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的妻子（外二首）

妻子所在的工廠說倒就倒

她下崗那天

我是在上訪的人群里

發現那只熟悉的手包

但我無法阻止她憤憤的腳步

那時的心情

即便我用再美的詩句也難勸說

下崗的妻子

開始關心每天的新聞

在她的眼里

經濟增長與大好形勢

永遠是長在他山的兩棵紅柿

可望而不可即

這么多年來

妻子和她的同事們

一直在生產一種新聞紙

我每天必讀的報紙

指不定就有她親手泡制的

雖然粗糙了些

但文字與汗香總能擦亮

我略顯昏花的雙眼

如今 工廠賣了

下崗的妻子習慣了造紙的營生

她開始走街串巷

去回收她的一份辛勞與無奈

在她每天撿回的廢紙筐里

一些詩句華美而沉重

這輩子

我都很難讀懂

鄉下親戚

姑姑患乳腺癌的那年

姑丈帶著她進了一次城

術后因為沒錢化療

不久 姑姑就病逝

多少年來不見姑丈進城了

他在為那幾畝旱澇不定的薄田發愁

姑丈的家在很遠的山里

那里的山水和寨于里的人一樣純樸

把我和表弟妹們的童年

養得白白胖胖豐富多彩

如今 雖然姑姑不在了

但我每年還會去到山里

去看看漸漸衰老的姑丈

去看看日漸富態的表弟妹

去看看那里的青山翠竹

去重溫一番童年快樂的夢

年關的一場雪鎖住了姑丈的歸期

也鎖住了爺孫間其樂融融的笑臉

姑丈要走的前一天

我和妻子都想不出送個什么禮物

最后給姑丈買了件風衣

和一頂風雪帽 不為別的

想為他經歷一生風雨的晚年

遮擋一些風寒

深山杜鵑

聲聲啼血的呼喚

我來了

山林之外是遠古的村莊

清靜如瓷也平淡如水

我在村莊的懷抱里慢慢變老

沒有音樂沒有咖啡更沒有愛情

多少個黎明的心情

讓一只鳥的鳴唱鑿開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