可清心（外一題）

找對象時，老謀深算的紅娘問：你“三面紅旗”怎么樣？我便答：酒會喝一小盅，吸煙要嗆破喉嚨，卻是一個十足的茶籮。那好，那好，女方不介意的。是的，我好茶，且是粗茶。俗話說粗茶淡飯，喝茶化不了多少錢，也不會把肺熏得墨黑，也不會對老婆練醉拳。我好茶，并與時俱進地自那時的幾元一斤發展到現今的三四百元半公斤。若論高檔茶、極品茶，那可是千元萬元論，消受不起的。曾讀報得知一則茶新聞：100克茶葉，摘自清乾隆帝當年在杭州獅虎山胡公廟前品茗問源時欽定的十八棵御茶，經拍賣以14.56萬元成交，每克1456元，相當于黃金價格的十余倍。按100克茶葉泡24杯計，每杯價格就是6000元。我品味的只是驚嘆、驚奇、驚呆，喝這樣的御茶連做夢都不敢的。

我好茶是解渴，是習慣。與人禮尚往來中，也喜歡茶來茶往。家里備點稍好的茶葉以待客。在別人處品到一杯好茶會嘖嘖稱道，喝到一杯粗茶只要不散發霉氣也津津有味。親友中也沒有達官顯貴或先富起來的，所以收到的茶葉和送出的茶葉也沒有高檔極品的。習慣成自然。孰料碰到了一個難題。

下班到家，晚餐桌上有比平時豐富的菜肴，因為在外讀書的孩子回家休假。我一就座就開口，不是大快朵頤，而是鄭重說話：我有一件事征求你們的意見。這么民主，這么嚴肅，從來沒有這樣呀？妻把筷子放下，孩子嘴里嚼著一口菜，發出含糊的聲音：什么呀？故弄玄虛。

上星期，我去某地參加一個培訓班。發來一件禮品，包裝精美絕倫，一只方方正正漂漂亮亮的盒子，標明某一級茶。某一級茶是當地特產，名揚中外。盒子里面有兩只光滑細膩的陶罐，翻開罐蓋，里面是裝在密封的錫紙里的茶葉。我將此茶葉送給了一位老師。老師是名作家，著作豐厚，德高望重。我慕名向他請教寫作事宜，他熱情接待，盡心指點。我為表示敬意謝意，將此茶借花獻佛。在我執意懇請下，老師才笑納。今天，我去同事家，他是一起去培訓的，也拿了一樣的禮品。他家茶葉筒正好空空如也，便打開該精美包裝泡了茶，方知是低等的陳茶，幾乎變質。我立時撓心不安，怎么對得起老師。你們看怎么辦好？

孩子咕嚕咽下一口菜，脫口而出：這有什么難的，你也是受騙者，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裝作不知道就好了，現在這種事多了。妻子沉默一會方說：應該對老師說明一下。我說：有三種辦法，一是如孩子言；二是如妻言，可以打電話或發短信、電子郵件；三是買點同樣牌子的好點茶葉，當面去致歉說明。

我收到過打開精美包裝卻見到發霉月餅的禮品，品到過朋友送來的燒喉嚨的名酒。想到朋友也被蒙在鼓里，隨之悄悄地一笑了之。但我思來想去，覺得對老師不能裝傻，便實施了第三種辦法。在買茶葉時先眼如銅鈴看清，又泡了杯喝過，稱好后再盯著賣方包裝。然后，懷著忐忑之心坦誠之意去見老師，說明情況。老師哈哈一聲笑過，便尋常表情，說了一句：你這么認真呀！欣慰的是老師收下了我的“認真茶”，我猶如在饑渴難耐煩躁不安時，通飲了一杯香茗，通體舒暢得意。

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茶。早晨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好茶，即使只是粗茶，偶爾在茶余飯后也會與人附庸風雅，如品味“趣言能適意，茶品可清心”。這是一則妙趣橫生的回文茶聯佳作，倒讀則成為“心清可品茶，意適能言趣。”

浴缸情結

說起住房，許多人都有動人曲折的故事。我也為住房幾經折騰。當初結婚的新房是單位安排的一間矮平房，沒有衛生間。后來單位分給一套成套房，從而，為有了一間一屁股大的衛生間三呼萬歲。鄰居的中年胖子卻常在人面前喜憂參半，說有了這衛生間方便是方便了，但要側身進出，一有疏忽大意身子就要碰到墻壁。我們慶幸那時身體尚未發福，無此尷尬。再后來，又調換了一套50幾平方米住房，當時據說屬于“小康”型，是從深圳參考來的。其衛生間與洗臉室用鋁合金架子加玻璃隔開，但衛生間不過3平方米，寬僅1米余。考慮到孩子洗澡，安裝一只長1.2米的浴缸，還要將墻壁鑿進去一點。大人享受小浴缸的滋味，那叫捉襟見肘。

接著，我擠上福利實物分房末班車，又乘房改好政策，將分到的一套90平方米左右房子賣掉，貼上一筆錢，在寧波市區買了套一百幾十平方米的房子。在設計裝修中，別人建議我要裝浴缸就裝“沖浪式”的，否則就裝浴房。想以前家里裝浴缸這么難，現在有條件了，不舍得放棄。對“沖浪式”覺得太奢侈，便不顧反對，執意安裝了一只普通大浴缸。這里有我的浴缸情結，當然也有實用價值。

因公出差住宿旅館，看標準房衛生間里的浴缸，洗刷得透亮，熱水也任憑用，但怕你用他用不衛生，就是不敢泡，只是站在浴缸里沖淋一下。也因顧忌衛生問題、環境問題，與公共浴池、游泳池幾乎絕緣，而去河、湖、江、海里游泳的條件和機會少之又少。于是，日常里讓柔情萬種的水包圍身體的只有家里的浴缸了。

在浴缸旁放一只方凳，凳子上放一只隨身聽，便有悠揚的樂曲回蕩；還放上報刊、書或啤酒、可口可樂之類，隨手可用。在浴缸里放好由太陽能提供的溫水，人就浸泡起來。在水中加點沐浴露、健身液什么的效果會更好。一邊聽音樂；一邊看文字；一邊喝一口。或全躺或半臥或坐起，目光所到之處都別有意蘊：柔和的燈光，從淡灰色的天花板上灑下來，使由一塊塊灰色底紋淺藍花形磁磚裝飾的墻壁顯得更為光潔幽靜；洗臉臺花瓶上幾枝康乃馨的鮮艷花朵，點綴出些許溫馨；梳子、口杯、牙刷牙膏這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也顯得和諧相處，體現生活氣息。干脆將頭枕在浴缸邊沿上，瞇起雙眼，進行玄思妙想，不知不覺進入夢境。

泡好身子洗好澡，一缸水不放掉，留著沖潔具，也能體現節水要求和經濟價值。

據說，為了減少痛苦，提高質量，時下有在水下分娩的。當我置身于溫情脈脈的水中，就像處于襁褓之內，輕飄飄的，覺得自己在分娩被分娩，既是母親又是嬰兒。我欣賞自己每一寸滄桑的肌膚，撫揉自己每一個歲月的毛孔。阿基米德在浴池里突發靈感，發現了物體浮力定律。我無大德大能，但身子浸泡在柔情萬種的水里也確實會產生些許卑微的靈感，如工作、生活、社交中的某個困惑問題會茅塞頓開，一篇小文章的思路會瞬間形成。此時此境此情，我覺得身體是那么神圣，思維是那么清晰，生活是那么愜意，沒有一絲一毫的外在因素干擾，沒有一星半點的虛偽、做作、掩蓋，這才是一個完整的真實的放開的本性的我；才深刻領悟紅樓夢里人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的真諦。

我不敢想象私家游泳池，不便安裝“沖浪式”，卻能編結浴缸情結并借此發發幽情。當然，要心曠神怡，自得其樂，有閑情逸致———否則，你干脆淋浴，三下五去二沖去煩躁的情緒和身體的污跡；還要天時地利，畢竟浴霸再霸，也敵不過冬天的寒冷。天人相應也！

【責編 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