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改革倡導“閱讀是學生的個性化行為……要珍視學生獨特的感受、體驗和理解”。但是,在實際閱讀教學中,一個班級不同學生對文本的不同感受是否都算個性化解讀呢?它們之間有無深淺、高下、優劣、正誤之別呢?筆者認為,多元解讀并非信馬由韁,任意馳騁,應該多元有界;然而,界在哪里呢?筆者僅談幾點粗淺的看法。
一、多元解讀不能脫離文本的“語體”
閱讀《愚公移山》,有的學生以為“挖山”不如“搬家”,愚公缺乏經濟頭腦;有的學生認為愚公“移山”破壞生態平衡。這些理解,似乎頗有道理,不乏創意;然而,只要我們靜下心來思考一下文本的語體——寓言,就不難看出其不合理之處。
寓言,即有所寄托的話,重在勸喻、訓誡。它的寓意往往通過一個虛構的故事來體現,夸張、借喻、比擬是其主要表現手法。因此,閱讀寓言不應在故事的真偽、故事的發展上大做文章,而應重在對寓言的整體把握、對寓意的深度理解。
二、多元解讀不能脫離文本的“語境”(人物所處的時代、社會)
有人認為《武松打虎》褒揚屠殺動物,有人以為《紅樓夢》宣揚近親結婚,有人從《背影》中讀出“父親違反交通規則”。
這類解讀完全是以今律古,脫離作品所反映的時代,以現代人的眼光、理念來衡量和要求先人的行為。殊不知,當時的自然條件、生產力水平、科學意識、社會形態等決定了人們“保護動物”的思想尚未萌芽;與武松談“保護動物”,無異于讓李自成學習馬列著作。優生優育的觀念是近代科學研究的成果,生活在古代的人們怎么可能知曉?要求曹雪芹懂得不能近親結婚,缺少基本的歷史唯物主義觀點。解讀出朱自清的父親“違反交通規則”,自覺不自覺地離開了20世紀初舊中國的背景(交通狀況、公眾意識),仿佛21世紀的警察用現代社會的交通規則去要求一位上世紀初的行人。
孟子早就提出了“知人論世”的治學態度和方法,強調讀“文”要聯系“其人”(作者)和“其世”(社會),只有“知人論世”才能深入解“文”。孟子所說的“世”,與現代閱讀學廣義的“語境”的含義大致相同。
三、多元解讀不能脫離文本的關鍵語句
解讀文本,首先必須直面文本,以文本為基礎、為前提,整體感知,抓住關鍵語句,進而深入理解文本。也就是說,解讀務必立足于文本,緊扣文本語言,切忌離開文本架空分析、主觀臆想。
過去的中學語文教材,把《項鏈》的主人公瑪蒂爾德說成“一個不自量力追求享受、愛慕虛榮的小資產階級女性的典型形象”,這是用階級論給人物形象貼標簽,是脫離文本的主觀臆斷。在這篇小說第五部分的末尾,作者用單獨一段來議論:“要是那時候沒有丟掉那掛項鏈,她現在是怎樣一個境況呢?誰知道呢?誰知道呢?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變幻無常啊,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敗壞你,也可以成全你!”這是全文的關鍵語句,由此透露出作者的思想和作品的主題:人生無常,很容易被生活中的“偶然”所左右。小說中讓故事主人公感到意外、也使讀者感到震撼的結局,對這些語句作了巧妙的照應。
四、多元解讀不能超越道德的底線
文學藝術的審美,包括對弱小者的憐憫、對惡者的貶斥、對崇高的敬仰。我們在閱讀教學中應該注重對學生價值取向的正確引導,培養學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審美情趣,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積極的人生態度。
讀《我的叔叔于勒》,有的學生以為在私有制的資本主義社會,菲利普夫婦的行為無可厚非。我們雖然承認在現實社會中也存在金錢高于親情的現象,但并不等于認同它和接受它;小說中作者的思想感情也愛憎分明,也不是欣賞它、贊美它,而是暴露它、諷刺它。
接受美學認為作品的意義、價值是讀者和作者共同創造的,閱讀的過程也是一個再創造的過程。然而,我們不能因此又陷入相對主義的泥潭。針對目前閱讀教學出現的文本解讀低層化、片面化、任意化、庸俗化的不良傾向,我們提出把語體、語境、關鍵語句、道德底線作為文本多元解讀最基本的“界”。